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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 6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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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公子,魏央,他早该想到的。
谢松洲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他曾以为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的人,竟然以这种方式出现在他面前,八年了,八年的时光都过去了,谢松洲从前只敢期盼他活着,却从不敢奢望能再见他一面,眼下当真见到了人,自己却不敢相信了。
眼看着厢房里面的人要来赶他们出去,裴靖江拉了拉谢松洲,用眼神询问他发什么呆。
应辰正跟未央说话,不知道这二人怎么突然一声招呼不打就进来了,正要赶他们出去,却听未央道,“请他们进来吧。”
见谢松洲连他每次坐下都要展扇的招牌动作都忘了,裴靖江只好替他上前问候道,“未央公子,久仰大名,在下裴氏靖江,这位是我的友人谢松洲,我二人与观南姑娘相识,故而唐突了,还请您见谅。”
“无妨。”未央应道,他看向谢松洲,知道他应该是认出自己了,便道,“谢五,多年不见,长大了。”
见未央居然主动认出自己,他竟还记得他,谢松洲鼻子有点发酸,眼睛也是一瞬间红了。
裴靖江也惊讶道:“原来你们早就相识吗,这可当真是巧了。”
应辰在旁边看着谢松洲的脸,也是一下子想起来了,“你是净上寺下来借住的那个啊。”
谢松洲没想到这人当时竟也在场,他那时眼里只有魏央,旁人倒是都被他忽略掉了。
“观南说你曾寻过我,谢谢你还记挂我的死活。”
谢松洲这才想起他如今的身份,他是未央公子,是归南坊和碧梨溪的主人,他有了如此强大的势力,还回了京,他想做什么?莫不是,报仇?
可下旨的兴元帝已经死了,在后撺掇的右相也死了,便是报仇,他也无人可报了啊。
想到这里谢松洲不免有些惆怅,若是他,面对这种情况只怕气都要气死了。
难不成当年之事另有隐情?他这么想,也这么问了出来。
听他这样突然这么问,裴靖江皱眉看向他,不知自己好友今日为何这么反常。
未央却听懂了,他知道谢松洲问得是什么,但他却沉思了一会儿,并没有答话。
谢松洲这才意识到自己竟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忙解释道:“抱歉,是我唐突了,能再见到您让我高兴过了头,便想着能为您做些什么,魏央,公子,还请您不要见怪。”
半晌,未央将脸上的面具拿掉,露出他那双锐利逼人的双眼。
应辰惊讶的的看着自家公子这么多年来头一次在外人面前摘下面具,话都说不出来了,一时之间竟还有些想哭。
看着他的脸,裴靖江感受到了一股难以忽视的压迫感,这种感觉让他不自觉坐直了身子。虽然平时他并不关注定京城的八卦,可他此事确确实实的明白,未央公子为何能被评为四公子之一了。
谢松洲的鼻子又酸了,他红着眼看着那张自己死都不会忘记的脸,想说什么但还是没开口。
倒是未央自己先开了口,“家父魏正,虽性格古板,却不是鲁莽之人,他深知兴元帝的脾性,知道自己开了口或许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必定不想牵连我家中之人,因此他向来是留有一招后手以保我家人平安的,可当年一事,却只有我一人活了下来,我的家人……”
“你的意思是,当年一事另有蹊跷,有人从中作梗,绝了你魏家的后路?”谢松洲问道。
“不错。”
应辰也是头一次听自家公子说这些,平日里向来都是公子说什么他就去做什么,今日未央的连番动作着实让他惊讶。
裴靖江却不知道自己是该先震惊于左相当年一事竟有这么多蹊跷了,还是震惊未央公子居然是魏正儿子这一事实了,而自己好友居然与魏央相熟到能分享这种秘密的程度,也是很让他惊诧。
“魏央公子,虽不如你,但我在这定京还有些人脉,若你有任何差遣,尽管告与我,我定全力以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谢松洲一句话表明了他的态度。
“如此,我便不客气了,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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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到谢五和那位砚北公子了。”再次见到观南时未央便把来龙去脉都告诉了她。
观南闻言想起了冯家的出身——冯老太爷是当年魏家奴仆的家生子,魏家却肯放了他的奴籍,之后更是对他的仕途多番相助,连冯道义一开始也被认为是左相一党的,可他却在魏家出事之后便成了右相的人……
观南又想起她刚刚回到冯家时试探冯道义提到的“魏”字,一般人听到多半会以为她说的是她母亲的姓氏“卫”,可冯道义的反应却很大,像是对此很是敏感。
她并没有开口告诉未央这点猜测,观南准备回去再试探一下。若真如她想的一般,冯家与当年魏家被害一事脱不了干系,她就真的不知道怎么面对未央了。
看他脸色不对,未央问道:“怎么了?”
观南摇了摇头,“许是苦夏,最近总是胃口不好。”
“等着,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未央站起来便要走,观南却想着不必这般麻烦,她随便吃点点心对付一下就行,伸手一拦竟不小心抓到了他的手。
未央的手有些凉,观南抓到了以后只是尴尬了一瞬,却也没将手收回来,反倒捏了两下,将他拉回来坐下,手也没有松开。
“何必那么麻烦。”她道。
未央在心里叹了口气,认命般回握住了她的手,二人十指紧扣,心照不宣的没有开口说话。
半晌,未央却越来越坐不住了,观南的小手一直不老实,一会儿勾勾他的手指,一会挠挠他的掌心,搞得他心痒的不行,干脆拽上她去厨房做暮食。
除了胡饼和炙羊肉,未央又做了一道酸爽的老鸭萝卜汤,还有几道清口的小菜,和观南喜欢的桂花糖藕,吃得她熨帖极了。
不同于二人的闲暇时光,皇宫内则是忙的团团转。
文臣之首苏太师丁忧,武将只孙凯一人可用,国库负担大,朝廷还是酒囊饭袋多,前朝便存在的问题尾大不掉,决策时束手束脚,旨意推动慢,偏偏还都各有各的理由。
太子本就不算聪慧,今日这个大臣说了他觉得不错,明日那人又说了些他觉得有理,可真让他自己想,却什么都想不出来。而被他派去陵南的任生非,自己其实什么都不会,原以为依着裴靖江折子上写的行事就好,可真正到了这儿他才知道不是那么简单的,因此他时常遇上各种各样莫名其妙的问题,导致时疫一事还没解决,防涝进度也很是艰难缓慢。
太子也没别的法子,此刻他倒是希望自己父皇好起来了,这一堆烂摊子,他可不想背。
谁知他去看望他父皇,竟真发现了些不对的地方。
按说这么久了,郑世肆的病情该有好转才是,可看他的模样却像是越来越严重了,倒不像是病了,更像是,中毒。
有了这个怀疑以后他开始不自觉的注意郑世肆的衣食住行,以及他身边的人,都没有异常,唯一的异常就是他那个好弟弟每天都来,而他走了以后郑世肆才能睡着。
说不上为什么,太子就是觉得安王有问题。
但是他没多想,他向来遇见问题都不会委婉的解决,不会变通,这也是皇帝不喜欢他的原因之一,他这样的性格自然比不上能说会道会讨人喜欢的安王更得圣心。
于是在确定了此事后,太子就直接去找安王了。
如今已经接近十一月了,宫里最多的便是菊花,安王府上自然也有很多各式各样的菊花争相怒放,太子还注意到似乎由几盆是宫里才会有的绿菊。不过他没有心思在这里赏菊,他只想问个清楚,他这个弟弟到底想做什么。
“太子哥哥今日怎么得空来我府上,当真是稀客。”安王自己迎了出去,对他寒暄道。
等两人入屋后,太子示意安王把下人们都赶了出去,也不跟他兜圈子,开门见山道:“你是不是给父皇下了毒?你想做什么?”
“什么?”安王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之后他像是受了很大的侮辱一般,脸都涨红了,压着怒气道,“便是太子殿下,也没有空口白牙就给我下死罪的道理,我虽与你不和,却也没有要下毒害死父皇的理由,你莫不是见父皇病了,就想找个由头把我也解决了,如此你地位才稳固了是吧。”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不过就是问你一句,你倒好,顶我十句。”太子被他说的也有了脾气,但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便觉得大概是自己想多了,“你没做便好,我也不过就是随便问问你。”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一句随便问问就给我扣上一顶弑君的大帽子,太子可真是好大的威风。”
安王的不依不饶让太子耐心耗尽,他摔下一句“我懒得与你说”便转身离开了。
等太子走了以后安王才徐徐吐出一口气,他一下坐到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敲打着扶手,半晌,他重新站起来,走到书案旁,执笔写下“太子有疑”四个字,随后让人把这张字条送到了冯道义的那间小院。
冯道义收到字条的时候已经入夜了,如今天暗的早,夜里也凉,他让人送了个炭盆进来,这才打开字条。
字条被火苗吞噬,冯道义的神色莫辨。他不得不让人上下打点,将进程加快。
多亏了前阵子那些事,朝廷不仅与阙国贸易往来的更多了,还将更多的机会给了商人,以增加税收,于是之前祁州知府跟冯道义的那场交易也终于实现了,按他们之前说好的,五成利归冯若南,两成归冯家,而冯若南的那一部分在她嫁人前也由他支配。而冯若南这辈子是不会嫁人了,便是为了这么多的钱,冯家人也不会让她嫁人。
有了钱,很多事情也好办了,冯道义最终还是选择了安王,如今既然被太子察觉了,那便正好趁这次机会将他们一道解决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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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南后来又试探了一次冯道义,果然如她所想,冯道义似乎对“魏”字很是敏感。
她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未央,心里有些复杂。
若是冯家当真做了什么对不起魏家的事,即便与她无关,她依旧觉得没有脸面对未央了。
这件事在之后而也得到了验证。
安王逼宫了。
有了虎符在手,再加上祝尧泽本身的地位,调动定京附近的几万兵马不成问题,而禁军只有两万。
除此之外,原本与阙国的几条只通商的商路纷纷大开,一万阙国军队作为归南坊的人在后方压阵,远在南面的温旭根本来不及回转,孙凯疲于应对北面的胡人,整个定京被他们团团围住,连一个援军都没有。
黑压压的大军斌临城下的时候,定京人才发现,这些年被表面上的安逸时光遮盖住的记忆才一股脑的翻涌出来。
将近八年了,曾经被拿来感叹或是当作下酒谈资的经历再次重现,只是那时他们是期盼着的,期盼着这场战争的到来,将从前的一切抹去,可现在却不是。
当京兆尹的官兵再一次让他们紧闭门窗不要随意出门的时候,当家里的独子被带去从军的时候,当赋税不减反增的时候,他们无一不期盼着这场有关皇位的战争能快点结束。
宁做太平狗,不做乱世人。只要能让他们回到从前的安稳,哪怕只是表面上,他们压根不会在乎最终是谁能坐上那个位置。
城门从里被人打开的时候,观南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些人的下限。
祝尧泽一马当先,随后是被人拥簇着的安王和一个头戴斗笠的中年男人,他们沿着朝晖路一路向北,曾经热闹喧哗的大街上不见半个人影,路旁的商铺、六部衙门都大门紧闭,唯有铁骑踏过地面的隆隆声。
攻进了皇城,皇宫便也不难了。
在夕阳与地平线交汇之时,在炮火与嘶喊哭闹声中,宫门终于被打开了。
太子还坐在金銮殿里没回过神儿来,就被他的好弟弟带人闯了进来。
看着安王那张得意洋洋的脸,太子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都往脑袋上冲了上去,他甚至顾不上自己是不是快要死了,指着安王破口大骂:“郑延卿,你要造反吗!你竟敢,你竟敢……”
“我敢不敢你不是已经看到了吗。”他的话被安王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