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声呼唤你的名字》石希

40、第四十章

　　杨易又联系上了一个采访项目，和南定县的缉毒三大队的警察一起，亲自参与一起案件，近距离观察体验抓捕毒贩全过程，他为此兴奋得一夜未眠。第二天早早就去了三大队，没想到缉毒警们比他还早，都已经在办公室待命了，李队长和杨易握了手，他充满感激地对杨易说： “欢迎你加入我们这次的行动，我们队里啊，也来了两位刚毕业的小伙子，”他侧目看了一下那两位新来的警察，像是用目光向杨易介绍，“我知道，各位跟我一样，对这片土地，有着深沉的爱，要不然你们也不会回来。希望我们一起携手，保卫这里的和平，消除毒品和犯罪！......难啊，禁毒大会年年开，月月开，就是不见效果…..”李队长看上去四十多岁，可能还小一点？毕竟他们这种枪林弹雨里摸爬滚打的人，会比普通人显老一些，他中等身材，皮肤有点黑，完全看不出是和毒贩进行生死较量的那种人。杨易礼貌又郑重的向队长表示谢意，又和那两位和他年纪差不多的警察点头微笑，算是打招呼了。

　　队长介绍说：“我们收到线索，这两天在索玛商城会有一笔毒品交易，但是具体时间，尚不明确，我们只有先去蹲点候着，这次行动全体人员身着便衣。”接着又在地图上比划：“索玛商城一共有四个出口，我们两人蹲一个出口。”干警们领命，杨易用笔飞快记录。

　　蹲点的任务是枯燥乏味的，四个出口都安排了便衣警察，杨易和队长，还有另外一名警察留在车上，负责在索玛商城斜对面的街上观察来往可疑车辆。天气很热，车里温度急剧上升，跟蒸桑拿一样。杨易身上的衣服几乎都湿了，黏糊糊的粘在身上特别难受，他看队长也是同样的情形，额上也全是汗珠，又热又渴。这种情况下队长还交代他们俩：“少喝水，喝了水一会儿要上厕所，耽误事儿。”

　　下午四点十分，一辆夏利车风驰电掣般驶来，停在商城侧门，从车里走出三个青年男子，都戴着墨镜。

　　李队马上通知：“注意，注意，疑似目标出现。可能会从三号门进入。”

　　“目标移动，跟紧。”

　　他们果然从三号门大摇大摆地走进商场里，李队和同行的警察也下车跟过去，杨易在他们后面。商场大厅里人很多，电梯上上下下挤满了购物的人群，三个青年进去，将一个普通袋子交给另一个穿蓝色T恤的男子。

　　李队：“毒贩正在交易，现在可以实施抓捕。”几名便衣警察秒数上前，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控制了蓝T恤青年。另两人将那位新入职的缉毒警被踹到在地，挣扎中逃脱了。

　　李队和杨易马上驱车追赶，几分钟后发现毒贩的踪迹，毒贩也发现了有警察跟着，一个转身从大马路一下窜进一条小巷子里。李队跳下车，紧追不舍，杨易赶到的时候，毒贩被李队逼到一个院墙角落里，设法翻墙之际，被李队用力死拽下来，猛地摔倒在地，准备爬起来反击，李队哪会给他这个机会，冲上去死死地将他摁在地上，右手熟练地掏出手铐将其铐住，整个过程也就一分钟左右。

　　他们俩押送这名毒贩回缉毒大队的路上，同事传来讯息说，另一名逃跑的毒贩也被抓住了。

　　这次是比较顺利的，杨易如实记录了这次的抓捕行动，田霏和黄艾丹都在报纸上读到了这则报道。但并不是每次都这样轻松愉快就能制服毒贩，杨易后来又目睹了许多次与毒贩的搏斗，有时几经波折，困难重重，必须以警员受伤为代价，才能完成任务。这样类似的报道，杨易就这么写了一年多，有些比这个容易，有些更为惨烈。总体来说，没有什么大案特案。

　　第二年的秋天，李益川他们缉毒队又接一个新案子，发现大毒枭木左在耿措州和邻省边界一带活动，线报说，很有可能会有几宗大的毒品交易。这是一个在公安机关早挂号多时的毒枭，已经被几个省的警方连续多年通缉，每次都让他逃脱了，警方已经盯了他三年了，这次如果再让他跑掉，再想抓就难了。杨易听到这个答案的消息，很是兴奋，他已经很久没有什么像样的稿子了，大部分的稿子，都是像上次那样有一点点波澜就让毒贩束手就擒的。他不顾邱队长和李益川的反对，决定跟缉毒队一起，到一线去报道。

　　邱队长说，木左手下的人都是训练有素的，配备很现代化，有私人手枪，他在圈内很吃得开，各省都有他的关系网。连我们耿措的多家企业，都牵涉其中，那些制药厂，制造食品，饮料的工厂，都是他的幌子。总之，这次的行动是具有挑战的，没那么容易抓到他。

　　根据可靠的消息，今天夜里毒贩将会在县城西边的芒果加工厂交易。下午三点，干警们在队里集合，邱队长主持讨论了周边地形环境，毒贩可能的应急逃离方向等。大家都很振奋，希望这次能彻底摧毁这个贩毒集团，最好能抓住木左本人，这样一来，这条线就清楚了，货源，还有下面的分销渠道的信息，都会随着这个案件的侦破浮出水面。
　　傍晚时分，警察已经分成几个小组，埋伏在各厂房车间附近，各个方向都被警方控制了。

　　夜里十点，果然有几辆货车在夜色中驶入厂区，停在空旷的水泥坝子上，接着下来几拨人，穿着讲究，看行走的姿势和派头，跟平头百姓很不一样，为首的那个留着艺术中长发，边走边和厂里的工人交接谈论什么，接着工人们就把一箱一箱的货品往车上抬。警察们看这个架势，坐不住了，枪都掏出来了，霎时间冲进来：“警察，都蹲下，手举起来！”

　　这群人吓得跟小鸡似的马上原地蹲下去了。邱队长使了个眼色，李益川等几个干警将车上的箱子都给抬下来，往地上一倒，都是芒果干！

　　“队长，是加工好的芒果。”

　　邱队长愣了一下：“哦？”

　　这时候为首的那个打扮气派的男的倏一下站起来：“你们干嘛啊？警察也不能乱来吧，我们这些货，都给糟蹋了，你们得赔！”他还硬气起来了，声音越说越大，带着愤怒。

　　现在是警方理亏了。邱队长向对方道了歉，双方又纠缠了好半天，警方才悻悻地撤了。

　　离开的时候，李益川不甘地回头看了一眼，厂里的那几盏瓦数不高的灯，在山中暗夜里，发出微弱的光。光影中，他好像又发现了什么可疑的东西，一个背影，熟悉的背影，在厂区大门口一闪而过。他本来想报告邱队长，但经过刚才这场失误的闹剧，在不完全确认有毒情的情况下，他也不好再报一些虚假的个人狐疑和猜测了。

　　回到队上，邱队长又气又恼，憋着一肚子火不发是不行了：“益川，这个线人还靠不靠谱！这种假情报再多来几次，群众都要去告我们扰民了。”

　　李益川脸色也不好看：“可能，临时有变吧。这个线人我们合作的时间比较长了，应该来说，是靠得住的。”

　　邱队怒气未消：“跟他说，下次最好搞清楚再来报！”杨易知道，今天又没什么可写的了，他和警察一样，一无所获。

　　李益川想起什么似的问杨易：“你最近有某色的消息没有？”

　　杨易摇头：“一年多没见过他了。怎么啦？”

　　“哦，没事儿，突然想起而已。”

　　二个月后，警方再次对毒枭木左进行抓捕，消息还是线人那边来的。这次是在一组彝族农家乐院落里，警方冲进去的时候，原本正在饮茶的贩毒团伙提前得到了消息，已经零散地逃的逃，躲的躲，这是一排排错落相连的建筑，警方找起来很困难。

　　邱队长没来，上次的假情报之后，他对这些无法确定真实性的消息没太放心上，只交代让李益川带队。看到警察拿着枪四处搜查，农家乐的老板和客人都被吓到了，惊慌一片，乱成了一锅粥。搞了半天，各个角落，连所有的厕所，各种柜子等凡是能藏身的地方，都搜了一遍，一个毒贩也没抓住。但也并不是一无所获，这次，李益川看清了那人的脸，就是那晚芒果厂月光灯光影绰处那个背影。绝对是他，某色，就是某色，那个曾经爱惜过的大家都认为会发财的小弟！他怎么和毒贩在一起？益川拿着枪追到加油站，那人跳上一辆轿车逃了，他隔着车窗玻璃朝益川这边看了一眼，非常确定，就是他！

　　回到警车上，益川点起一根烟。

　　杨易也上来了：“又给逃了？”

　　益川不言语，继续吞云吐雾，眼睛木木地盯着前方，没有焦点。过了一会儿，他问杨易：“某色是什么时候吸上毒的你知道吗？”

　　杨易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某色？吸毒？你怎么知道？”

　　“我刚才追的那人，就是他。”李益川掐灭了烟头，丢在车上罐头盒子做的烟灰缸里。

　　“你会不会看错了？”

　　“我没有看错。”益川语气里的肯定和不容置疑，让杨易没法再追问。杨易看看益川，后者镇定的表情下，藏着惋惜和无奈。

　　杨易低声地，像是对自己说：“他消失一年多了，没想到……” 杨易回忆起某色种种可疑的行为，还有他那几个老乡朋友。某色后来避着自己不见，公司注销，接着销声匿迹，这些细节串在一起，杨易心里有了答案，某色如果跟毒品沾上，肯定跟那几个人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