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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蛊身圣女(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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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璃月人的错觉,近来轻策庄一带,碧水原近郊,乃至商船来往的孤云阁海域,都有些异样。
——雾气重了些。
璃月港港口起来的乱子没引起太大惊动,有说是魔神奥赛尔搞出的乱子。
说是去花船上的男人被怪鱼咬了,魔神驱使的怪物如水蛭般拱进他皮囊里,才在璃月港添了乱子。
对此珠钿坊表示此为谣言,不可信。
倒是没造成太大的损伤,飞云商会同样如此。
飞云商会的少当家,一边蹙眉抖开侍从递来的信,一边心里暗自纳闷。秀雅的青年无意中瞧见行秋的房门照旧虚掩着,他敲了敲门,没听见胞弟的声音,才推门进去了。
屋里空无一人。
这时庭院里的小侍女才匆忙拨开玉兰花,一手揽着熏笼回来,脆生生道,“二少爷说他近几日都和友人在书房,不出去了,望您不要担心。”
不对劲。
他白日里还听见合作伙伴提起行秋在某处……
不过晚上回家就好,免得家人记挂。
飞云商会的大少爷想起行秋以身涉险的事,知道自家兄弟有一身侠骨,又心思细密,除了对家人的担心,也没有气恼行秋不听劝。
免不了想要叮咛几句,却又被事情绊住了脚。
“……我最后便赶到,对了,二少爷用过早饭了吗?”
“不曾。”
“炖些鱼汤,烩一钵香菇小鸡,装些小巧的点心,不要酥皮的,再炒两个时蔬……捡些气味不重的给二少爷送去。”
侍女答应一声,正要退去招呼,大少爷又把她叫住,声音传得很清晰,“加胡萝卜。”
…………
重云说,虞容受到重创,短时间内一定不会出来,而是寻一处安全的地方疗养。
她伤的那样重,能跑得了多远?
但方士还是按照最糟糕的设想,顺着海水到了孤云阁一带。
苦寻无果。
他的眼睫上凝结着霜花,眼眸凝视着看上去有些虚弱的无相之岩——那看上去已经成了个淡黄色的虚影。
精纯的岩元素能量,虞容或许会使用它的力量疗伤。
但岛上并没有战斗的痕迹,虫类迁徙也没有异样……元素视野也毫无用处。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重云的重剑已经杂碎了凝结出的岩柱了。
少年方士的身躯久经锤炼,却尚未抽条,绷带和贴身衣物下的肌肉略一用力,便鼓鼓的,挥舞重剑、遣灵布阵时,也透着与清冷外貌截然不同的凶戾。
斜领里冒着热气,他的脖子上也迸跳出如烧窑裂纹般的青色血管,不知是因为过于用力,还是在刻意压制心火。
重云转动手腕,剑身冷凝的水珠溅落覆满的场地,雪中玉蕊漫洇一层清红,他恍若不知,轻喘几口气,抬起眼片向行秋看过去,
“我们走,去下一个地方。”
行秋一时失语,他忽然觉得眼前的重云,尤其是焦急……不如说是在茫然地发泄着自己的忧虑和愤怒。
就好像比起红颜知己是异族的恐慌。
他更惶恐自己被抛弃一般。
“重云,先等等。”
文质彬彬的小少爷收起眼中的忧虑,唇边泛起微笑,“我有个法子,你不妨听听,比我们二人一同,如没头苍蝇般乱找强得多。”
………………
行秋利用家里的情报网,打点一下,若是商队来往处有异常,他能及时得知。
重云则另外去寻。
经历了以下事件——
吃虎岩的某户人家,从几天前开始,家里就经常丢东西,还常常会听见一些窸窸窣窣的动静……
更可怕的是,家里的儿子偷偷和心上人在仓库中约会时,隐隐感觉到有什么在盯着自己……
后来破案,是这家店里常去山上搂萃华木的枝条,这样烤出来的鱼和肉更香……一条褐色的蛇不知怎的僵直成了树干的样子,被人抱进伙房里,才慢悠悠地恢复了
至于窸窸窣窣的动静,和莫名丢失的物品,是因为这蛇偷吃鸡蛋。
……顺便,这家人的小女儿见蛇受伤了,还把他藏进了水缸里。
养得油光水滑的,看着吓人,倒确实没有伤人的意思,还颇有几分灵性。
除去心疼鸡蛋钱,倒也没吓得把蛇打死,就当养了只细狗看大门了。
行秋记得虞容的跟脚不是蛇,那天在港口边的满天大雾里,幻形出的形态太多,蝎子、蜈蚣、蜘蛛……
他定定盯了黑蛇很久,黑蛇昂起头,歪着脑袋,一副破有灵性的模样,想了想,慢吞吞地抖起尾巴尖,翻过来——
两个肉芽。
别看啦,哥们,是男孩子,读书人少看些蛇妖变成美娇娘的书了。
行秋:…………
好吧,确实不是了。
还有茶馆那边的田铁嘴近日试讲的,什么甄奇人金钟罩铁布衫震退七彩蜈蚣妖……
不出意外也是夸大其词,原本的事件实际是……一个蒙德来的旅游商人,可能因为蒙德饮食糖分比较足,生得壮实宽厚了些……投宿的客栈卫生不到位。
此男子一觉醒来发现身下有许多细密的褐色毛,起初以为是杂草,直到发现床单上,有个被压扁的蜈蚣……
那天的尖叫声,连远处的望舒客栈怕都是听得见。
客栈老板是个安抚人的好手,比起搭着手点头哈腰地认错,先是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张罗了一桌好酒好菜,仿佛这客人压死了的不是只蜈蚣……而是一只威震山林的大虫!
直把人给哄的晕乎乎的,暖酒热菜下肚!
田铁嘴眉头一皱,眼睛一眯,顺间察觉到了热点。
………………
行秋很久没这么无语了,但还是蹙眉抖开各种小道消息,放眼一看:
明蕴镇有愚人众异动,与七星的人短暂碰面,双方追查均为淫祠供养一事。
据偷伐贵重木料的盗宝团几人交代,石门至轻策庄一带多了许多烂心木,不堪造用。
………………
或许应该交代家里,多备些防虫的东西。
行秋没找出自己想要的消息,却从这些毫无关联的线索中察觉到些,风雨欲来的压抑。
他的手指停在纸上的几处地名,有些用力,留下了一处凹痕。
……这些地方。
灵光一线,行秋若有所思,随手抽出支毛笔,蘸了些墨汁,在雪白的宣纸上做了几处标记。
若是放眼璃月全境,将翘英庄等地一同纳入,璃月对外便有两处大门,再按照八方八门,分门别类……
墨色微重,文秀闲雅的春衫少年,目光清明如黄梅雨盛满的小溪,却掠过落叶的阴云。
行秋忽然想起那日落雨,虞容捧着脸坐在他对面,眼睛里映着昏黄的灯光,微微笑着,绰约清扬,白皙的脸颊上也如在梦中,模糊而美丽。
她的笑意也如同浸润在香风里,微荡漾开的涟漪。
虞容说自己出来长见识,到处走走,在七天神像下被人捡到了。
后来行秋知道,她的恩人便是重云。
“我以为自己要饿死了……得先谢谢神明,再谢谢他,也得感谢你啦。”
荻花洲,伫立着岩神像,却依旧荒凉。那里除去水泽,不远处便是隆起的山脉,高地。相传此处曾是古战场,淤积了过多魔神残渣……因此泥土曾为锈色。
……重云也曾提过,这里多雷雨,每有雷击,血气阴气总要重一重,因此魔物易滋生作乱,平日要多加留意。
那是虞容被发现的位置。
也是……炉心的位置。
鼎中金。
……会是巧合吗?行秋对此涉猎不深,但仍旧因此而不安。
另一边,重云也取得了进展。
他将虞容可能捕猎的元素生物周遭,都去探查了一遍,一路寻到石门,找了一处茶棚子歇脚。
雷声隐隐,乌云厚重,空气潮湿而沉闷。
重云接过老人递来的茶碗,道了声谢,放在了桌子上。山野间卖的多是大碗茶,给贩夫走卒,过往行人解渴用的,最是实惠,自然也不是多昂贵的茶叶。
棚子下也不过几张木桌,几条长凳。
粗口陶瓷碗里,茶汤澄黄,白气氤氲,若是配上落雨黄昏,倒也有几分趣味。
可惜重云喝不得,也没那闲情逸致。
佝偻者腰的老人侍弄着那把旧而大的铜嘴壶,只来坐坐也不妨事。
只是重云速来心软,或者说他面对老人妇孺,真要是干坐在那里,反而手足无措。
瞧见老人收下摩拉,又分出一些放在红封里,重云的目光留了一瞬,又礼貌地收回去。
老人倒不在意,或者说他活久了,见到这种干气质干净,进退有礼的少年也觉得欢喜。
他在这出贩茶,本也不是为了挣钱,只是为了给自己找些事干。孩子们都去了璃月港,他还是执拗得不肯背井离乡,总归是寂寞的。
这里人来人往,虽然会有些潜在的危险,却比闲在家里和那几个烂棋篓子下棋,掰扯谁家咸菜缸里生虫了,要有意思的多。
老人见过走投无路行色匆匆的人,也是个年纪不大的男孩,一脸局促,说话倒也客气,只是指甲缝里还有没洗干净的血泥。
估摸是刚入行的盗宝团。
见过有说有笑的行商,见他感兴趣,还取了一坛酒水出来——碧水源下川的方子,金浆酒,真让人怀念的味道啊。
见过对着如注雨线吟诗浅笑的少女。
…………
他见那少年人的目光绕过了自己手上的红封,也不避讳,只是慈祥地笑着说,“这是提前给我的孙孙攒的,城里的花销可不小,得把红包塞满,那胖小子摸枕头才高兴呢。”
红包……压岁钱啊,难怪了。
等等……青蚨,子母钱?
相传青蚨生子,母子分离后必会聚回一处。青蚨母子血各涂在钱上,涂母血的钱或涂子血的钱用出后必会飞回。
摩拉又是岩王帝君的力量凝聚的,作为最好的触媒,这种防盗措施确实是有用的。
拨云见日,重云心里瞬间充满了欢喜。
拴在心上的石头陡然落了地,他下意识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被热水熏得脸热了,又有些局促,觉得自己如今这幅模样实在不成体统。
又是几声闷雷,起初还只是疏疏落落的,四散零星,渐渐的从远处声音就大了起来。
青紫色的闪电布满了天空,轰然大响。
重云谢过了老人家,冲出茶棚。
临走前,他在桌子下留了一个带着红穗子的桃木剑,很小巧,用于辟邪,希望他的小孙子会喜欢。
雨线如织机经线,不多一会,背部就感到湿润黏连的不适感,他连忙加快了步子。
“年轻人,外面的雨下的那么大!你去前面拿件蓑衣再走吧!”
“这种天气行路危险啊!”
沾染了泥水的布鞋几步便已湿透,濡湿的布袜混杂着泥沙。
少年方士只是远远地回道,“您放心,我自有分寸,实在心急如焚,一刻也等不及了!”
崖壁上的琉璃带被丰沛的雨水打得乱晃,浅紫色的花苞被冲碎,却也有几朵合拢的花苞立着,岑凉的香气也被冲得四散。
重云身上,还带着给虞容新做,却没来的及送出去的珠子。
虞容一直小心地藏在身上,舍不得用的,存了他血的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