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雪橙子》大千繁华

46、温柔

　　隔日一早，凌晨四点半。洛允霜是被疼醒的，她一打开门就看好外面站着的人。
　　四目相对，洛允霜先别开了眼，侧身让他进来。
　　窗帘没开，里面乌黑一片。两人一站一坐，谁都没有先开口。
　　许久，洛允霜才听见他的声音:“洛允霜，你把我当什么？”
　　他的身体背对着她，脊背高大而挺拔。洛允霜看不清他的表情，可却听出了他声音里的三分落寂，七分隐忍。
　　他们相处了两个月，她从来没听过他这样的声音。他对她从来都是温柔以待，声音更是温和的不成样。
　　是生气的吧，应该是生气的。
　　她想。
　　毕竟明明是自己的女朋友，却连她的事要靠她的朋友，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多么可笑啊，他自嘲的笑了笑。
　　算了，栽了，他真是栽了。哪怕她对他随口开一下口，他也会立马舔着脸回来。
　　他转身，看向床边坐着的女孩儿，轻叹一口气，蹲在她面前，温声开口:“还好么？”
　　闻言，洛允霜愣了下神，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他，半晌没回过神。
　　她冰凉的指尖被他握着苍白的脸上不知道是什么表情，好久才憋出一句:“你不生气吗？”
　　明显感觉到，抚摸她脸颊的手停顿了一下，男生坐在椅子上，轻啧一声:“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脑袋装的东西倒是不少？”
　　洛允霜定定的看着他，像是硬要他回答。男生无奈的叹了口气，“是，我生气。”
　　女孩儿脸上的表情如预料中的一样，顿时耷拉下来了。
　　“但是，我生气的不是你一直瞒着我，也不是你一定要去。”他掰正她的脸，让她看向自己，他认真的对上她的眼睛，说:“我生气的是，你不顾自己的危险一定要让他们受伤。”
　　“受伤”一个词说的很隐晦，但两人都明白说的是什么。
　　女孩儿愣了愣，白皙的手指下意识的蜷缩了一下，眼神迷茫的望向他，轻声开口:“真的是这样么？”
　　她见面前人点头，眼睛一下子就起了水雾。
　　他们从来都是怎么劝她的，一直告诉她，逝者已逝，再怎样也换不回来了，让我忘记。
　　他们都在指责她，说她小孩子心性，不懂得别人的良苦用心。没人问她是怎么想的，也没人问她怕不怕。
　　只有他，他在心疼她。
　　她不喜欢这个世界，因为在他们眼里，她就是一个不要命的亡徒，为了一个不重要的东西竟然要把命都搭进去。
　　其实，秦妍说的对，众叛亲离。
　　可是好像，连她的亲人都不曾了解过她，根本不知道她要的是什么。
　　连她的母亲都在劝她，可是洛昀絮也是她的儿子啊，她怎么能那么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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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允霜拉开窗帘，漆黑的房间被光亮占袭，透着微弱的光亮。
　　雾朦胧的天空，东边冉冉升起朝阳，火红染尽半边天。
　　本来他们说好了，今天要去云雾山露营看日出的，好像也被她毁了。
　　她穿着蓝白色病号服，抱着胳膊，站在窗前。身影单薄又孤寂。
　　脚步声响了几下，那人停在了她身后，一件外套搭在了她肩上，淡淡的薄荷味夹杂着烟草味袭来。
　　“你抽烟啦？”
　　男生轻嗯了声，修长的指节替她拢了拢领口，一双手横穿过她腰间，微微用力收拢，他抱着她，依偎在一起，地上的长影交缠。
　　“少抽一点，对身体不好的。”
　　“好。”
　　洛允霜看着一个头尖的圆弧已经出现近半了，才启唇:“你想知道我哥哥的事么？”
　　“你不想说就不说。”温和的声音令她安心。
　　女孩摇摇头，“你不是别人。”
　　她思绪回到那个小时候。
　　洛昀絮身上总是有一种温文儒雅的气质，和白辰不同，白辰身上除了温润如玉还带着一种阳光的雅瘩。
　　她自从有记忆开始就知道，爸爸妈妈很忙，连过年都没有时间回来，她很伤心，以为他们是不喜欢她，总是会一个人躲起来哭。而每次都是洛昀絮找到她，一次又一次耐心的跟她解释，他们没有没有不喜欢她，只是太忙了，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看她的。
　　“所以，我从出生，都是我哥和爷爷在照顾我。我是早产儿，以前小时候身体总是不好，同龄人总会笑话我，我不喜欢，然后我哥就带我来了梧城，认识了小涵涵。后来上高中，我哥再回去的时候，我都是和她一块儿生活了一年，一块儿上学，只有放假了，我哥才会来看我。”
　　尘家夫妇是她父母的朋友，待她很好，她在梧城再也没有人会说是病秧子，因为在那之前，尘易涵总会帮她出头。她也喜欢和尘易涵玩，两个小孩很快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直到这样平静的生活过了一年，她六岁那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天，洛昀絮要来接她，她开开心心的等到了，洛昀絮带着她进了机场的时候还跟她说着，他要跟贺蓝韵去爱尔兰结婚了。
　　可是半个小时没到，意外就发生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是被关在一个黑漆漆的小房间里，不管我怎么喊怎么叫都没人回，也开不了门，外面有人守着。那天的天气一点也不好，下着大雨，窗户还是开着的，夜里打雷很可怕。后来我昏倒了，什么都不知道，直到两天过后，我才被他们找到。可是，我哥被注射了打量药物，没有及时得到救治，没熬过两个月就去世了。”
　　“他是天才，也是洛家最年轻的家主，却因为救我……他们全部人都在指责我，说我是灾星，可是我知道，他们其实并不在意我哥是因为什么走的，他们在意的是洛家，洛家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传嫡。我爸只有我哥和我两个孩子，除了我哥，我就是下一个继承人，他们在意的只是在个身份而已。没人在乎过他的。”
　　“可是谁也不知道，我哥在治疗的时候，他立了遗嘱，他把他的一切都给了我。我哥走的那天，人刚走，他们就在病房里吵起来了，说该考虑下一任家主继承人，没人再想到过我哥。就在第二天，他的委托律师来老宅宣布遗嘱的时候，我们才知道，他把东西都给我了。”
　　“他好像一早就知道，那些人会用他的死为难我，所以他把这些给我，就是希望他们都知道，他从来都没怨过我，从没后悔救了我。”
　　“可是我做不到，我做不到看着他孤单的一个人离开，我想过跟着他一块儿走，但是我又想了想，他们犯罪的人都还没受到惩罚，我哥死不瞑目，我得让他们得到惩罚，我想过亲手手刃了他们的，我昨天就想这么做的。但是，好像我哥不希望我这么做，他是希望我好好活着的。”
　　“季九说，我哥的药是他自己注入的，就因为能让我多活一个小时。多么可笑，在他们眼里，人命就是用来玩的。”
　　洛允霜把头埋在白辰的颈窝里，他只觉得心疼，那里已经湿透了，是她在哭，她从来没停过，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哽咽:
　　“好像从我有记忆以来，我哥就和我爸妈的关系不好，哥哥很不喜欢他们。他本来就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却几乎是每次和他们见面都会大吵一架，有时候还会摔东西。后来，我是从姑姑的嘴里知道的，哥哥是在怨他们，怨他们从我出生起就没管过我。他也体会过没有父母的童年，所以他希望爸妈能给我，而我爸妈却说我都那么大了，应该学会独立了，说我哥把心思都放在照顾我身上，太惯着我了。”
　　“前次我爸妈回来了，他们说要让我跟他们走，我不肯，我妈又说让我放弃我哥的事，我答应了，明年我就跟他们去美国。所以后来我才跑出去的，然后就遇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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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洛允霜抱着白辰哭了很久很久，手里的绷带被她弄崩了，护士又过来给她换了新的。
　　白辰帮她敷了敷红肿的眼睛，逗她:“小朋友变成国宝了。”
　　洛允霜皱了一下鼻子，踢了一下他的脚尖，像是不经意间问他:“大白，你想考哪个学校啊？”
　　白辰手里动作停顿了一下，“你呢？”
　　“我刚才不是说了嘛，我得出国。”
　　白辰若有所思点点头，“好啊，那我也出国陪你好了，反正咱俩不分开。”
　　洛允霜眼睛一亮，而后又暗了下来，撅着嘴，苦恼道:“可是，再怎么样，我们都要分开一年啊。”
　　“我等你一年？”洛允霜狡黠一笑，“那你就成我学弟了啦！”
　　“……”
　　白辰:“行呗，等我追上你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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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点多，洛允霜释放了情绪后，心情好多了。肚子空空，白辰下去给她买早餐了。
　　刚吃完早餐，白瑞带着几个人就来了，做笔录。洛允霜撇撇嘴，猪的性格就出来了，吃完就犯困。
　　她本来也睡不着，就只睡了两个小时。做完笔录，她才懒洋洋的打出哈欠。
　　白瑞收拾好笔录资料，才来得及看向她:“你跟阿离是兄妹，果然是跟阿离一个性格。”
　　“咦。”洛允霜猫咪似的看向他，带着探究:“你认识我哥？”
　　他笑了笑，眼睛朝门口扫了一眼，“那小子没跟你说？”
　　白瑞看见她皱眉思考，就知道是没有，他道:“世交。我跟他是好兄弟。”
　　“那我怎么没见过你啊？”洛允霜没忍住问出了心里的疑问。
　　白瑞无语，“我也就见过你五次不到，你又那么小，记得才神奇。”
　　他说着，意味深长看向缓步走进来的人，才说:“知不知道，你跟橙子还有过婚约？”
　　洛允霜眨了眨眼，她好像……不是那么知道？
　　白瑞站了起来，才道:“只不过，被阿离给退了。”
　　洛允霜发现她好像有点记忆，听大人说过一点，哥哥是不想让她被一纸婚约束缚，所以在最后也要帮她解了。
　　她摸了摸鼻子，目光尴尬的瞟向凳子上的人。
　　前未婚夫未婚妻成了男女朋友怎么办？在线急。
　　洛允霜想睡，但背上都是淤青，一睡下去难受的很。最后还是靠在白辰肩上睡着的。
　　说好十点之前不见人，几个人倒是来的准时。只不过这一切洛允霜并不知道，她睡的熟，全部的力气都压在白辰身上。
　　曲依依蹦哒在最前面，刚要说出口的话硬生生的卡在了嗓子里，不上不下的，还是走在她慢一步的尘易涵把她拉出来，并且十分理解的带上了门。
　　“咦，怎么不进去？”高子轩看见前面两人停了下来，随口问了一句。
　　抱着一大束粉色郁金香的曲依依朝他眨眨眼，幽幽道:“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管。”
　　“啥？”
　　“简单来说就是，少、儿、不、宜！”
　　高子轩一噎，后知后觉见好像明白了什么，怪不得他就说看不见橙子，原来啊。
　　曲依依看了一眼怀里捧着的鲜艳欲滴的话扔了不是可惜，眼睛转了转，噔噔噔的跑去护士站问护士姐姐，秦妍在哪个房间。
　　毕竟，物尽其用嘛。
　　护士小姐姐一点也不可爱，抱歉的说了一句患者的信息不能外透，曲依依一哽，开始发挥她夸张的演技。
　　“护士姐姐，你不知道，她其实是我双胞胎妹妹，她天天出去打架不着家，今天一早就听到她受伤的事，我妈妈都急晕了，就让我来看看她。”
　　她真是深刻的做到了行走的水壶，眼泪说掉就掉的，一连串还不带停的。
　　那个护士姐姐才将信就信的问她:“真的？你们真是姐妹？”
　　曲依依忙不迭的点头，“对，护士姐姐你就帮帮我吧。”
　　一分钟后曲依依还真得到了病房号，转身的瞬间脸上的表情就变了，嫌弃的一把抹掉。
　　“高！还是渣女的演技高！”高子轩被她一波骚操作征服了，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滚滚滚。”曲依依一把拍开他，义正言辞的：“这叫计谋知道不。”
　　“……”
　　他们瞎？
　　许扬终于知道了，天天在他面前装委屈的姑娘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偏偏他还是被骗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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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依依晃悠去走廊尽头，慢吞吞的敲门。
　　里面很快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进。”
　　曲依依这才打开门，走进去。这是一间单人病房。里面只有卧在床上的秦妍和正在削苹果的一个护工阿姨。
　　秦妍看见她，眼睛都没抬一下，“你来干什么？”
　　“来看看你啊。”曲依依把手里的花递给阿姨，阿姨得了秦妍的同意，去外面找花瓶插花了，把空间留给了她们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