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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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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微明，门外细细索索的声音就响起来了，门外的鸟儿也开始啼叫，鼻尖一直飘荡着清新的树木的味道，这让早上被吵醒这件事也变得好像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楼记慢慢睁开眼睛，这已经是他在这里养伤的第六天了，不同于最开始，屋外的声音一响起来他就警觉的睁开眼睛。
这里，这个小小的屋子，和门外姑娘忙忙碌碌的声音，好像在短短一段时间里就被他纳入了安全的范围。
留在白术这里，是楼记深思熟虑之后的考虑，他那时伤的其实很重，根本没有办法支撑着回到汴京，而让白术一个人去汴京侯府求援，他又不确定求到的到底是援兵还是追杀，况且那个姑娘性子与众不同，即便他提出这样的请求人家也不见得会答应。
所以思来想去，还是要将伤养一养才好。
楼记睁着眼睛躺着，心里开始默数：三，二，一。
“砰砰砰！”敲门声一声一声：“楼记，楼记，你醒了没有啊！”
楼记弯起眼睛，这位小白大夫确实与众不同，在他表明身份之后，多数人不是小心讨好，就是不屑相交，唯有这个小大夫，一点都不怕他，在他说出朋友二字之后，更是将他当做普通人对待。
这种感觉从未有过，不过如果是白术，楼记一点都不讨厌。
门外的白术接着砰砰砰：“别装了楼记，我知道你醒了，快起来快起来，你不是堂堂勇肃侯府小侯爷吗！哪有我干活你睡觉的道理，起——床——啊——”
嗯……小白大夫确实也与一般的姑娘不一样，她比一般的姑娘会折磨人多了。
此时，门外的白术已经开始威胁：“楼记楼记，你起不起来，你不起来我可开门了！”
楼记这才惊慌失措：“等一下！你！——你怎么还真进来了！”
他一下子把自己全裹到被子里：“小白大夫，你可是女子，男女授受不亲。”看，就是这样，有的时候他不仅觉得小白大夫没把他当做小侯爷看，甚至是没把他当做男人看。
白术奇怪的瞥了他一眼，将手中不知道装了什么碗放到一边：“我劝你别想这么多，医者面前无男女，哪这么多忌讳。”
白术算是发现了，这小侯爷初见时看起来还是挺凶狠的一个人，熟悉了之后其实就是个有些骄傲的小孩子，颇有一些口不对心的傲娇成分。
楼记努力使劲拽着被子：“你到底要干嘛！”小大夫怎么还能掀人被子呢，他的耳根子越来越红。
白术见到他这么抗拒的样子，解释道：“擦药啊，我新调的药，刚刚煮好，热着用比较有效果，哎呀你别扭扭捏捏的怎么像个大姑娘似的，一会儿药冷了。”她说着说着还急了起来，用力一拽，得益于她不似常人的蛮力，一下子那被子就飞了出去。
这下楼记不得不穿着一件长裤光着上身的暴露在风中了。
楼记一僵，“上，上药？！”他有心想挡一挡自己，可是又觉得这动作自己做来很奇怪，耳根子上的红渐渐蔓延到脖子。
白术：？？？
白术：“不然呢？”
白术：“你不会以为我要对你做什么吧！”
楼记：“对！就是上药！”
两人异口同声的说，好像谁声音大谁有理一样。
楼记撇过头，露在白术面前的脖颈越来越红，竟然让她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伸出手去拆楼记胸口的纱布，少女微凉的指尖碰到有些发烧的青年炙热的胸膛，仿佛冰火相遇，热烈到融化。
片刻，白术终于重新缠上纱布收回手，她现在已经心如止水了，任谁看见这么大一个伤口都不会有其他非分之想了。
白术道：“恢复的还不错，这几日还是不能碰水。”
楼记胡乱的点了点头“嗯嗯”了几声，只觉得今天怎么会这么热。
白术赶紧站起来往外走：“你快收拾收拾起来吃饭吧。”
提到吃饭，楼记就变得很痛苦。
白术的厨艺说实话，实在是不太好，楼记想不通，一个大夫，一个看起来医术很不错的大夫，她竟然烧不好火！
对，没错，因为火候掌握不好，连带着做出来的饭菜味道也变得奇奇怪怪的。
第一次吃到的时候，楼记还敢嘲笑两句，可谁想到小大夫的厨艺不好，脾气却很大，他敢嫌弃她做的饭，她就敢倒掉喂狗都不给他吃。
可怜我们小侯爷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只是现在寄人篱下的，只好委屈巴巴的吃。
白术家只有小厨房里有一张小桌子，从前是只有一个小矮凳的，楼记来了之后，头两天伤的起不了身，连饭都是在床上吃的，后来能起来了，就自己动手做了个简易版的小凳子。
白术看了那个小凳子都直笑，笑的小侯爷整张脸都皱起来。
“你什么时候回去？”楼记正皱着眉头一口一口吃饭呢，白术冷不丁的发问。
“嗯？你什么意思？你要赶我走？”楼记嘴上说的大声，其实心里已经开始委屈上了，他都把她当成这么好的朋友了，现在她竟然要赶他走？
白术扒了口饭，心里开始叹气，哪里是她想赶人呢，实在是她真的没钱了。
从前只有她一个人，她小小一只，吃的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可是楼记不一样，他虽然说是少年隽永，到底是男人，一顿饭都可以抵她好几顿了，更何况他的药，也都是不便宜的东西，即便有一部分是她自己种的，但是还有一些是她从前在药铺里买的，现在也已经捉襟见肘。
“你知道养一个你要花多少钱吗？！”
“可笑，小爷我怎么会让女子养？！”楼记大声说。但是想到自己现在还真是吃她的喝她的，声音又小下去。
“你，等我回了府，自然会报答你！”
白术一摔碗：“你报不报答是你的事，医者仁心，我只是看不得有人死在我面前罢了，况且你现在伤也没什么大碍了，做什么不肯回城？”
楼记见她提到这个，就想到那夜的追杀，漆黑的眼眸顿时沉下来，他父王常年在外征战，前段时日确实有收兵回京的消息，想必是他拦了什么人的路，才会牵连上他这个常年驻京的小侯爷。
杀了他，他们勇肃侯府就绝了后，也算是对于他父王最沉重的报复了。
“你说你失踪这么久，你爹你娘也不来找找你，你这个小侯爷到底行不行啊？”
“我爹在外部守驻防，我娘……我娘因生了我，难产而死。”楼记淡淡的解释了两句。
白术一听，虽然他的表情冷淡，但是不知为何她就是看得出他有些伤心，顿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一下，过了好一会儿，刚要开口，就听楼记说。
“你说的对，我确实该回去一趟了，想必这段时间我的人已经将那些叛徒找出来了，现在进城，到应该还算安全。”
他都提上安全不安全，叛徒不叛徒的事情了，白术就知道此时并不是她能够琢磨度量的事情，许是因为他刚刚提起的身世，现在白术对他禁不住有几分心软。
一时冲动竟然脱口而出：“我陪你进城。”见楼记惊讶的看过来，她又忍不住解释：“家里的药快要没了，我要进城买一些，而且明日就到我与城中医馆约好的坐诊时间了。”
她平日里都靠着在医馆坐诊和卖自己种的草药为生。
楼记点点头，想起白术身上洗的发白的麻衣，还有这间破旧的小屋子，再加上自己已经在这儿住了好几日了，知道她平日里过的清贫。
说实话，小侯爷被千娇万宠的长大，身边的人无不是因着他爹的功劳对他无有不应，连皇帝都分外宠爱他，从小到大，这汴京里他渐渐从招鸡逗狗的小孩子长成桀骜的少年郎，那群纨绔中头一份的人物，从来还没对谁低过头，体谅他人的苦楚。
他的眼中，从来都是汴京城中的烟柳画桥，飞檐华彩，可能是清倌姑娘的清歌慢唱，也能是月色下的漫天烟火。
但是很少会是这样的，小桌子，清清淡淡的白菜。
算不上多好吃，对面坐着的姑娘，也许是难得的清丽，却也未必是这些年往他身上凑的莺莺燕燕中出挑的一个。
可是白术只是坐在那里，发白的衣服，很利落的将头发挽起来，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清瘦的样子，却总是让他想到一个字——家。
这个小小的女孩子，明明自己这样命苦，没有爹娘，又艰难度日，可是她好像总是生气勃勃，与这世间麻木愚昧的许多人都不一样。
楼记的父王，在他很小的时候，因为无法面对他，只要看着他就会想起因生他而去世的娘亲，变得痛苦，便将心思全放在了在外领兵上，而只留他一个人在汴京城的勇肃侯府。
那样大的侯府，那样多的奴仆，丫头，可是一等到夜里，却静的吓人。
从小从他人口中听来的，他那个温柔美丽的娘亲，便渐渐让他心中生出眷恋来。
楼记一直想，将来就算是要娶什么女子，也一定要娶一个像他娘亲那样的，温柔多情，眉目姣姣的叫他父王那样勇武坚韧的男人都会耿耿于怀，念念不忘多年，然后有一个家，一个真正的
家。
可是他现在突然发现，他好像对于家的认知有了改变，好像就算没有烟柳画桥，没有娇软多情的美人，没有成婚，只有小小的破屋子，还留着烟火气息的小厨房，和眼前这个人小小的，脾气却大大的姑娘，他好像也感觉到了家。
他喜欢这个家的感觉。
“楼记，楼记？你在想什么？”
“在想家。”楼记喃喃，想怎么留住这个家。
白术失笑，虽然看起来傲气的不得了，本质上还是一个小孩子嘛。
“想家的话，我明天就带你进城陪你去侯府看看。”
楼记眼神一亮，对啊，小大夫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们现在已经是朋友了，小大夫日子又过的这么清苦，那不如直接把小大夫带回侯府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