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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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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班里的氛围有些不大一样。
连李新月这般沉浸在题海中的人都察觉到了。
空气中若有似无地冒着粉红泡泡。
当然,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直到……
周晓晓开始随身携带一个A4纸大小的折叠镜,一到上课,就支起来放在桌面上,左照照右照照。
李新月百思不得解地凑过去,看了又看:“您这脸上是有花吗?”
周晓晓抿着嘴,两颊爬上一抹可疑的红晕。
李新月浑身起鸡皮疙瘩,头脑里飘过两个字——诡异。
没想到,更诡异的事情来了。
某节课间,几乎从没说过话的后座突然用笔杆子捣了捣她的后背。
李新月回头,一脑袋问号。
后座叫石昕宇,是调皮捣蛋的那一卦男生。个头不高,看来虎头虎脑,有点小聪明,吊个车尾进了尖子班。
李新月是稳扎稳打那一卦的,两人并没有什么共同语言,除了“传一下作业”、“帮忙递过去一下”之类的必要交流,鲜少说话。
石昕宇一开口,又是平地一声雷。
“新月同学,帮我写一封情书呗!”
李新月:“?”
石昕宇的同桌黄文哲一抬手,敲了他一个爆栗:“你小子,没头没尾的,差点吓到人家姑娘。”
他转头跟李新月解释:“哈哈哈哈哈,是这样的,这小子看上隔壁班花了,想给人家写情书,结果自己语文作文天天不及格。”
石昕宇伸出五根手指:“好姐姐!我愿意贡出我的零食本--五块钱!请您大发慈悲帮我写一封情书。”
周晓晓镜子一收,来了兴致:“你喜欢上谁了啊?是不是隔壁班那个柔柔弱弱、娇娇滴滴的陶思雨?”
石昕宇五官都皱在一起了:“是——”
罗丰和魏一鸣一前一后地走了过来。
罗丰把作业本往桌子上一放,似笑非笑地瞄了一眼魏一鸣,又瞄了一眼石昕宇:“你小子,换个人选吧。陶思雨……你没戏喽!”
石昕宇像小鸡被掐了脖子,挣扎道:“你别胡说!”
“我还真没胡说。”他从兜里摸啊摸啊,掏出一个粉色的信封:“喏,她早上才拜托我交给魏一鸣的。”
众人脸上颜色各异。
周晓晓一听罗丰劝石昕宇不要追陶思雨,心提到了嗓子眼,后听到那是给魏一鸣的,又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石昕宇则自始自终脸色灰白地看着魏一鸣。
魏一鸣对这一切视若无睹,他偷偷地一眼一眼瞄着李新月,似乎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一点异样。
可是没有。
李新月脸不变色心不跳地抽过他手里的作业本,甚至当着他的面翻开看了起来。
那是一道几何证明题,乱七八糟的图形,让人无处下手。
她昨晚试了十几种方法,全部以失败告终。
而魏一鸣只是加了几道辅助线,就让失控的图形变得可以掌控。
妙啊。
“你怎么想到这个方法的?魏一鸣,你哪里来的思路?”
四条辅助线,两条延长线。
画错一条都不会这么完美。
魏一鸣闻言弯下腰,俯身在她耳边。
他似乎全然忘了两人是竞争对手的关系,毫无保留地逐个步骤讲解,时不时问一句,“会了吗?”、“明白了吗?”
得到肯定后才会进行下一步。
心思各异的修罗场突然变成了教学现场。
旁边的几个人恍然成了摆设。
李新月还是把魏一鸣当成以前的小跟班。
她总是大呼小叫地跟他说话,时不时动动手,甚至动动脚。
但他不同,跟她说话的时候,总是很温柔。轻声细语,仿佛她是背着壳的蜗牛,尖刺丛里的刺猬,仿佛他深怕一个不小心,就会吓到她。
众人都被这个画面惊呆了。
连石昕宇都忘了哀叹自己还未开始就已然夭折的爱情。
黄文哲:“你愣什么?你初恋完了,咋不哭?”
“我哭什么?”石昕宇朝前座努努嘴:“没看到吗?妾是有情,但这位郎无意,我还有机会。”
在层层历练之下,李新月的成绩有了长足的进步。
月底的考试如约而至。
放榜那天,周晓晓问李新月:“紧张吗?”
李新月摇摇头:“不紧张,我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不会后悔。”
李新月不记得在哪里看到过这样一句话:“当你全力以赴想要做成一件事情的时候,全世界都会帮你。”
事情的发展似乎也在印证这句话。
班主任在讲台上慷慨激昂地宣布:“李新月同学将会代表江城一中,与其他七校的学生一起争夺赴省的名额。希望你努力,取得无憾的成绩。”
她胜了魏一鸣,胜了所有人。
这个名额是她的。
全班同学都在鼓掌,她忍不住回头看昔日的对手,他也在拍手。
魏一鸣看到她回头,朝她竖了一个大拇指。
用口型说:“你很棒。”
李新月挑衅似的朝他扬了扬下巴。
老师的表扬,同学的艳羡,心理的满足……李新月一直理所当然地享受着这一切。
直到她看到了发下来的试卷。
好奇心使然,她瞄了一眼魏一鸣的试卷。
她的那张是95分,错了一个选择题。
而魏一鸣的那张是80分。
最后一道20分的几何证明题,他没写。
李新月感觉全身的气血都往脑袋上涌。
为什么是几何证明题?为什么偏偏是几何证明题?
魏一鸣怎可能不会?
连她的解题思路,都是他教的。
胜利的果实突然变得苦涩。
她变得魂不守舍起来。
身体里仿佛有两个自己在打架。
一个说:反正他都放弃了,这个机会就是你的。
另一个说:他这是让着你,做人做事要凭良心,拿了这个机会,你良心能安吗?
最终,第二个小人占了上风。在残阳的余光铺满天际的时候,她拦住了他。
魏一鸣是多么善于观察李新月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他一眼就看出了她的不对劲。
他轻声问:“怎么了?”
她没头没脑地说:“我会去跟老师说明缘由,这个名额是你的,不是我的。”
魏一鸣皱紧了眉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无论是你,还是我,我们都是遵照流程公平竞争。如今结果已经出来了,你赢了,我心服口服。”
李新月恨恨地踢着脚下的石子。
装……
继续装……
凭魏一鸣这傻充愣的本领,她自是说不过他的,索性直白道:“那道几何证明题,比前几天老师作业布置的还要简单。你那么聪明,我不信你不会。”
他们同窗十多年,相互之间很是了解。
但有时候,太过知己知彼可能并不是什么好事。
魏一鸣苦恼地揉了揉眉心。
“你没必要这样。”
她固执地站在那里,仿佛觉得这句话分量不够似的,又补了一句:“我不会接受你的施舍的。”
魏一鸣一直搜肠刮肚地想措辞、想办法希望能让她接受,以至于理解能力不是很在线,他缓了好一会才意识到她说的是——“施舍”。
施舍?
她把这叫施舍?
他急于辩解却又百口莫辩。
面对家里那对望子成龙的父母,他做好了焦头烂额的准备,做好了狼狈不堪的准备,到头来她把这叫施舍?这是在埋汰他还是她自己?
李新月义正言辞道:“对于我想要的荣誉,我会拼尽全力去争取,争取不来,是我技不如人,以后再努力就是,没什么好遗憾的。反倒是得不到便宜就卖惨,哭哭啼啼,道德绑架别人,即便是哭来了荣誉,我也不屑,做人须得堂堂正正光明正大,我不要别人让来的东西。”
她总是这样。
她总是正义感爆棚,她总是固执己见,她总是锲而不舍,她总是……难以劝服。
可他喜欢的,不就是这个样子的她吗?
魏一鸣轻轻地叹了口气。
“这不是让,也不是施舍。”他小心翼翼地停了下来,似乎在烦恼怎么措辞。
李新月紧追不舍:“那是什么?馈赠?或者你做了什么亏心事,想要补偿我?”
她突然想起了前两天偷吃零食被班主任抓包。
“魏一鸣,老实说,我偷吃巧克力被老师发现是不是不是意外,是不是你打的小报告?”
他压根没想到她的脑回路能那么清奇,哭笑不得地摇摇头。
高二了,周围的同学都长大了。
身边的女生们总是偷偷地烫卷发,悄悄地描眉毛,避着老师,偷穿带一点点后跟的高跟鞋。
只有她还是跟以前一样,一心只想着学习,心无旁骛地刷题。干得最出格的一件事,不过是晚自修的时候偷偷往嘴里塞一小块白巧克力。
在她的世界里,她好像一点也没长大。
可是他已经长大了。
晚风有些醉人,轻飘飘地一吹,他便有些失了神智。
有些秘密,也就悄悄地露了一角。
魏一鸣的眼里倒映着漫天晚霞,“李新月,你有没有想过,这次机会,我也许不是让给你,也不是送给你。而是,想要跟你交换一些别的什么。”
李新月露出一副“果然如本姑娘所料”的表情。
她就说魏小人怎么突然变大方了,不可能啊。
该不会是想要借她的漫画小人书吧。
李新月偷偷瞄了他一眼。
他的表情很认真。
认真得像在解很有难度的数学题,甚至里面还带了点类似“真挚”的感情。
她觉得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便把“小人书”这三个字咽了下去。
魏一鸣像猜中了她的心思,“我已经不是很多年前那个只会画圈圈流鼻涕的小男孩了,你知道吗?”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
事情有些复杂,她有些听不懂了。
许新月自诩是个不耻下问的好学生,于是,她很正式地问:“你想跟我交换什么?”
“你的喜欢。”
少年回答得很干脆。
他轻轻地笑,唇角的梨涡有些醉人。
她愣住了。
路边的蝴蝶兰正开得绚烂。
嫩得像椰肉,脆得像白玉,幽幽的香气,轻轻一飘,就沁到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