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楼的月亮》山竹不好吃

5、梦

　　阳光晃地霍一白睁不开眼睛，虽然日光强烈，但是四周却是大雾弥漫。他漫无目的地行走着，意识游离在身体之外，忽然，他发现自己的正前方似乎站着一个人，那个人的身影被裹在雾里，怎么也看不清。
　　意识瞬间回归身体。
　　霍一白向前走，那个身影就向前移动，似乎在故意指引着他。总之，两个人之间始终隔着一段距离。忽然，那个人转过身来，隐约可见她的五官，虽然模糊不清，但是几乎在一瞬间，霍一白就意识到了她是谁，然后他的胸口像是被谁重重地砸了一拳，他艰难地呼吸着。
　　雾气越来越浓，霍一白看不清她的表情。他拼命向前跑，但是无论如何也追不上她……
　　他只好边跑边喊：“别走！姐！别走！姐姐……”
　　霍一梦并不理会他，着了魔似地向前奔去……
　　眼瞧着追不上了，霍一白一下子坐在地上痛哭起来。
　　一瞬间，大雾散去。
　　他急忙向前望，只看见霍一梦正站在悬崖边，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霍一白嘶吼着冲过去，趴在崖边向下望，眼前只有望不到底的深渊。霍一白脚下一滑，自己也坠了下去……
　　强烈的失重感促使他从梦中惊醒。
　　宿舍的窗帘没有拉好，校园街道上的灯光斜射进来，所以当霍一白猛然睁开眼睛时，眼前并不是一片漆黑，这微弱的光芒稍稍为他带来些抚慰。他擦去残留在鬓角的眼泪，翻了个身。有人打呼噜，声音在宿舍里回荡，听不出是谁来。
　　霍一白紧紧抱着被子，尽力压制着心中的悲伤，可是这玩意儿越压抑越强烈，压地他几乎喘不过气来，最终，他又一次在深夜败给了它……
　　他害怕吵醒其他人，只能隐忍着，无声地痛哭。
　　当他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时，困意却早就无影踪了。为了防止自己胡思乱想，他打开了手机，屏幕的光芒十分刺眼，他将亮度调到最低，微微眯起眼睛，过了一会儿，眼睛也逐渐适应了。
　　他翻看着微信朋友圈。忽然，一条文案引起了他的注意。
　　“晚风。”
　　配图是一轮藏在错杂树枝后的明月。
　　这条朋友圈的主人，是霍一白今天——应该说是昨天，新加的好友，他给这位好友的备注是“租房—陈数”。
　　他犹豫着为这条朋友圈点了赞。
　　一股奇怪的共鸣感从霍一白心底缓缓升起，他下意识点开了陈数的朋友圈，却发现内容是三天可见，而这条和他引起共鸣的文案，是陈数这可见的三天内唯一一个分享。
　　这也使得霍一白对这个未曾谋面的合租者产生了一些期待。

　　霍一白打了个哈欠，这一点困意在这样的深夜变得倍加珍稀，他连忙关了手机闭上眼睛。

　　大一的时候，霍一白就有了搬到校外住的想法。
　　学校对面有一条商业街，他在那边的一家奶茶店找了一份兼职，一个小时25块钱。他打算把兼职的钱攒起来，用来当做租房的费用。
　　当老板告诉他时薪时，他在心里想，如果他一天干够十个小时，那一天的工资岂不是二百五？
　　但是这个奶茶店一天的营业时间都不到十个小时。
　　奶茶店老板是一个年轻的姑娘，短头发染成了银灰色，又泛着些绿，总之是一种难以描述的颜色。霍一白觉得这个颜色很好看，她的皮肤很白，这个颜色很衬她。
　　她叫林小雅。
　　这条街上还有几家鼎鼎有名的连锁奶茶店，而小雅的店只是一家独立的个体店。
　　想要跟那些大牌奶茶店竞争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而小雅的店一直屹立不倒的原因，就是品种新颖——她经常自己捣鼓着做新品，味道也很好，最最最重要的是，价格适中，就连包装都是小雅自己设计的。
　　“小焦这学期不来了，她准备考研。”小雅撸起袖子，摆放着新换的椅子，她的右臂上纹了一只鸟，呈展翅飞翔的状态，特别灵动，尤其是鸟的眼睛，目光坚毅，看起来栩栩如生。
　　霍一白曾好奇地盯着她的纹身看过，被小雅发现了。
　　她指着那只鸟说：“沙鸥。”
　　沙鸥的象征意义是自由。

　　小雅继续说道：“所以我们得再找一个人来，你也帮我留意一下，最好是大一新生。”
　　霍一白开玩笑道：“为什么？是大一的好骗吗？”
　　小雅摆好椅子后就坐下了，她翘起二郎腿，抽出一根香烟点燃。
　　“不好骗。但是他们能在店里多干一段时间。”
　　“那要等到他们军训结束了。”
　　小雅望着热闹的街道，轻轻地点了点头：“等呗。”
　　“诶，你什么专业的来着？”小雅问道。
　　这似乎已经是她第三次问了，霍一白无奈地说道：“软件工程。”
　　小雅将烟头按在烟灰缸中，兴冲冲地望向他问道：“会修电脑吗？我的笔记本好像出了点问题，摄像头不会用了。”
　　霍一白摇摇头：“我的专业其实跟修电脑沾不上任何关系。不过摄像头坏了也没有什么影响吧？”
　　霍一白一直觉得，笔记本上的摄像头是很鸡肋的存在，因为他从来没有用过，所以他其实很好奇，林小雅是怎么发现它坏掉的。
　　“是没什么影响。但是它坏了，就得修好啊。”
　　霍一白点了点头，但是他心里并不这样想。
　　街边的路灯亮了起来，一般到了这个时候，店里就会忙碌起来。
　　林小雅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说道：“开始准备吧。”
　　她来到清洗池旁，将烟灰缸冲洗干净，又重新摆放在桌子上，然后拿起空气清新剂，朝着自己方才坐的地方喷了两下。
　　柠檬味的清新剂夹杂着香烟的味道在奶茶店漫开，霍一白鼻头一痒，打了个喷嚏。
　　这时，他听到林小雅有些惊讶地说道：“新生今天晚上不军训？”
　　霍一白疑惑地望向门口，只见一个身穿军训迷彩服的姑娘走了进来。军训接近尾声，经过了将近半个月的风吹日晒，姑娘的皮肤有明显的晒黑痕迹。
　　她朝霍一白咧嘴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
　　“你好！喝点什么？”霍一白礼貌地问道。
　　姑娘一手转着迷彩帽，一手指着屏幕上的饮品名字，一行一行地查看着。
　　“要六杯这个，芒果乐园。”姑娘的声音很清亮，说着，就打开了微信的支付码。
　　“姑娘，今晚不军训吗？”林小雅问道。
　　“啊，我偷偷溜出来了，”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摇着帽子的手停了下来，有些扭捏地捏着它，“我今天生日，想请舍友喝点东西。”
　　林小雅笑道：“这样啊，生日快乐！”
　　姑娘的眼睛很亮，有些惊喜地笑着：“谢谢！”
　　霍一白做好后，将固定在一个袋子里的六杯饮品递给这个姑娘，附带了一句生日快乐。
　　“谢谢！对了，你们这里招不招兼职啊？”姑娘问道。
　　林小雅和霍一白都同时眼前一亮。
　　“招，正在找。怎么？想过来兼职吗？”林小雅道。
　　姑娘有些担心地说：“嗯！不过军训还没有结束，现在没有时间……”
　　林小雅摇了摇头：“没关系，可以等到你军训结束再过来，到时候我们细谈。怎么样？”
　　姑娘激动地说：“好啊！谢谢！”
　　她拿着饮料开心地走了。
　　霍一白擦拭着调试杯，有意无意地问道：“你觉得她会来吗？”
　　客人陆陆续续进店里。
　　林小雅想了想，正准备回答时，忽然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那个！我叫林初静！忘记说了……”
　　姑娘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店里的人一同转过头去看她，她的脸颊泛起了红晕，不知道是害羞还是跑太快的原因。
　　林小雅笑着点了点头：“好，我记住了。”
　　林初静点了下头，逃也似地离开了。
　　霍一白一边点单，一边还要做饮品，实在忙不过来了，林小雅过来帮他，若有所思地说：“我觉得她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