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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闲来好似花间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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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女诫惹的祸
被苏筱柔弹弓射下来的小鹰尚年幼,伤到了筋骨,短时间内无法飞行。秦慕兮给它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包扎一下,就打算把它放回去。
苏筱柔小嘴一撅,大眼睛一眨一眨,“师兄,这是我送你的礼物,你把它养在这里好不好嘛……”
秦慕兮微笑望着眼前一脸委屈的小师妹,温声道:“它在树林里长大,那里才是它的家啊,筱柔乖,咱们把它放走吧。”他指了指外面。
苏筱柔不以为然,“可是它现在飞都不会了啊,也抓不到食物了,我们养着它,给它吃给它穿,让它长得更大,这里不就是它的家了么?”
也不知道她要给鹰穿什么衣服。秦慕兮无语。
两个人就着到底要不要把这只鹰放走一事,纠缠了许久,最后秦慕兮拗不过苏筱柔的软磨硬泡,答应将小鹰留下。
苏筱柔小嘴一张,给这小鹰“赐名”——英武。
说来也奇怪,那小鹰通灵,喜欢与人亲近。它对苏筱柔敬而远之,却喜欢赖在秦慕兮身边,很会审时度势。亮眼放光地盯着眼前的肉干,估摸这会秦慕兮要把它放走,它多半也不肯。
不过,它对那名字是有些不满的,咱好好一只雄鹰,咋就成了鹦鹉了?但是看到眼前这不怎么好惹的女孩,回想起早晨身边那一堆堆、一串串,还是选择委屈地服从,本来豆大的黑眼睛,似乎也憋大了一圈。
苏筱柔大眼睛锃亮锃亮,嚷嚷着要给她的宝贝英武做件像样的衣裳,看来之前说给吃给穿,也不是随便说的。英武吓得满屋子乱蹦,一只翅膀载歪着,一只翅膀使劲扑扇,想扑扇出恶势力的压迫。苏筱柔撸起袖子,追着英武上蹿下跳,嘴里嘟囔着“你给我回来,不许跑”,秦慕兮眼睁睁看着这一人一鹰将屋里闹得鸡飞狗跳,只能无奈的勾勾嘴角,哭笑不得。
天渐黑了,晚饭前,苏筱柔拎着被逮到的英武量尺寸,玩得不亦乐乎,英武做呆若木鸡状,有那么点英勇就义的姿态。秦慕兮摇摇头,拉着师妹去吃晚饭,这才解救了水深火热的英武,使得英武对秦慕兮生出更多的亲近感激之意。
晚饭后,蒋文之来检查二人的功课,看到屋子里一片狼藉,自己的小弟子对着角落里一团什么东西,眼睛大放光芒,而自己的大弟子,看着身边的女孩,竟是半分奈何不得的样子。至于留下的功课,二人早就从脑袋里抛出九霄云外了。蒋文之又气又无奈,丢下一句“罚抄《女诫》100遍”,背过手边摇头边走了出去。
唐晓晓出去游历,师兄又被师傅迁怒,看来是没有人帮自己求情了。苏筱柔拉耸着小脑袋,小手握着毛笔,认命地抄写着该死的《女诫》。秦慕兮叹口气,也拿起笔,帮着苏筱柔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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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如既往的平静的过着,苏筱柔本就不喜欢读书写字,《女诫》100遍大多都是师兄写的,那有些歪歪扭扭的字和秦慕兮俊秀飘逸的字体形成鲜明对比,让检查的蒋文之脸一阵青一阵红,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向苏筱柔的眼神里,多了些许复杂的东西,仿佛是叹息,又仿佛是回忆。苏筱柔看不懂,只是,她知道,师傅不高兴了。
蒋文之自小疼爱苏筱柔,鲜少责骂,说是溺爱也不为过,养成这有些骄纵的性子,蒋文之恐怕也要负一半的责任。何曾用如此的眼神看过她呢?
几天苏筱柔也没有心情到处乱跑了,难得乖乖的呆在院内练剑,扎马步,看得秦慕兮倒是很欣慰,以为那《女诫》多少有些作用。可怜苏筱柔哪真懂什么《女诫》,自小散漫惯了,那时抄的是什么根本不记得,只是应付了事,脑袋里早就神游千里了。
这天下午,苏筱柔练完剑,伸伸胳膊,觉得有些累。秦慕兮剑术不错,却更喜欢捣弄草药,蒋文之精通医道,也不限制他,还亲自传授自己多年心得,小小年纪便医术了得。是以早上秦慕兮练过剑以后,就到山中采药去了。
苏筱柔摆弄了英武一会,觉得无趣,这几天闷得难受,左思右想,一咬牙,就施展轻功,想去附近走走。只一小会,她在心中对自己说。
苏筱柔施展着 “金莲踏雪”,速度不快,留心的欣赏着周围的景色。好些天不出来,久违的青草香让她心情很是愉悦。落在一片草地上,她也不怕脏,趴在地上滚了几下,欢呼一声,向着林子里蹦蹦跳跳的跑去。
心情大好的苏筱柔今天倒没有为难满林的动物,一会采几朵野花插在头上,一会追着蝴蝶,跟着它起舞。不一会,她就香汗淋漓,瞅准一棵还算粗壮的树,一跃而上,摆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树枝上休息。
坐得高自然望得远,苏筱柔疲乏之余,不忘四处乱瞟,模模糊糊的看到似乎小溪的方向有一抹蓝色的影子。好奇心腾一下升了起来,她轻轻跃下大树,向着蓝影的方向无声息的靠去。
躲在一块石头后面,苏筱柔揉揉发酸的肩膀,翻了个白眼。原来这蓝色影子是一个人,从背后看似乎是个少年,看起来略比秦慕兮矮一些,他一直望着脚下的溪水出神,动也不动。苏筱柔刚偷偷靠过来的时候,还满心的好奇,想看看他到底是谁,在做什么,毕竟自从搬到这半山的竹院里,除了师傅师兄和晓晓姑姑,自己就没见过别人了。可是过了许久,也不见那少年动上一下,她的耐心早就消失殆尽,窝在这破石头后面,浑身更是酸痛难当。
想着自己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师傅知道了恐怕又要不高兴。苏筱柔拍拍裤腿上的灰尘,准备撤走,谁知在石头后面蜷缩了太久,腿有些麻了,刚刚站起来一点就戳不及防的跌在地上,跌出了石头的保护范围。
那少年听到“哎呦”一声,猛然回过头来,苏筱柔疼得龇牙咧嘴,手揉着屁股,也抬起头来,二人的视线就这么对上了。
苏筱柔只觉得眼前一亮。
他长得真好看!
和师兄如清风般和煦的气质不同,眼前的少年如墨的眉斜飞入髻,漆黑如子夜般明亮的双眸仿佛闪着寒冰般的星辉,鼻若悬胆,薄唇若涂丹,皮肤白皙透明却不单薄,这张脸完美如神迹。漆黑的发高高束起,他身着一身湛蓝的锦服,颜色浓重却不艳丽,虽然他眼圈微红,嘴唇微微抿着,似是哭过。但浑身上下仍是透出一股冷傲不羁的气质。
苏筱柔在山中长大,见过的人本就不多,小时候在雾幽山庄里也都是些普通的下人。除了师兄师傅,何时见过这样如神仙般好看的人物,一时看得呆了。
那少年也皱着眉打量眼前突然冒出来的小女孩。她显然比自己小上许多,身穿一身淡粉的衣裙,微微有些脏和皱褶,乱糟糟的头发上还插着几朵俗不可耐的野花,发丝里夹了几根草,小脸上也有些泥污。此时她傻呆呆的看着自己,小嘴微张,那神情看起来真是要多傻有多傻。
那少年正是心烦意乱,被吓了一跳,又看到这么一个穿着邋遢的小女孩,也不愿再仔细打量她到底长什么样子了,眼中闪过一丝嫌恶之气,面色一沉,喝道:“你是谁!”
苏筱柔被他突然一声大喝吓了一跳,回了神,听他如此不客气的语气,好心情没了,对少年的好感也烟消云散,心想眼前这个少年看起来虽然好看,却不像什么好人。当下爬起来,不满的吼回去:“我还没问你是谁呢!这里是我家!你冲我喊什么喊,咦?看你眼圈红红的,一定是偷偷在这里哭,一定家里人不要你了?把你丢在这!讨厌鬼!”
那少年听着苏筱柔的话,脸色一分一分黑下去,双眸死盯着面前这个半分仪态也没有的女孩,那样子好像恨不得上前把她掐死。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放肆!”
苏筱柔看他暗沉的脸色,心中微微有些怕,嘴上却不肯示弱,有些口不择言道:“那你眼睛怎么是红的!一定是你这副冷冰冰的样子讨厌透了,被家里赶出来的!”
那少年听了,脸色又黑一分,向前迈了一步,眸中怒火猛涨,苏筱柔自小被大家捧在手心里,何曾见过如此冰冷凶狠的眼神,吓得她连连后退。
突然,她的眼神转向少年身后,面露惊喜之色,喊道:“师傅!”
那少年一愣神,也顺着她的视线转过身去。苏筱柔刚要趁此逃跑,却忽然恶向胆边生,施展金莲踏雪,一闪身将少年向溪水里推去。少年右手反拉苏筱柔,却被她躲了过去,拉了个空,再想抓住什么已来不及了,“扑通”一声,就这样被推进溪水,好半天才浑身湿透的挣扎着从水里站起来。
蓝袍完全湿了,本来光洁的绸面上也沾上不少污泥,他脸色阴沉的看着早已跑得只剩个影子的小女孩,早忘记了之前在此望着溪水时,心中的愤恨和悲伤。怒气如烈火遇上干柴般,熊熊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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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筱柔一路狂奔回到小院,才肯停下来喘喘气,惊魂未定的猛拍胸口,想想最后自己把他推进水里了,有些后怕,再想想他一脸阴沉满身泥污的样子,又是一阵解气。秦慕兮刚回,正从竹篓向外拿草药,看到小师妹满头大汗、面色一阵白一阵红的样子,当下十分担心,急忙跑过去拉住她问道:“筱柔,怎么了?”
苏筱柔见到一脸关切的师兄,整个人才放松下来,也不敢说自己将人家推进水里,微微摇摇头,“没什么……”
秦慕兮皱了皱眉,正想询问,却听蒋文之在后院喊他过去,他只得拍了拍苏筱柔身上的杂草,安抚几句,让她自己先回屋洗个澡,休息休息。
苏筱柔哪里还敢乱来,心跳的扑通扑通,乖顺的走回房间,洗干净身上的泥污,换上新衣服,这才觉得“激荡”的心情有些平复了。
苏筱柔坐在踏上左思右想,最后将遇见臭脾气的蓝衣少年事件归结为《女诫》的错误。若不是那《女诫》如此晦涩无聊,自己怎么会央求师兄帮忙?若不是师兄帮忙被师傅发现,自己又怎么会禁足多日直到今天才偷跑出去?若不是今日偷跑出去,又怎么会遇到那凶巴巴的蓝衣少年?这么一想,顿觉大为有理,对那《女诫》的憎恶又多了一分。
六岁的孩子,本就是忘性大,逗弄了英武一会,便把下午在林中遇见蓝衣少年的事给忘到脑后去了。苏筱柔歪着脑袋趴在榻上,两只小脚翘起来踢来踢去,看着眼前瑟缩的英武,心情大好。
英武颤抖的看着眼前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主人,本该矫健的身姿,因僵硬显得有些笨拙。这些日子,苏筱柔对它也是照顾有加,比起山林中的生活,显然是“富足”了许多,它也发现其实这小主人还是不错,只是淘气些(真的只是‘些’吗???⊙﹏⊙b汗)而已,吃喝不愁的代价就是被她恶整。
比如,苏筱柔强迫英武穿着她自制的“龟壳装”,美其名曰:保暖。英武被抹布裹成一团在地上痛苦地蠕动,倒还真有些乌龟的风骨。
再比如,苏筱柔把英武扔进自己的大浴桶,美其名曰:学艺。英武在桶里痛苦地挣扎沉浮,最后让白着脸的秦慕兮救出,游泳没有学会,自此得上了俱水症。
再再比如,苏筱柔把英武的食物全部换成白菜,美其名曰:向佛。英武食不甘味,饿得皮包骨,最后以装死换回了食肉的权利。
等等等等。
当然,日子要有波折才有动力,小小的英武年纪虽轻,却已深刻的认识到了这个问题的重要性。开始的时候,它还会奋力反抗,时间久了,却也习惯了,乐于陪她玩耍,没有波折也要制造些波折才好。
苏筱柔来回抚着英武的羽毛,很是满意它的顺从。
眼见天色黑了,苏筱柔正觉得有些饥饿,就听见秦慕兮敲门,叫她去吃饭。苏筱柔从英武专用的小罐子里掏出一把肉干,放在英武面前,然后便跑出去,拉着师兄的手向饭厅走去。
秦慕兮用手刮了刮苏筱柔的鼻子,温声道:“师妹,今晚可要乖些,晚饭有个惊喜。”苏筱柔连声问是什么,秦慕兮却只是笑着摇头,怎么也不肯说。
这雅居竹院虽小,却也五脏俱全,饭厅虽不大,布置的却很是典雅简洁。苏筱柔与秦慕兮说说笑笑的相携走进饭厅,她惊讶的发现往常显得有些空荡的饭厅,今日竟是有些拥挤的样子。师傅、五师叔都在,连不常见到面的太师傅和司羽叔叔也在,大家都已入座。主座边却是几个陌生人,一人坐着,一个劲装男子和一个少年站在其身后。
当她的眼神掠过那坐着的身影时,瞳孔猛然放大。那人剑眉星目,脸如刀刻,稚气未脱却俊逸非凡,一身贵气,虽然已换成一身白衫,可不难认出,不是下午那冷冰冰的蓝衣少年又是谁?!
苏筱柔小脸一白,如遭雷击,脱口喊道:“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