《惜命如金（上）》杜布依

37、第十八章 夜探花香醉（下）

　　繁星闪烁替代了白日里的繁花似锦，花团锦簇余韵早已消散在晚风中，唯有迷迭香那芬芳迷人的馥香浅浅淡淡的弥漫在大街上，小巷中，张扬在灵州城的各个角落里。
　　花坊街不是烟雨台，入了夜这里是静谧的，暗淡的，百花会残留的花瓣树叶早已经清扫的干干净净，整条街又恢复了昔日的安逸。
　　灵州城的夜是画舫夜，花香醉在这子时之末已然陷入了黑暗，小白和段流域匍匐在不远的屋顶上倾听着，晚风轻送着花香醉的动静，直到一切都归于平静，两人才一个起伏，一眨眼便消失在了花香醉的屋顶。
　　伸手不见五指，这是普通人的感觉，凭着小白和段流域的功夫，黑暗中照样一清二楚，顺着窗户匿了进来，小白轻易地辨明了方向走到了房间里的一面墙前。
　　凭着白天进来的印象，小白知道这间雅间应该就是小厮口中的粉水仙，粉色的菱纱装扮出来的饭厅少了银百合的高贵清新，却多了几分如梦似幻的妩媚。
　　小白站在墙面前端详了一会儿，伸手在一个位子轻轻一推，那面墙壁纹丝不动，又低头仔细看了下墙面前案桌上的摆设，沉吟了一下说道：“这间房不是入口，走，去别间。”
　　站在走廊上，小白闭目深思，脑海中浮现出整个二楼的布局，按照所学的奇门遁甲五行八卦之术推演了一番，双眼骤然明亮，低声说道：“我想，我知道入口在哪里了！”
　　淡淡的茶香迎面而来，曼陀罗的致命诱惑在这里绽放，明知不该碰却忍不住被它吸引，这就曼陀罗，这间房的装潢偏暗，整个房间仿佛成了黑白两色的拉锯战，却因为那面绣着斑斓的曼陀罗的屏风和几盆曼陀罗花而添上了几分异彩。
　　小白辨明方位走到里墙前面，在墙面上摸索了一阵，轻轻一弹，墙面无声无息的分开了。
　　扑鼻而来的是一阵浓郁的迷迭馥香，一扇紫檀木雕饰的大门之上三个大字赫然眼前——紫迷迭。
　　小白一愣，皱起了眉头，小心翼翼的推开了房门，高贵，慵懒，这便是这间房给人的第一印象。
　　紫色和白色的迷迭香渲染在了半空，居高临下，像一卷珠帘，熏出了一块迷离的圣地，纯白色的裘皮铺在那片圣地中央，纯澈的如梦似幻。
　　除此之外，整个房间空无一物，两人微微一愣，突然脚步声在走廊里响起，两人连忙关上了木门，退出了紫迷迭，从白山茶的窗户飞了出去。

　　月儿弯弯难得在天空上峥嵘出了头角，漆黑的夜洒下了一片乳白色的月光，倒影在湖光山色之中，碧水清潭，潭中摇曳着一条小船。
　　这是灵州近郊的一片小树林深处，换下了鲜艳夺目的纱裙，穿灰白色衣裙的小白双手枕着头躺着船尾，一只腿肆无忌惮的翘在另一腿上面，悠闲恬适。
　　段流域荡着船桨，听着湖心醉人的涟漪声，唇边不自禁的逸出春意盎然的小调，小白听得更惬意了。
　　“这才是人过的生活啊，去他的花魁，去他的忘忧阁，去他的林俊贤，都去见鬼去吧，苍天啊，你什么时候才还我自由啊啊啊啊！”小白仰天长啸，惊得打盹的小鸟儿一哄而散。
　　“这不是放你舒畅一晚了吗？别怨念了，你这几日的成功应该还不错吧！”沁着微凉的晚风，段流域把小船摇到了湖心，也学着小白的模样仰望夜空。
　　小白吹了个放纵的口哨说道：“这林俊贤不知道做了什么事情取得了他老爹的欢心，居然让他着手最秘密紧要的生意，那气味，虽然淡的快没有了，却瞒不过我的鼻子，肯定是伏羲草和欢颜花。”
　　“没想到这林宽竟然如此大胆，制药工场竟然就开在这灵州的近郊。”侧首望去，西去百里外便是他们今夜夜探的地方。
　　只是悄悄地伏在山头望了望，那来来去去的搬运车上都是被用密封塞堵住的瓷瓶凑满的箱子。
　　两人交换了眼神便知道大鱼今夜是一个都没有，所以不能打草惊蛇，便飞离了那个得来不易的宝地，却没想到见到了这样一个水潭，这样一只小舟，伴着这样的夜让人兴起了驻留的心思。
　　两日前，林俊贤红光满面的约小白游山玩水，眼底全是藏不住的笑意，前几次的尴尬紧张也仿佛消失殆尽了，聊起天眉飞色舞的模样让小白替他担心着下巴会不会不小心就掉下来了。
　　这人到底是风流公子，再加上人逢喜事精神爽，对待佳人也唐突了起来，总是不经意的造成亲密接触，小白虽然四两拨千斤的躲掉了几次，可却不想显露身手惹人怀疑，终还是让他吃了个不大不小的豆腐。（一半都是段哥哥替你挡下的好不！可怜人家红果果的美色！）
　　豆腐果然没有白白牺牲，小白心里叹道，虽然林俊贤绝口不提他的喜事究竟是什么，只说他爹交给他一笔大生意，小白却在方才的“亲密接触”时在他的身上嗅到了淡淡的伏羲草和欢颜花的味道。
　　虽然接近于无，不过这人的鼻子很灵敏，脑子更不差，灵光一闪就知道自己的翘首以盼终于盼到了柳暗花明的前夕。
　　随后的两日她和段流域便乔装打扮一直跟踪者林大少，没想到今日这人便把他们带到了这片密地来，心喜那个若狂啊！
　　“河洛两家生意虽然遍布整个花国，可两家的势力范围却不是灵州，而这林宽常年在灵州做生意，这就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他肆无忌惮惯了，当然嚣张啦！”小白漫不经心的说道。
　　“他嚣张的正好，不过他这个儿子虽然算得上聪明，却终究不及他爹的资质，这防范人的功夫还真逊色于我们小白女侠太多了。”段流域这段日子难道看到这人如此放松，也打趣起来了。
　　好像自从那日夜探花香醉回来，这人就像藏了什么心事似地，虽然淑女累了也还是装傻充愣找抽，可却像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段大侠谬赞了，这林宽是老狐狸，这林俊贤也算得上小狐狸了，端的也是个厉害的人物啊！”小白夸张的感叹着，“我一点也不伟大，我这叫有心算无心，他林俊贤栽的不冤啊！”
　　看她一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模样，段流域近日的阴霾散去了不少，连带着今日目睹制药工场恢弘规模的沉重也减轻了不少。
　　“嗯，能栽在小白女侠的手下是他的荣幸啊！”他也煞有介事的回道。
　　两人相视一眼，笑声荡漾了整片山林，月光如稀，眉目如画，湖水清涟，碧波生痕，皱的究竟是水还是人心？

　　“一锅底，二锅盖，三酒盅，四牙筷，五钉锤，六烧卖，七兰花，八把抓，九上脸，十打花……”小白嘴里念念有词，鸡毛毽子在她飞扬的笑靥中上下窜动着。
　　段流域摆了一壶迷迭香坐在一旁帮她数着个数，双飞燕，转体踢……各种姿势勾勒出她灵动的曲线，并没有唐婉约张扬的丰满，也不似宋别离淡薄的瘦削，娇小却俏丽，在地上跳跃着。
　　“静若处子，动如脱兔！”话声伴着掌声插了进来，打断了两人的如诗如画，林俊贤神采飞扬的看着今日的小白，严重异彩连连，“没想到段姑娘毽子踢得这么好。”
　　小白看到来了人，停下了动作，走到桌前喝了一杯酒，接过段流域递来的丝巾擦了擦额角的薄汗，才对着林俊贤福了福身。
　　“我家不算是大户人家，没那么多规矩，小时候一屋子女眷没东西解闷，我娘便教了我们玩这个，还让林公子见笑了。”小白这些日子这淑女功练得虽谈不上出神入化，却又略有小成了，应付着林俊贤也算是得心应手。
　　段流域站起来拱了拱手，示意林俊贤坐下，这些日子和这两兄妹相处的时间不短，林俊贤对小白这个彬彬有礼，宁静高雅的哥哥印象也不错，好几次聊到生意场上的东西，他还发现这人颇具生意头脑，心里不免兴起了惜才之心。
　　而且这段姑娘确实让他意犹未尽，频频造访也算下足了功夫，可这姑娘却始终忽冷忽热的，让他心痒难耐。
　　“林公子最近好像很忙的样子。”段流域为他斟上一杯酒，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林俊贤品了一口上等的迷迭香，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是啊，我爹年事已高，做儿子的为他分忧解难也是常事啊。”
　　这人口风算紧，和他老爹一个德行，每句话都说的滴水不露的，段流域也不甚在意，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玩累了进去洗个澡换件衣服吧，有客人在别失礼了。”随后宠溺的摸了摸小白的头说道。
　　小白点了点头便进了客栈，留下两人在后院里乘凉饮酒。
　　段流域信步走上前你，捻起地上的毽子，挽起衣衫的下摆，动脚便踢了起来，矫捷的动作丝毫不比小白逊色。
　　“家母不是大家闺秀，从来就不爱女红下厨，她去世的早，留下给我们兄妹的便是这一脚好毽子。”段流域笑吟吟地回味着。
　　林俊贤当他想起了前尘往事，心有才有了此番感慨，没有深究，只是看着这人神乎其技的踢毽技巧心里直赞妙不可言，仿佛这里又换上了方才那个灵动活泼的姑娘。
　　撩起的下摆掐在腰带上，随着双腿的跳动，一道金色的光芒在内衫里晃荡着，商人对黄金可以很敏锐的。
　　林俊贤双眸追逐着那抹藏在绿荫深处的金黄，定睛一看，不由得心下一惊，随后有些窃喜，那人却已放下衣摆遮住了那片神秘。
　　“段某献丑了，还叫林公子笑话了。”段流域拱了拱手笑道。
　　林俊贤回想着方才的惊鸿一瞥，心下有了算计，“段兄思母心切，俊贤省得的，家母过世也早，我也经常想起以前娘亲教我的一些小伎俩。”
　　给了段流域一个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眼神，拍了拍他的肩道：“难得我和段兄如此投缘，家父明日正好在花香醉摆了宴席，希望段兄和段姑娘赏脸。”
　　称呼变得亲近了许多，段流域哪里听不出来，端起酒杯道：“恭敬不如从命，段某也久仰林老板大名了，我家祖业虽然不大，好歹也是做药材这行的，林老板可是我们这行的翘楚啊！”
　　“就这么说定了！”说着往客栈里望了望，却还没有看到佳人踪影，林俊贤心里惦着事儿，也不能多留，便道：“段姑娘看来一时半会儿不能出来了，林某还有点事情，也不叨扰了，明儿恭候两位大驾光临。”
　　望着他意气风发的背影消失在客栈门口，小白一身白衣伫立在窗子边，不一会儿段流域便出现在她的身侧了。
　　“丫头，你这招还真灵，这人果然一看到这个东西便来了个大转弯，看来明儿我们能和这位林宽老板碰面了。”段流域说着从外衫里去下腰带上的那块金牌。
　　“白玉洛书金河图，花蝴蝶那天已经间接承认了自己的白玉洛书，我们当然要用这招引人上钩啊！反正招还没有用烂，不过张师傅的手艺可真是可以唬人啊。”小白忍不住轻笑出来，这块牌子只是她叫人仿的，她可舍不得她那个金饭碗，反正不会让林俊贤看个仔细，只要色泽无二就好了。
　　“也要小白姑娘见多识广，连金河图都可以仿得如此逼真啊！”段流域也忍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