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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周目一:顾瑞泽(3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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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渊走后,任楚和顾瑞泽在家里腻腻歪歪过了一周。在被游戏逼出该周目的倒数第二天,她接到楚冰的电话。
“去海边玩吗?”
楚冰热情地邀请她。在电话这头,任楚隐约听见对方趁她回答的间隙还接了个吻。接着,楚冰亲昵地让郭飞羽去帮她拿袋薯片。
“他……”任楚犹豫着问,“知道你的事情吗?”
楚冰很坦然:“事无巨细,我都告诉他了。”
“那……”
“我们两个居然还是同类人,”楚冰语气惊喜,“你敢信,我说出来的时候他就全都相信了,而且更加觉得我的性格洒脱。”
这真是太好了。任楚由衷地为他们感到开心。
接着,楚冰开始劝告她去海边旅行。
“海边很美的哦,生命中总要留下一些难忘的画面嘛。”她嘻嘻笑着跟任楚说。
也是。
答应了楚冰这趟四人行之后,任楚当天就出门采购去海边玩需要带的装备。出发前,顾瑞泽递给她一副墨镜。
“诶,我也买了墨镜。”
没想到他们居然已经默契到这种地步。任楚心里溢出甜蜜。
“不一样。”顾瑞泽把墨镜放在她的行李箱,淡淡说道:
“这款是爱好潜泳的朋友介绍,说在沙滩上的防护作用最强。”
虽然不知道海边的太阳和一般的太阳有什么不同,但他既然这么说,那一定是不太一样。
任楚很快就把行李都收拾好,四人坐车来到海边。
环海公路的栏杆是浅浅的蓝色,远远看上去像和海连在一起,头顶澄澈的蓝天浮动着大团大团的云彩。
他们在无人的公路上行驶、肆意地哼歌,楚冰还时不时就朝车窗外的大海喊一嗓子。这儿的环境实在太过干净,就连任楚的心情都被净化一遍,只留下舒缓和放松。
到了地方,两个女生赤脚踩上浅滩,将脚丫子印在浪还没赶来的地方。
任楚用喝干的汽水玻璃瓶在海边灌水,没想到居然撞进来一只小鱼,在她的玻璃瓶里面顽强地跃动几下。在一波一波温和涌动的浪潮中,干净的海水打底,她往海方向走几步,将瓶中的水连带那条与她邂逅的小鱼一同放回去。
洁白的海鸥提起翅膀在附近的海面飞行。
顾瑞泽追到浪里,拉着任楚在及腰的海水中旁若无人地亲吻。他的眼神是那么热切,在波光粼粼的海面反射光中,变得灼热非常。
海鸥的鸣叫响在他们耳畔。
这一次,顾瑞泽把任楚的手拉在他的左胸附近,在她换气间隙浅浅啄吻几下,微喘着问:
“听到了吗?”
听到了。
任楚在心里回答,她技巧方面实在弱鸡,眼下只能顾上呼哧呼哧地喘气。
“对你,我永远都是这个心跳频率。”少年的银发被水打湿,在阳光下泛着耀眼的光泽,说出的话犹如呢喃,令任楚生出几分不真实感。
这种不真实感令任楚想到一件事情,她刚要问些什么。
“亲够没啊哈哈哈哈!”楚冰的嘲笑声就响在耳边,“去吃饭了二位!”
任楚看过去,楚冰抱着半个冰镇西瓜正兴致盎然地看着他们,她心下一窘,把陷在泥沙里的脚拔出来,趟着水飞快往岸上跑了,溅起的水花洒在身后跟上来的顾瑞泽腿上。
下午的时候有一队人在沙滩上热热闹闹地踢足球。
即便四个人里只有顾瑞泽会,他们还是非常自信地加入。
“我们打算踢到天亮,你们会吗?考虑好再加入!”那群人大喊着问。
“我们也踢到天亮!”
任楚对仗般,声音响亮地回答,至少在气势上一点都不输那些人。
楚冰被她逗得笑弯了腰。
“别笑。”任楚绷着脸严肃地教训她,“保存体力!”
这句话惹来楚冰更痛快的笑声。就连顾瑞泽也站在一旁弯唇。
“不是我说,泽哥,”楚冰依旧哈哈大笑着,“你这女朋友真是个活宝,她的点总是游离在别人之外,却总是让人觉得很可爱。”
下午的天气变得异常闷热,所有的人在柔软的沙子上面费劲却拼尽全力地奔跑,赢了就高声歌唱,另一队人也会为他们鼓掌。
所有人都满脸喜色,暂时忘记所有的不快和无力更改的命途。
直到下午,唯美的夕阳给整座海域批了层轻纱,黄色的柔光笼罩着所有酣畅淋漓的踢球人,他们在朦胧的像幻境一样的夕阳斜射中拼命奔跑。
沙滩上一个个白蘑菇一样的伞面落满黄灿金闪的光。
所有人都筋疲力尽,大家毫无形象地躺倒在沙子上,任时不时上岸的海水拍打他们的身体。
天空闷雷响动,雨点落下来。所有人都不曾在意这场突如其来的豪雨,每个人都虔诚无比闭上眼睛。
“你在想什么?”
楚冰掌心拍了下水,轻轻问任楚。
“我希望雨不要下太大。”
“我也是。”楚冰的声音轻得只有她们两个能听见,“可是我也好希望自己多活一阵子,孤独终老的大郭好惨哦。”
任楚沉默地感受海浪的抚动。
她睁开眼睛看着雨点不断从空中坠下。
她虔诚地向神明祈祷,希望时光可以永远停留在此刻,祈求楚冰这对璧人得偿所愿,祈求……祈求她能够和顾瑞泽永远在一起。
下午踢球的那帮人稀稀落落散尽,楚冰也从沙子上坐起来,笑望向郭飞羽,眼眸弯得极温柔:
“大郭,帮我去买杯柠檬冻吧。上午开车来时路过的那一家。”
郭飞羽立马站起来。
“趁他不在,我去捡点贝壳。”
见男生的身影已经远得看不到自己,楚冰扭过头悄悄对任楚说。
任楚也坐起来,看向海面,雨虽然下得有如瓢泼,但海面却没什么大风,很是平静。
即便这样,她也还是不放心。
“你自己去?”
“我自己去。”楚冰撩过被风吹乱雨打湿的头发,“放心,我心里有数,只捡安全区域的贝壳。”
她有自己的秘密心事,任楚便不再多问,蹲在湿润的沙滩上用那些捏不到一起的散沙捏小人。印象中顾瑞泽的手总是那么灵巧,不仅Q版的她总是信手拈来,就连各种小动物也总捏得栩栩如生。
而她明明做菜一级棒的这双手,在捏东西这上面没有丝毫的天赋,连人形都看不出来。
但她还是捏了好几个。
刚准备叫顾瑞泽来辨别哪个是谁,一个狂浪袭来,所有的“手工艺品”被一冲而散。任楚一下惊得站起来,发现天色骤变,海面已经不再平静,黑沉沉的云彩直逼他们压过来。
任楚无暇心疼被冲坏的流沙,焦急朝楚冰刚才离去的方向看去,那个方向无一人影。
她重重地呼吸着,细细从左到右细细搜寻一遍。
楚冰不见了。
不能慌。她握紧手,沙子几乎被挤进她的血肉。
任楚努力镇定下来想,如果楚冰有危险且有余力,那么她自会呼救,他们在岸上这些人反而要保持安静仔细听有没有类似呼救的声音。
她小心翼翼顺着隐约的脚印往海边走,可所有的痕迹在某一处尽数断掉。任楚的双目死死扫过海面每一处,终于在浪头看见一处有疑似白色衣物起伏。
“顾瑞泽!”发现的那一瞬间,任楚尖叫着喊人,眼泪瞬间涌了出来。而顾瑞泽似乎那时正在看腕间的手表。听见声音一下子便明白,看她一眼,而后什么都没说一跃而入奔腾不休的海面。
任楚焦急却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手机,对,手机!
她为防止意外,准备了很多种药物,还提前下载了好几种急救方法的视频,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会用上。
任楚宁愿无用武之地。
她打开视频跟着里面的医护人员一步步复习对溺水人员的急救,眼泪一颗颗砸在屏幕上,她把模糊了屏幕的泪水一把抹掉又继续学。
过了十几分钟,顾瑞泽才浑身湿透,拖着已经溺水昏迷的楚冰回来。
早就对楚冰会发生小A曾告诉她的各种天灾人祸有所准备,可真到这一天,任楚发现她还是被吓得浑身颤抖。
程序如此精准,就像角色的上帝,它若让人三更死,便绝不留人到五更。
顾瑞泽沉默且利落地急救。
任楚拨打最近的医院电话。
郭飞羽也在这时赶了回来。
他们忙得团团转,十几分钟过得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而急促。救护车从不远处乌拉乌拉响起,医护将人抬走。
救护车又乌拉乌拉地远去。
巨浪像海山一样,浪头全是激昂出来连成水墙的白色水汽,哗一下向岸边扑来,一浪过去,所有的一切喧嚣都被抚平。
一番惊乱过后,天气竟奇迹般地和缓了,而后太阳慢慢又露出头。
任楚都不知道自己跪伏在沙滩上的姿势维持了多久。
“太阳出来了。”顾瑞泽站在一旁淡淡说。
“是啊。”任楚目光被天边漂亮的胭橘色吸引,眼睛闪亮,声音轻盈得很。有一种经历暴风雨后的平静。
“戴上我给你的墨镜。”
他眼睛远远看着重新平静的海面,语气竟带着命令的意味。
任楚奇怪地看他一眼:“光还没有之前强呢。”
她抱怨。
“戴上。”
好吧。她行动有些迟缓地从包里拿出那副墨镜,打量了两下,往鼻梁上架,然后一点点往后推,直至稳稳当当挂在耳朵上。
“可是,我好像什么都看不见了……”任楚嘟囔了一句,奇怪地伸手想把墨镜摘掉。
“別摘!”
顾瑞泽的声音再度传来,只能听见声音的话,任楚就能分辨出他的声音和平时多了一丝冷意,还有……那感觉,像是决绝。
任楚立马意识到什么,她用力去掰墨镜,却发现怎么都摸不到,只听到顾瑞泽在一旁轻轻地,声音混进轻盈的风里:
“对不起。”
“但,楚楚。”他离得远了一些,声音轻得像是随时可以融化在胭橘色带着流光的夕阳里,“你必须要走了。放心,你戴的是高级道具,会吸收掉你所有的悲伤难过……”
“……和眼泪。”
“不要!”
任楚心头源源不断地涌上酸意,可这股难过总是还没到眼睛就又被源源不断地吸走,她就像是一个水池,一边往里面注入难过,另一边不断涌出难过。
为他难过,是她能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如果连这个都做不到的话……
小A却在她脑海中不住地笑。
【小A:你终于要去下一个周目了。】
【小A:阳光这么丰沛,而他却浑身湿透往下滴水,半跪在夕阳里。】
【小A:瞧,路过的人都在议论他呢,比别人牵出来玩的狗还狼狈。】
“闭嘴。”
【小A:你说什么?】
“闭嘴。”
任楚用力去扯眼镜,眼泪像是开启了【洒水车】道具一样,源源不断地涌出来,再被墨镜吸收。
【小A:他按了按钮。】
任楚从未如此讨厌过这声电子音,恨得几乎通体发抖。
【小A:从此他就不再记得你了,你还为他难过个什么劲?】
难过什么?
任楚情绪突地暂停。
她看不见,说不出,就只安静地听自己的呼吸声。
干净且阳光的少年带给她最赤诚热烈的爱。她这么普通的一个女孩子,善良正直,有着坚定的心和忠贞不移的理想,可不管怎么努力也始终只是一个容易被所有人忽略的、一个再渺小卑微不过的存在。
而他总是笑着逗她、向周围所有人高调宣布她的存在,把她捧在掌心里,偶尔将人调戏得炸毛,也会事后努力安抚。
她曾不止一次因为被他喜欢而哭泣、心悸。
这束小野花虽然开于荒野,却也因这样的喜欢而努力延展,不攀附于任何,也开出香甜的小花朵。
而此刻,他狼狈站在及膝的海水里,她却只能听见冰冷的海水拍打肆虐他身体的声音。那么的……无能为力,只余无一点用处的后悔。
她为什么没有努力地想一想办法?
为什么没有一次用力地握住他的手?
为什么所有的一切都让他一个人承担?
为什么甚至不能为他流一滴眼泪?
为什么……没能清晰地记住他心跳的频率?
激烈的思绪逐渐变得空白,任楚的意识飘远,恍惚听到小A播报了一句——
【恭喜楚楚来到第二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