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细沙》粥粥

1、第 1 章

　　不二首饰店之白色细沙
　　不二首饰店的老板娘亦不二小姐，今天穿了件白色吊带麻布背心来上班，小麦色的脖子上挂着贝壳项链，耳朵上坠坠吊着极细的白金链子，链坠子是磨得薄薄的贝壳圆片。
　　妹妹头啊了一声，围着她转了一圈：“哇赛，老板娘！你今天穿得真性感啊！”不二做个冷艳的表情，然后小声说：“会不会太低胸了？”妹妹头挤眉弄眼：“做女人，挺好。”
　　不二敲了她一下，然后咬牙切齿地说：“这个该死的海地，放着店子不管，居然胆敢去马尔代夫度假！”妹妹头也惆怅地说：“老板娘，你说她现在在干什么呢？”
　　不二的手机适时响起来，海地在里头慵懒地说：“你把家里打扫好了嚒？我明天回来了。要吃红酒煮雪梨，或者蒸个木瓜雪蛤。”不二咬牙切齿，对着手机挥拳头，然后问：“马尔代夫好玩嚒？”海地脆声说：“阳光太多、海水太蓝、时间太多、美女太艳、俊男太猛。”不二无限神往，正想详细打听俊男的情况，海地就撂了电话。
　　她不自禁拉住妹妹头的手，笑眯眯地说：“海地说，俊男太猛。”妹妹头两眼放光，和老板娘一起站在店门口做花痴状。
　　第二天半夜三点钟，不二家的门铃尖锐地响起来，不二一边披衣服，一边嘟囔：“这大半夜的，什么鬼啊？”门一打开，她就锐声尖叫起来，脑子里迅速闪过所有看过的恐怖电影的镜头。深深懊悔自己刚才提了个鬼字。
　　门口站了一个长发姑娘，身上裹着白色的布！
　　楼道里的路灯昏黄黯淡，映得着姑娘脸色煞白，眼睛乌黑。
　　深更半夜的，不二的尖叫声震寰宇，在楼道里回响，威力巨大。站在门口的“鬼”吓得捂住耳朵也尖叫起来，两个人面对面，都各自捂住耳朵尖叫，几乎没有把路灯的灯泡震碎。
　　“怎么了？怎么了？”海地拎着一堆行礼出现在电梯门口，她把挡在电梯门口的行礼踢出来，一边喊：“沁儿，喊什么啊？你赶紧过来帮忙！不二也来，赶紧赶紧，累死我了。”
　　门口站着的沁儿还没有从刚才的惊吓中苏醒过来，她拉着身上裹的白布，靠着墙壁喘气。
　　不二被海地这么一喊，倒是回过神来，拖着打抖的腿过去帮忙，海地嗔怪地说：“小姐，你真能喊啊，深更半夜的，邻居都被你叫醒了。”不二噘嘴：“还说我呢！你怎么这个钟点儿回来啊，还带了个……”她回头看了看那个姑娘，她正用乌黑的眼睛盯着她。不二叹口气：“还带了这么个大美人儿。”
　　沁儿确实是大美人。回到屋子在灯光下，不二总算看清楚了她。她尖尖的瓜子脸儿，秀眉弯弯，乌黑的眼睛又圆又大，睫毛像密密的小扇子，鼻梁挺直，嘴唇小小又嘟嘟，修长的脖子，美丽的肩膀，白皙到透明的胳膊，虽然裹着的是——不二大喊一声：“你怎么裹着床单？”
　　海地回头说：“是酒店的床单，她总不能穿比基尼上飞机吧？”不二吃惊地看沁儿，沁儿微笑起来：“海地说我的比基尼太透了。”她把床单拉开，不二仿佛看见一朵昙花慢慢绽开，沁儿只穿着比基尼，材质还是半透明镂空蕾丝，穿着这样的衣服显得她的身材高挑丰满，玲珑浮凸，真是增一分则胖减一分则瘦，端的是人间绝品。
　　不二叹气：“果然不能这样上飞机，否则那班航班的男人都不要想活着下飞机了。”
　　第二天不二和海地去首饰店上班儿，一出门不二就急忙问：“到底怎么回事啊？沁儿是谁啊？”海地笑：“啊，美人鱼啊！你没有看出来嚒？”不二啊了一声，好半天才说：“真的是美人鱼啊，怪不得这么好看。”海地哈哈大笑：“你是老实还是笨啊，居然就信了。”
　　不二使劲掐她，又用武力威胁她，海地才正正经经地说：“我去的是马尔代夫的白色珊瑚岛。一个岛就是一家饭店，现在不是旺季，只有寥寥几个人人，太阳一直那么好，白沙滩又细又软，我每天晒太阳、游泳、吃饭、睡觉，不知道多高兴啊！然后有一天，我仰天躺在水面上，身边五彩斑斓的热带鱼——可不是所谓水族馆里那种——围着你打转，清澈蔚蓝海水包围着我，仿佛忘记了所有尘世间的烦恼。”不二吞了口口水，敲了她一下：“喂，说重点说重点！不是让你来馋我的！”海地笑：“重点来啦，你急什么！我正躺着呢，忽然身边飘过去一个人，吓得我啊，和你一样尖叫。那个人忽然转身，从仰躺变成俯卧，冲我微微笑起来。这个人就是沁儿了。她穿着五彩斑斓的比基尼，长头发水草一样飘动，美得不像真人，我差点以为碰到了美人鱼。”不二不自禁紧握双手，想着那个场景，悠然神往。
　　“然后呢？”不二问，海地走进首饰店，回头看看她：“没有然后了，沁儿一直跟着我，跟回这里来了。”
　　无论是谁，藏着一个珍宝不让人家知道，都是痛苦的事情。虽然这种痛苦略微带着隐忍的快乐。可惜不二和海地都不是这样的世外高人，她们世俗地觉得，自己藏着沁儿这样一个精灵一样的珍宝而不展示展示，只有痛苦没有快乐。所以她们策划了一次派对，要隆重推出沁儿，洋洋得意地宣传一下。
　　派对的地点选在阿耐家里。
　　不二虽然贵为小店老板娘，除了认识对面的蛋糕房老板娘品品以外，对老板这个群体没有任何接触。可是她认识本市妖精奸商代表阿耐，她们的结缘比海地和沁儿还要传奇，这里先按住不表，反正不二要求阿耐做的事情，没有不称心的。
　　阿耐有个园子取了个大咧咧的名字“混水庄园”，不二她们的派对就举办在那里。一众朋友都被邀请到庄园，大家一起躺倒在荔枝林的躺椅上，舒服地等待。
　　沁儿出场的方式，不二和海地讨论了很久，不二坚持要陪在旁边，起绿叶作用，海地认为应该让沁儿自己出现，因为没有人会注意到月亮旁边的星星。最后，沁儿走在前面，不二和海地走在后面，仿佛是拉着新娘纱裙的花童。
　　沁儿出现的时候，夕阳正染着天边，玫瑰红的云霞映着绿色的树林，大朵的栀子花开在她走着的路边，一众人以一种迷醉的姿态慢慢从躺椅上坐正身子，不二和海地几乎要被灼热的眼光给射伤。
　　可是站在风口浪尖的沁儿，恬淡微笑，眼波流转，身上简单的白色布裙被她穿得仿佛公主的礼服。
　　这个出场让不二和海地得意了很长时间。珍宝被端到众人面前，烫伤了所有人的心。
　　阿耐端了自己烤的甜品出来招呼大家，侧身对不二说：“果然没有吹牛，这姑娘值得办个PARTY。不过，你真不打算问问她的出处？”不二笑：“仙女都没有出处。”
　　沁就这么不明不白在不二首饰店住下来。因为有沁的出现，不二首饰店的生意出奇地好，方圆好几公里的人都慕名来看美人儿，不二和海地索性让沁儿充当模特，无论什么首饰，戴到沁儿身上，都是光辉耀眼，璀璨夺目，大大提高了销售量。妹妹头一边数钱一边说：“沁给我们带来这么多生意，要不要拿提成啊？”不二敲了敲她的脑袋：“你好好数你的钱吧。”沁儿微笑不做声，自己端着咖啡做到玻璃门旁边，朝外头看着。
　　海面总要起波澜，平静的生活总要发生点什么。这一天，不二首饰店接到了一样大生意。
　　一个修长漂亮的姑娘自称可可，推开店堂的玻璃门，似乎被门边的沁儿的美丽迷了眼睛，她呆了一下，但是迅速调整了情绪，她斯文地冲大家点头致意，柔声说：“听说你们店的手势很好，我想镶一颗宝石。”海地招呼她坐下来，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随身携带的盒子。海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几乎要惊声尖叫。不二看见她煞白的小脸，赶紧跑过来看，也盯住那颗宝石无法出声。可可泰然自若地看她们，仿佛预料到她们的反应，她微笑着继续说：“我想镶一条项链。”海地喃喃自语：“这么清澈纯净的斯里兰卡蓝宝石，一定要好好设计。”可可点头：“姑娘果然好眼色，请你费心。”她站起来，笑着说：“一周时间够么？”海地点头，可可作势要走，不二赶紧追上去问：“不要写字据么？这么贵重的东西。”可可微笑着看她，柔声说：“我信得过。”
　　可可走后，不二和海地围着宝石坐着，海地轻声说：“斯里兰卡蓝宝石，是最纯净的宝石，好象高原雨后的万里晴空。”妹妹头也凑过来：“海地你给讲讲吧，这宝石真好看啊。”海地继续说：“蓝宝石是宝石级刚玉，因深浅不同被区别为天蓝、滴水蓝、洋青蓝、淡蓝、蔚蓝、黑蓝、灰蓝等等。其中以‘蔚蓝’‘滴水蓝’为最佳。蓝宝石有勒光，切磨成弧形面以后，表面上形成6条或12条星射线，以射线清晰、不断缺、光泽度好、有立体感者为上品。这颗宝石就是上品中的上品。”妹妹头说：“我知道我知道，查尔斯王子订婚时，送了戴安娜一枚蓝宝石戒指，拍卖的时候卖了90万英镑呢！”不二皱眉：“这么好的东西，海地你有把握么？”海地扬起头，拧了拧眉头：“不试试怎么知道？”妹妹头招呼门边静坐的沁儿：“你快来看啊，开开眼啊。”沁儿走过来，看了看宝石，所有人都没有发现她眼睛里亮光一闪而过，嘴唇微微地颤抖了一下。
　　接下来的一周，海地冥思苦想，不停画纸样又不停地撕掉。沁儿一直默默跟着她，专心致志看她如何设计，海地被跟烦了，噘嘴说：“拜托，老看着我干什么啊，我都不能专心画了。”沁儿柔声说：“马尔代夫的国旗上画了一个海椰子，你还记得么？这宝石的颜色仿佛是马尔代夫的蓝天碧海，把它设计成椰子吧，名字就叫天堂的礼物。”她说完就站起来，自己拖了凳子坐回玻璃门边沉思，把不二收拾店其他三个人震傻了，只知道呆呆看她背影。
　　一周以后，一辆黑色奔驰开到不二首饰店门口，可可和一个帅气男子从车上走下来，可可微笑着和不二打招呼，那个男子却默不作声。不二心里想：“真是遗世独立的旷世美男子啊。”他们和不二首饰店三个人团团坐定以后，可可环顾四周笑着问：“上次那个漂亮姑娘怎么不在啊？”不二说：“啊，她出去了一下，过一会估计就回来了。”可可含笑不语。海地把托盘端过来，揭开上面盖着的丝绒遮布。
　　那颗硕大的蓝宝石被镶成了一个可爱的椰子，垂垂地作成链坠儿，闪亮的小钻石拼成一小片一小片椰子叶，串成了链子。整条项链精光四射，不可方物。”
　　可可转头看那个男子，那个男子不可置信地看着项链，沉默了很久很久，长得不二首饰店三个人都心里发毛。好不容易他才开口：“非常好，请问小姐，这是你的创意么？”海地微笑：“不是，是我们店里另一位小姐的创意。”那个男子冲动地抓住椅子扶手，探身问：“她在哪里？”声音干涩，显得情绪十分激动。海地吃了一惊，没有等她回过神来，就听见沁儿温柔的声音：“猜到了么？”那个男子迅速站起来，把凳子都带倒了，他痛苦又幸福地看着沁儿，好一会才哽着嗓子说：“你回来了。”
　　沁儿微笑：“坐下来说吧，不要吓坏了不二她们。”她坐下来，轻声说：“他叫西门麒麟，是我哥哥，我的本名叫西门沁。”不二几乎笑出来，又觉得和气氛不合，生生忍下去。沁儿微笑：“这个名字很好笑，我也知道，大家可以笑。我们是世家，父母生意繁忙，一直是哥哥和我互相做伴。哥哥和我算是最要好了。三年前，我和哥哥拌嘴，特别想伤他的心，自己买了机票去了马尔代夫。”西门麒麟温柔又嗔怪地看着她，眼神里有忧伤也有喜悦，不二几乎被那迷人的眼神电倒，忽然感觉海地抓紧自己的手，原来海地也被西门麒麟的眼睛弄得坐都坐不住了。
　　沁儿继续说：“我一直生活在都市，父母希望我成为一个能干的人，所以我一直很努力地过着，我和哥哥的使命是继承家族产业并发扬光大。这是我的责任，也是我的负担。到了马尔代夫，我才知道，我原来想要的其实是什么生活。在马尔代夫，我喜欢几点起床就几点起床，是白天或黑夜都没有关系。时间已经完全没有意义。喜欢看海就坐在码头边望着天涯海角直到永远，喜欢看流星就整夜呆在星空下，喜欢做一条鱼就跳进透明的海里，和海龟一起潜水，喜欢做一片叶子就拖一张浮垫躺在上面，任意在海上飘，每天根本没有目的，完全无所事事，几乎令人忘了世界是真实的。这就是我真正向往的人生。我留连忘返，不想回家。”西门麒麟说：“我去马尔代夫找了你很久。”沁儿微笑：“一千多个岛呢，你上哪里找我？”她转头对着海地微笑：“遇到你的时候，我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了，当然”，她微笑转头冲西门麒麟伸开双臂：“哥哥，我很想你。”西门麒麟站起来，把沁儿牢牢搂在怀里：“坏孩子，如果不是我把家传的蓝宝石拿出来，你还不肯回家是不是？”沁儿笑：“马尔代夫是我的最爱，用蓝宝石镶成椰子，你不生气吧？”西门麒麟朗声笑起来：“我看见椰子就知道是你准没有错儿。”
　　过了一个月，不二妹妹头还有海地出现在马尔代夫机场，沁儿站在旁边冲她们喊：“忘记时间、忘记工作，尽情的吃喝玩乐，这是上帝允许我们的放纵。”妹妹头说：“哪里是上帝啊，明明是西门麒麟出的钱。”不二和海地都笑起来，揉了揉妹妹头的乱发。海地问：“沁儿，你又打算在马尔代夫呆三年么？”沁儿笑：“一千多个岛呢，那么多沙滩和星星等我，谁知道时间是什么，我只要把脚丫子埋到白色细沙里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