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见你》韫路

5、第 5 章

　　盛夏时节，距离早自习还有十几分钟，却已经天光大亮。
　　初阳照进教室，有部分落在了林初的头发上。

　　她的脸和五官都很小巧，皮肤白，发色偏浅，眼睛不是完全的黑色，而是浅茶色，像是漂亮的玻璃珠子。
　　扎起的马尾高高束在脑后，耳边是垂散下的发丝。
　　看起来很软。

　　陆让森移开视线。
　　他将纸条压在桌上，嘴唇动了动，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林初抢先一步：“难道又不记得我了？”
　　少女的声音很轻很甜，尾音上扬又拖着，分不清是在埋怨还是在撒娇。

　　陆让森顿了下，随后指塑料袋：“这是你送的？”

　　听语气好像没第一次见面时那么生疏了，林初觉得他肯定还记得自己，故作惊讶道：“你也觉得我是美女吗？”
　　“……”
　　大概是被她的厚脸皮震惊到了，陆让森都没想起来反驳，一板一眼将纸条拿到她面前：“你自己写的。”
　　林初瞪大眼睛：“你居然连我的字都能认出来。”
　　“……”

　　陆让森拿纸条的手指微蜷了下。

　　确实，他并不是因为座位才知道写这张小纸条的人是谁。
　　他见过她的字迹——在那本写满了他名字的漫画书上。

　　不对。
　　他都快被她绕进去了。

　　陆让森没再接话，两人之间的空气瞬间冷下来，林初朝他的脸看了眼，脸颊上的伤口已经不见了，不过仔细看嘴角的淤青还有一部分没有消除。

　　她猜陆让森是不想让人看见脸上的伤才请假的。

　　少女的视线过于直白，陆让森不太自然地皱了眉，终于话题掰正：“你给我这些做什么？”
　　林初“哦”了声，并没有问陆让森脸上的伤口是怎么来的，而是随便扯了个谎：“我听同学说你前几天骑自行车摔倒了，还摔得不轻。”
　　“……”
　　“你怎么连自行车都不会骑？”
　　“……”

　　陆让森一直冷淡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些许表情，他的唇线绷得很直，似乎在考虑回一句更呛的话。
　　但他并不是那种很会撩的人，片刻，也只是将塑料袋拎起来：“我不需要，你拿走。”

　　林初没接。
　　她在想，怎么才能让对方顺理成章拿下她的药。于是转了转眼珠：“反正学自行车肯定不止摔一两次，你以后肯定要用得上。”

　　陆让森：“……”

　　没说话，说明有效果。林初生怕他把药还给自己，再接再厉道：“不然我教你吧，我会骑自行车。”
　　“……”陆让森冷淡拒绝，“我会骑。”

　　这回林初没辙了。
　　他生硬的语气拒人于千里之外，让林初有些难过。
　　那是她昨晚特意翘了晚自习买的药，就这么被还回来……她本来想拿上药直接走，然后再也不跟他说话了，但不小心瞥到他嘴角的淤青时，心又软下来。

　　可也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林初的眼睛开始变得酸涩，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点想哭。
　　结果下一秒，她就看见陆让森将塑料袋放回到了桌洞里，书包也拿下来，又坐在了座位上。

　　咦？
　　他收下了？啊！他收下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林初内心在狂叫，表面维持住表情。在她心里，陆让森收下药的动作代表着一个暗号——
　　她可以继续靠近的暗号。

　　陆让森后面的座位没人，林初抽出椅子坐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了，上个周五……不对，上上个周五，下雨那天，你的伞不是落在教室了吗？”
　　陆让森侧着身，没接话，不过看上去并没有对两人的对话不耐烦。

　　林初接着说：“我拿着伞喊你，你回头，然后呢？发生了什么？”
　　陆让森顿了下，才道：“你失忆了？”
　　“……”

　　林初当没听见，“就当是这样吧，然后呢，发生了什么？”
　　陆让森看了她一眼：“你拿着我的伞又回去了。”
　　林初愣住：“……啊？”

　　她看着陆让森，清俊的眉眼干净冷淡，这个人看上去不太有撒谎的可能。
　　所以那天她穿回去后，漫画世界的原主就拿着伞转身回了宿舍？

　　这是什么奇葩？
　　陆让森会把她当神经病吧，怪不得看他的眼神这么复杂。

　　林初咽了咽口水，继续问：“那我上个星期找你说话了吗？”

　　大概陆让森眼里，她是个神经兮兮的人，躲不起惹不起，所以竟然还能好好回答她的问题：“没。”

　　果然。
　　她离开这里后，原主就会规律的生活，不跟室友以外的同学发生交集。

　　林初皱着眉头沉思了片刻，见陆让森还没回头：“如果我说那不是我，你信吗？我那天喊完你名字，就穿回去了，之后那都不是我。我不是故意让你淋雨回家的。”
　　“……”
　　“再说你那时候已经全都湿了，打伞好像也没用了。”
　　“……”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陆让森不知道是被她气得还是不想搭理她，有转身回去的趋势。此时，有几个男生正好进教室，林初立刻拽住他衣服，凑近：“我可以证明！”
　　她的下巴朝那几个男生里最高的一个扬了扬：“那个是顾耀，你知道吧。”

　　陆让森没再沉默：“嗯。”

　　林初：“他接下来会放一瓶牛奶在姜奕眠座位上，然后对姜奕眠说——”

　　“小朋友挑食会长不高。”
　　“小朋友挑食会长不高哦。”

　　不远处，顾耀比林初迟了几秒，说出这句话。

　　陆让森终于回头看她，眼神里带了几分将信将疑。

　　“他多说一个‘哦’字，我知道，太肉麻了，我都没好意思说。”
　　“……”
　　“你也觉得这台词很肉麻是吗？你自己写的。”
　　“……”

　　林初看自己快要说服他了，乘胜追击：“我穿进来是需要在漫画书上写你名字，穿回我原来的世界大概……是需要下雨打伞，反正上次喊你你回头之后，我就穿回去了，打伞回宿舍的那个不是我。”

　　她解释了许多，尽量想在陆让森面前挽回一下形象。
　　当然，如果她有的话。

　　而陆让森，沉默半晌后终于开口：“既然已经回去了，为什么要回来？”
　　林初想都没想：“当然是因为你啊。”

　　她的话语过于直白，眼睛也一直盯着陆让森，反而让陆让森结实愣了一小会儿。等反应过来后，男生紧抿着唇，耳根泛红地转回座位上。

　　林初盯着他的后脑勺，有些出神地想。
　　他怎么连后脑勺都比别人长得好看？

　　盯了半晌，陆让森都没转过来，林初觉得对方是嫌她烦，正好早自习的预备铃响了，她没再说什么，离开了座位。

　　等女生走后，陆让森俨然松了口气。
　　原本紧绷的肩膀缓缓舒展开。

　　她靠得好近。
　　还说是因为他来这里的。

　　怎么说这种话的时候……一点也不知道害羞。

　　陆让森低头，将塑料袋里的小纸条抽了出来。
　　上面的字迹很清秀，纸条的边缘也裁剪得很工整。陆让森下意识朝右边靠窗户的座位看去。林初正在看课本。
　　不说话的样子很文静。

　　最后，他并没有将纸条扔掉，而是折好后夹在了语文课本里。

　　*

　　早自习老师不会一直看着，最多过来看两眼，所以也有不少人在做其他事情。

　　林初刚把英语书拿出来，还没背两个单词，后背就被拍了下。
　　她竖起书，往后面桌子上，果然，王佳佳凑上前：“跟你家森森聊得怎么样了？”
　　林初反应半天，才听出来对方是在说陆让森：“什么森森？让他听到可能会被气死。”

　　王佳佳：“当然不是我喊，以后可以作为你对他的爱称。”
　　林初：“……”

　　还爱称？王佳佳不会以为自己在追陆让森吧。
　　林初想解释，但又觉得从别人的角度来看可能真是这样，沉默了几秒，突然又问：“你觉得陆让森看起来像是会追人的样子吗？”

　　王佳佳被惊到了，声音都拔高了几分：“你好大的狗胆！”
　　“……”

　　“你能追到就不错了，竟然还妄想他来追你。”
　　“……你声音小点。”

　　接受到周围几个同学的目光后，王佳佳降低了分贝：“这几天因为你我顺便也观察了他一下，虽然我脸盲看不清他长什么样，但从其他条件来看，他妥妥一个男神了。像这种冷淡男神是不会主动追人的。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好好想想怎么追吧。”

　　林初“哦”了声。

　　王佳佳以为她认同了自己的话。
　　并不知道，林初想的是，像这种高岭之花，都愿意把银行卡密码告诉她，一定是——
　　爱惨了她。

　　*

　　早自习后连续上了两堂思想品德课，中间的十分钟下课时间都被占了。
　　林初上得昏昏欲睡，想趁着大课间跟王佳佳去小卖部买水。临走前她特意朝陆让森座位上看了眼，人不在，桌子上也没水杯。
　　又是当救世主的一个机会。

　　林初打算给他也带瓶水，以此来稍微增长下同学感情。
　　那些话，她也不知道陆让森听没听进去，但在这个世界，他对于她来说是特别的，所以并不妨碍她跟他打好关系。

　　小卖部在食堂附近，大概要走五分钟。一路上，王佳佳不停地在跟她聊“追求男神的十大方法”“教你如何撩喜欢的人”，还总是“你家森森”地喊。
　　林初从一开始的拒绝这个称呼到坦然接受，再到加入，等走到小卖部的时候，已经可以十分自然地说出“森森”。

　　两人走了门口，人很多，有几个男生在排队结账。
　　林初随意扫了眼，结果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一刻，她想都没想，像是说顺口了一般朝那个身影喊：“森森！”

　　王佳佳：“……”
　　她第一次见胆子这么肥的女追男。

　　而被喊到的男生，肩膀明显顿了下，朝这边看过来时满脸的不可思议，睫毛都在几不可闻地发颤。
　　耳根也是红的。

　　周围几个同学也朝两人来回看。

　　而林初还沉浸在和陆让森在小卖部偶遇的缘分里，眼睛睁得圆圆的，整个人都异常兴奋，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才喊漏了嘴。
　　她朝陆让森手里看了眼，有两瓶水。

　　不行啊！
　　那样还怎么帮他带水！

　　怎么办……林初突然想到了什么，然后，顶着周围几个同学的目光，大步朝陆让森走去，将手里的校园卡伸过去：“你……刷我的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