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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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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大人府邸雕梁画栋,朱墙黄瓦,庭院精致,下人来来往往,却只听得见鸟叫。小厮低着身子引路,不敢半句多言。言尘一路上没有见过一个丫鬟婆子,脚下门槛一道又一道,高的快没过膝盖,好像是生硬的拉着他又穿越了一次。
花厅坐定,言尘强忍不适,喝了口茶。看向身边的江陵,长长舒了口气。等来的却不是周县令。
夫人衣着华贵,领着三位小姑娘。为首的姑娘正是周清越。她穿了一件水红罗裙,头上绒花随着步伐轻轻晃动,衬得一张小脸柔弱可爱。身后两位姑娘皆是青绿色的裙子。一个头上簪花鲜艳,一个头上插了只金钗,两人看着都有些不伦不类。俨然一副宅斗大戏。言尘狠狠抖了抖,脸色煞白。
周夫人言笑晏晏的像言尘江陵二人一福身:“家主有事儿赶回衙门了。怠慢二位了。”又对身后的几位姑娘道:“给公子奉茶。”
“不敢不敢。”言尘心惊肉跳。古人直接起来一点儿也不含糊。言尘手脚都不知道放哪儿了。
“言公子想必也听说了女子税的事儿。”周夫人眉头微蹙,似乎真的在发愁,款款说到。
言尘也不含糊,一记直球:“昨日刚和正宁拜访了严先生。先生也说赋税过重。啊,对了,正宁便是有名的才子江宗玉。先生昨日赐字正宁。”说着含笑看向江陵。
江陵看起来一如往常镇定自若,往那儿一座周围的男子便黯然失色。如今又得严帝师赏识。周夫人瞎了眼才会再瞅着言尘不放。
周夫人两眼放光:“清越,把你绣活拿出来给公子看看。”
“江陵已有婚约。”江陵的话掷地有声。他偏头看向言尘。顿了顿又继续道:“承夫人错爱。如今言兄与我不过一介白衣,自是不敢考虑儿女私情大事。先生也是不会答应的。”
“正是正是。”言尘脸色不太好,尴尬附和到。
周夫人脸色更加难看。周县令虽然科考成绩不好。却是个八面玲珑的人,正是官运亨通的时候。言尘不过是个秀才,这婚事他绝不吃亏,他竟然如此狂妄,明摆着看不上清越。
秋闱在即,万一言尘一朝金榜题名也不能交恶。只好陪笑道:“误会,误会。不过是想让女儿们见见世面。江公子这么早便订亲了?他日金榜题名,前途不可限量。不知哪家姑娘这么有福气。”
“尚不知闺名。”明明是搪塞避开姓氏不答,从江陵嘴里说出来好像是理所应当。下婚书之前当然不知道女子闺名。
“山脚下曾与令郎有过一面之缘。周兄一表人才,有机会我与言兄定要与老师引荐。”江陵字字句句卡在周夫人心坎上。
“我去吩咐厨房多加几个菜,江公子言公子定要赏脸留下吃饭。你们先聊着,我去去就回。”周夫人喜笑颜开,话是说给言尘,目光却一直看着周清越。
屋内四位年轻男女面色自然,好像只有言尘听的心惊肉跳。
果然周母刚走,周清越便拿出个香囊,银白色调,绣了竹子纹样,一打眼便知秀红精巧。江陵和两个庶女就像瞎了一样,皆低头不语。周清越眼睛咕噜一转,言尘生怕她一言不合就要哭出来。若不是有椅背挡着,他必要从椅子上掉下去。
却见周清越大方把香囊赠与江陵:“清越知道公子已订亲,此物是对公子学识的敬佩,而非男女之情。请公子不要嫌弃。”
江陵转过脸看言尘,只见他脸色煞是好看,忍不住笑出来:“多谢姑娘。江陵却之不恭。只是不能随身佩戴,凭白浪费了姑娘的好手艺。”
“江公子说的哪里话。江公子能收下清越便心满意足。”周清越一句话说了一半,一个女子忽然跑进来:“母亲,母亲饶了秋月吧。”
——正是周家庶女周清凌。少女一身翠绿衣裙。头上簪了一只大红绒花。哭的梨花带雨,美丽不可方物。一时间周遭都失了颜色。见周夫人不在,噗通一声向周清越跪下:“妹妹帮我说说话吧。”
“你,你,你不是禁足了吗?秋月受罚是母亲的意思。你求我做什么。还有外人在呢,你先起来。”周清越退了两步一脸惊恐。
周清凌抽咽着打量江陵言尘。两人正不约而同的低头喝茶。江陵坐于次位,相貌俊美衣着朴素。言尘坐于主客位,气质洒脱穿着随意周身并无配饰,也不像高门世家公子。
周清凌一时表情也五颜六色起来。
周夫人是同周大人一同回来的。见周清凌在地上跪着,连忙上前扶起:“这是怎么了?不是禁足呢吗?怎么跑前院来了。这可怎么是好,还有外男在呢!”
言尘看见周夫人微不可见的从鼻子里嗤了一声,跟着周清凌一起抖了抖,几乎是面无血色,别过头去,嗓子哑的厉害:“我和江兄还是先告辞了罢。”
周夫人给了周大人一个眼神,对二人笑着说道:“女儿不懂事,唐突了。先随我去用饭吧。”
周大人也附和道:“饭都不用,便是看不起周某了。先随夫人去吧,我随后就到。”
周大人,周夫人,周安,言尘,江陵。五人同桌用饭。姑娘们单独一桌。言尘没看到具体有谁。
周大人先开口道:“夫人为女儿们的婚事忧心忡忡,今日实在是唐突。议亲还是要从长计议,秋闱重要!”
“承蒙周大人错爱。言兄于江陵惶恐,日后还望大人提携。”江陵道。
周大人和周安耳语了一会儿,周安一改对江陵的态度:“那日周安被猪油蒙了心,竟怀疑宗玉兄的学识。周安小人之心,万望宗玉兄不要介怀。”
“严帝师给宗玉赐字正宁。”周夫人说到。
“恭喜正宁兄得先生赏识!”周安道。
……
虽然不知周大人为何突然改变态度,席间气氛还是霎时轻松起来。
周大人的好心情直接表现在菜码上。五人十菜,六肉三素一汤,菜色丰盛诱人,有言尘爱吃的糖醋排骨和松鼠鱼,言宅可没有这么好的厨子。美食暂时缓解了言尘的不适。席间埋头干饭,还不忘给守礼的江陵夹菜。
“瞧着真跟亲兄弟似的,不如做了连襟。周家女儿多!”周夫人掩面笑道。
言尘一口鱼刺卡在喉咙,瞬间咳嗽起来。江陵拍着他的背:“夫人说笑呢!做梦去吧,瞧你这点出息!”
言尘红着脸道:“鱼太好吃了。”引得大家都跟着笑起来。似乎是一顿再平常不过的家宴。
饭后,言尘和江陵在周家园子里消食。一个浑身是血的丫鬟,直奔二人而来冲出来,跪倒在二人面前:“两位菩萨去救救我家小姐吧!”
言尘道:“我们两个外男。不能去后院。谈何救你家小姐。”
“不在后院!小姐……老爷在前院打小姐呢!二位菩萨行行好,老爷定不会当着外人的面下狠手。”小丫鬟连连磕头。
“你是秋月?究竟是什么事?”江陵问。
“是我偷了小姐的绣活拿去卖的。和小姐无关。二位菩萨行行好!秋月求您了!”小丫鬟脚下的石路都染了血。
江陵于心不忍看向言尘,他脸色不太好。见言尘点头,才道:“走吧。”虽然不应该插手周家家事,可对于江陵言尘不过举手之劳,也许她便会少一场大病,捡回半条命。
……
“啪!”周老爷一鞭子抽在周清凌背后。血沫顺着鞭子的轨迹飞溅到言尘脸上。
周清凌没有喊叫,瞪着眼睛:“就是我让秋月去卖绣活。有本事打死我。”
反倒是言尘嘴唇已无血色,直直倒了下去。
周清凌逃过一劫,江陵扶着“晕血”的言尘,晃晃荡荡的往回走:“我们去看看大夫吧。”
“我这是演出来的!堂堂男子汉怎么可能晕血。”言尘推开江陵,努力扯出一个灿烂的笑。
这并不是言尘第一次见血。十五年来他见了太多血,竟然在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女子身上晕血了。
一想到鞭子上的血,竟又恶心起来。终是敌不过生理反应,蹲在街角,把周家的大鱼大肉吐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