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还不表白》三思鱼

2、第 2 章

　　程淮的爸妈是在他五岁那年离婚的，他那时候太小，在有限的记忆里，他只记得他妈妈拎着个包往外走，他姐姐在后面边哭边追，他妈妈愣是头都没回一下。
　　离婚后的父亲变得更混蛋了，没妈妈护着，他父亲打他们打得更狠了，最后忍无可忍的姐姐拿起个酒瓶就朝他爸砸了过去，砸得他爸满头是血，小小年纪的他被吓得躲在桌子底下瑟瑟发抖。
　　后来他爸不怎么敢打他姐了，总是趁他姐不在家就打他，不管有没有喝醉都打他。那会程柔在读高中，只周末回来一下，他不记得他那时是七岁还是八岁，他爸不知道遇上了什么事，整个人喝得醉熏熏的，回来鞋都没脱就开始打他，要不是隔壁邻居好心拉住他爸，他那次估计会被他爸给活活打死。
　　不知道谁把这件事告诉了他姐姐，他姐姐从学校搬回了家里，程淮知道，他姐姐是为了保护他。
　　程淮十岁那年他爸病了，得了肝癌，他也不去治，临死前他良心发现，一直拉着他姐弟的手道歉，程淮无知无觉，他没有很伤心，也没有很开心。
　　没了爸爸，也没了经济来源，程柔刚考上了本地的大学，在所有人以为她会放弃学业的时候，她做出了惊人的举动，她把家里仅有的一套房子低价售出，又另外买了个便宜的老房子搬进去住，还趁着假期去打工，那几年她边工边读边养弟弟，就这么撑到了大学毕业。
　　后来他有问他姐姐为什么毫不犹豫的就把家里的房子卖掉，他姐姐抱着他说:“那栋房子见证了我们不幸的童年，我们需要换个房子重新开始。”
　　现在想来，他爸对他们唯一的奉献就是那套房子，他在外面欠了不少债，姐姐拿买老房子剩下的钱还了。
　　程淮爱他姐姐胜过爱父母，父母于他来说是不可磨灭的阴影，是他抑郁症的根源。
　　上辈子他很清醒的知道自己病了，也很清醒的知道自己不清醒，最后那段时间，他脑子里整天想的是如何让自己优雅的死去，在自杀前三个月就已经把遗言给写好了。
　　现在上天让他重来一次，他别无所求，只想让自己活得快乐一点，活得久一点。
　　......
　　程柔毕业后进了一家外贸公司，整天忙得脚不沾地，好不容易挨到周末还要被主管拉出去应酬，程柔对酒是深恶痛绝的，奈何工作应酬总少不了酒，她是个女孩子，喝起酒来不像男孩子那样无所顾忌，总是被劝酒她也很烦，但都只能耐着性子喝下去。
　　这天她喝得有点多，从厕所出来时撞到了一个人身上，那人扶住她，“程小姐。”
　　程柔眯了眯眼，待看清来人后她笑了下，“林医生，真巧。”
　　林诚:“你好像醉了。”
　　程柔揉了下额头，“大概吧，我觉得头有点晕。”
　　林诚，“你是跟朋友一起来的吗？”
　　程柔避开了林诚的搀扶，她稳了稳身子，“陪客户吃饭。”
　　林诚，“那结束了吗？”
　　程柔蹲到地上，“他们聊得正嗨，估计一时半会结束不了。”
　　她穿着裙子，一个不注意就会走光，林诚把她拉了起来，“等你结束应酬，我送你回家吧。”
　　程柔眨了眨眼，“林医生，我们应该不算熟吧？”
　　林诚扶了扶眼睛，“我只是送你回家，字面上的意思。”
　　程柔推开他往前走，“我工作还没结束呢，回什么家。”
　　林诚想跟上，刚上完厕所出来的同伴却拉住了他，“那姐姐是谁啊，长得还挺漂亮。”
　　被同伴这么一耽误，程柔就走得没影了，这那么多间包厢，他还真不知道去哪里找了。
　　他叹了口气，“只是一个认识的普通朋友。”
　　那同伴用过来人一样的眼神看着他，“真的只是一个认识的普通朋友？”
　　林诚心不在焉的应了声，“是。”
　　他跟着同伴往他们所在的包间走去，突然，旁边一个包间的门猛的被人从里面打开，程柔满面怒容的从里面走了出来，一个被泼了满脸红酒的中年男人追出来抓住程柔手腕，“你泼了人酒就想跑，你信不信我能让你老板立刻干掉你。”
　　程柔跟她爸打了那么多年的“杖”，身手练都练出来了，她用巧劲挣脱了他的手，“不劳烦你，明天我就跟我老板递交辞呈，一个想让员工出卖色相的公司没什么好待的，至于泼你红酒……”她停顿了下，像摸像样的揉了揉手腕后才说:“我觉得还不够呢。”
　　那男人脸色变了变，“这是公共场合，你想干嘛？”
　　程柔想给他补一拳，手腕却被人给拉住了，林诚在她耳旁轻声说:“别冲动。”
　　他把程柔拉到身后，“这位先生，你还有什么问题？”
　　林诚虽然长相斯文，但特意冷下脸的时候特别能唬人，到底是这中年男人理亏，他摸了摸鼻子，“我不跟你们计较。”
　　程柔转身就往门口走，步子有点踉跄，林诚拍了拍同伴的肩，“抱歉，我先走一步。”
　　愣在原地的同伴，“……这叫普通朋友？”
　　程淮正在补习功课，家里老式的门铃被人从外面按响了，他以为是他姐姐又忘记拿钥匙，一路小跑过去给他姐姐开门，结果门外不止有她姐姐，还有背着她姐姐的未来姐夫。
　　程淮一个姐字刚出口就被他硬生生的改回了，“林医生。”
　　林诚朝他点了点头，“你姐喝醉了，我送她回来。”
　　程淮赶忙让开，“进来吧。”
　　林诚本来想把程柔放到沙发上就走的，毕竟女孩子的卧室不好随便进，结果程淮直接推开了卧室门，“有劳林医生了。”
　　林诚只得把程柔背进了卧室。
　　跟想象中女孩子的卧室不一样，程柔的卧室可以用“寒酸”来形容，里面只有一张不到一米五的床和一张不到80厘米的梳妆台，连个衣柜都没有，衣服都整齐的摆放在一个木箱子上。
　　程淮帮他姐姐盖好被子，他转过身，看到林诚正对着掉灰的墙面发呆，他拍了下他肩，“林医生？”
　　发呆的林诚被他吓了一跳，他回过神，“怎么？”
　　程淮指了指门口，“我们出去吧。”
　　林诚有点尴尬，“喔喔，是要出去。”
　　程淮忍住笑，追妻路漫漫，未来的林教授可要加油了。
　　受原生家庭影响，他和姐姐都极度恐婚，上辈子也不知道林诚是怎么做到的，在他姐姐32岁那年把她娶到了手。
　　婚后自然是幸福的，想到上辈子那个鬼灵精怪的外甥女，他巴不得林诚现在就把他姐姐娶走。
　　因为，他实在是太想念林圆圆了。
　　他给林诚倒了杯茶，“我姐姐很少喝醉，这还是第一回，除了推不掉的工作应酬，她平时滴酒不沾，她是个好姑娘，你可别误会啊。”
　　作为他姐姐亲爱的弟弟，在未来姐夫面前维护姐姐形象是必须的。
　　林诚摇头失笑，他问:“家里就你们两个？”
　　程淮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他觉得很有必要跟他姐夫指点一下她姐姐的“病症所在”，好让他以后可以对症下药，少走弯路。
　　他说:“你想听我家的故事吗？”
　　林诚点了点头。
　　程淮清了下嗓子，这些事对于他来说已经隔了一世，现在和人谈起来心理也不会有太大波动。
　　他和林诚讲起旧事，着重点放在了他姐姐身上，等讲得差不多了他才戏精上身一般的捂住嘴巴，“我跟你讲这些，我姐知道了肯定会揍我。”
　　林诚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拍了拍程淮的肩，“放心，你姐不会知道。”
　　他拿起放在沙发上的钥匙，“很晚了，我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
　　程淮有点懵，这跟他想象中的反应怎么不一样，难道他弄巧成拙了？？？
　　林诚这会估计还没喜欢上他姐姐，或者喜欢上了，但感情还没到那个度，他贸贸然的把他姐的底都交了出去……
　　有可能会把她姐的美好姻缘弄断……
　　所以有时候知道太多也未必是好事。
　　次日，心有愧疚的程淮给他姐熬了一碗醒酒汤，程柔揉了揉酸痛的额头，“我昨晚怎么回来的？”
　　程淮：“你不记得了？”
　　程柔：“我只记得我打了辆计程车，后面有人跟我一起坐进了后座，我以为那人要跟我抢车，跟他吵了几句，之后的就不记得了。”
　　程淮，“……是林医生，姐，你以后还是少喝酒吧，幸好是林医生送你回来的。”
　　程柔躺到沙发上，“你好像很喜欢他？在医院那会逮到机会就跟人聊天。”
　　程淮摸了摸鼻子，他姐夫他当然喜欢了，只是不知道这姐夫以后还有没机会喊。
　　程淮：“我觉得他人不错，姐，你要不要考虑找个医生男友？”
　　程柔白了他一眼，“姐不考虑找男友，姐现在要考虑找工作。”
　　程淮一点也不惊讶，他姐上辈子也是这个时候换工作的，只是换工作的原因她姐没跟他说。
　　他问：“为什么？”
　　程柔，”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月考成绩出来没？拿来我看看。”
　　程淮只得从书包里把成绩单拿出来，程柔接过扫了一眼，“又退步了，你是越学越回去了，要不姐还是给你请个家教吧，我也没时间辅导你。”
　　程淮摇头，“不用，我自己可以补回来。”
　　程柔揉了揉他头发，“别逼自己太紧，慢慢来。”
　　......
　　程淮重生回来有两个月了，还有不到二十天就是期末考，天气闷热得厉害，家里只有一个老旧的风扇在咯咯作响的工作，上辈子习惯了空调环境的程淮被热得没办法，他抱着书到不远处的商场蹭空调。
　　沈泽希拉着四岁的侄子走进商场大厅，一抬眼就看到了坐在公共区域上看书的程淮，他手上拿着笔，边看边画，一看就是在复习功课。
　　鬼使神差的，他拉着侄子走到了他面前。
　　程淮书上投下了一片阴影，他抬头，一个小男孩正睁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他，再抬眼往上看，一身潮牌的沈泽希正酷酷的站在小男孩的后面，而他身后，已经有小姑娘在偷偷拍照了。
　　沈泽希没说话，程淮只得先开口，”你出来逛街吗？“
　　沈泽希点了点头，那小男孩上手翻了几下程淮的书，然后转过身奶声奶气的跟沈泽希说：”小叔叔，他的书跟你的是一样的，你书上也有个这样的老头。”
　　程淮忍不住笑出声，他手上拿的是一本英语书，小男孩嘴里的老头是霍金。
　　他摸了下小男孩的头，“我跟你哥哥是同学，我们的课本自然是一样的。”
　　小男孩纠正他，“他不是我哥哥，他是我小叔叔，你才是哥哥。”
　　程淮下意识的说道，“这辈分有点乱啊。”
　　说完他就想掌自己嘴，乱什么乱，现在他和沈泽希除了是同学，其它什么关系都没有！”
　　沈泽希却罕见的笑了，整个人像正在融化的冰雪，耀眼极了。
　　他对侄子说：“那你就叫他叔叔，反正他比你大十几岁，叫叔叔也正常。”
　　程淮......
　　他好不容易回到了被叫哥哥的年纪，上辈子他最颓废的那段时间，可没少被人叫大叔，甚至有些还是他的同龄人。
　　小侄子似乎很喜欢他，他坐到了他旁边，“叔叔，你为什么在这看书。”
　　程淮，“......叫哥哥我就回答你。”
　　小侄子眨了眨眼，从善如流般朝他喊道，“哥哥。”
　　程淮心里舒服了，他说：“因为这里有空调，而我特别怕热。”
　　小侄子特别大方的说：“我家有空调，你可以来我家看书。”
　　程淮笑了下，他快速的看了一眼沈泽希后就转移了话题，“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侄子很乐意介绍自己，“我叫沈芃芃。”
　　程淮；“是朋友的朋吗？”
　　沈芃芃懵懵懂懂的看着他，沈泽希替他接上，“我行其野，芃芃其麦。”
　　程淮感觉耳尖有点烫，上辈子的他也没觉得沈泽希的声音有多好听啊。这重来一次怎么感觉都变了，难道是因为他太久没和他聊过天了？
　　他清了下嗓子，他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要清嗓子，他说“是个好名字。”
　　被这么一打扰，他也看不下去书了，他站起来，“你们是要进去买东西吗？”
　　沈泽希，“给他买玩具。”
　　他停顿了下，又接着说：“要一起吗？”
　　程淮看了眼四周的偷拍者，他点了点头，“好啊。”
　　沈芃芃一边拉一个走上了电梯，两个一米八的高个子被迫半弯腰跟着他走，儿童玩具在三楼，沈芃芃看到玩具后就松开了他们，他拿起了个模型飞机，“小叔叔，我想要这个？”
　　沈泽希，“你考虑好，来的时候你说要买汽车，如果你买了模型飞机，那汽车就不能买了。”
　　沈芃芃扁了扁嘴，样子那叫一个委屈，眼看马上就要哭出来，沈泽希不慌不忙的靠在货架上，“你要是敢哭出来，那就什么都别买了。'
　　沈芃芃神情立马恢复了正常，“那我再选选好了。”
　　沈芃芃的样子让程淮想起了上辈子的林圆圆，她特别会装可怜，程淮对她几乎是有求必应，程柔还总说他把林圆圆给惯坏了，其实圆圆特别乖，他病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时候，圆圆都没嫌弃过他。
　　只是这辈子，圆圆还会回来吗？
　　沈泽希看着又在发呆的程淮，据他这段时间的观察，程淮好像特别爱发呆。
　　他忍不住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程淮猛的回过神，“怎么了？”
　　沈泽希，“你在想什么？”
　　程淮不想把天聊死，他说：“我在想我什么时候会有外甥女。”
　　沈泽希果然来了兴趣，“因为沈芃芃？你很喜欢小孩？”
　　程淮，“也不算很喜欢，就是觉得有个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小孩挺好的。”
　　沈泽希脸色变了变，倒是没有开口说话。
　　程淮注意到了沈泽希的脸色，他莫名的心一软，像是跟他解释一般，“我说的有血缘的关系的小孩是我姐生的孩子，我未来的外甥女。”
　　沈泽希抿了抿唇，“你喜欢女孩？”
　　程淮觉得这个问题有点难回答，他隐隐觉得沈泽希问的不是字面上的意思，他只好给了他一个折中的答案，“只要是我姐生的，男孩女孩我都喜欢，如果是女孩就更好，我可以把我姐因为我缺失的童年补偿给她。”
　　沈泽希眼眸微动，他看向他，“那你的童年呢？想补给谁？”
　　程淮笑了下，这绕来绕去的，沈泽希无非就是想知道他以后会不会结婚生子。
　　原来，沈泽希喜欢上他的时间比他记忆里的更早。
　　他说：“那就让我姐姐再生个儿子，我的童年自然就补给他了。”
　　可惜，上辈子她姐只有林圆圆一个女儿。
　　上辈子他到死都没谈过恋爱，更别提结婚了，反倒沈泽希是结了婚的，这会他心里有点酸，他看向沈泽希，“你呢，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沈泽希正想说话，沈芃芃抱着刚才那个模型飞机跑了过来，“小叔叔，我就要它了。”
　　沈泽希，“你确定？”
　　沈芃芃特别坚定的点了点头，“小叔叔你不是经常跟我说，第一眼看到就喜欢上的东西不会错。”
　　沈泽希，“记性不错。”
　　结完账出来，沈芃芃特别宝贝的抱着他的模型飞机，“小叔叔，我们回家吧，我要回家玩。”
　　沈泽希看向程淮，程淮说：“你们回去吧，我也回去了。”
　　沈泽希看了眼他后面：“你等我一下。”
　　沈泽希走到他身后的饮料店买了两杯酸梅汁，他递了一杯给程淮，“给你，这个解暑。”
　　程淮楞了下，他伸手接过酸梅烫，“谢谢！”
　　沈芃芃瞪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我的呢？”
　　沈泽希，“你牙齿不疼了？”
　　沈芃芃咬了咬唇，“哼，小气叔叔，下次不跟你出来了。”
　　沈泽希，“我也是这样想的。”
　　沈芃芃气呼呼的往门口走去，沈泽希朝程淮举了举手里的酸梅汤，“再见。”
　　看着一大一小两个活宝离去的背影，程淮吸了口酸梅汤，嘴角控制不住的翘起。
　　第一次觉得，重生的感觉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