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味子弹》可雅

35、Rye.03

　　今天已经是除夕了，商场里依旧满是在外购物吃饭的人群。或者说正因为临近新年，才会有这么多人走出家门采买购物，无论哪里都变得热闹起来。

　　莱伊在停车场转了好几圈才等到一个车位。他把车停下，手伸进衣兜拿出烟盒，又停顿了一下，把烟盒扔回了手旁的储物盒里。

　　新年。

　　今天一大早宫野明美就带着宫野志保按响了门铃。宫野明美手里有那栋房子的钥匙，这一点莱伊绝对可以肯定。但她还是站在门外按了门铃，跟妹妹一起在冬天的冷风里吹着，直到托卡伊趿拉着拖鞋连跑带蹦下楼去给她们开门。

　　“打扰啦，新年快乐，诸星君。”
　　面容温婉的女孩子对他微笑，递过来装在纸箱里抱着的门松和镜饼。

　　“谢谢。”莱伊下意识伸手接住并道谢，而后才反应过来，回应到，“新年快乐。”

　　“恭喜你？”
　　宫野志保从姐姐身后探出头，也拎着一个木质的食盒递给他，撇了撇嘴，不是很开心的模样。作为雪莉的她是诸星大名义上的推荐人，当然清楚他得到代号的消息。

　　可是身为宫野志保的小女孩并不觉得有代号是什么好事，更加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恭喜。

　　“不用，该我说谢谢。”
　　莱伊点头示意，一手抱着纸箱一手接过食盒，早他一步来开门的托卡伊两手空空蹲在门后，双手都缩在袖子里，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明天才是新年吧。”他嘟囔了句，站起来跳了两下，没有帮忙拿东西的意思，只是开口催促道，“快点进来啦，好冷。”

　　“今天你们都有事要忙吧？”宫野明美摘了围巾在沙发坐下，环视了一圈虽然勉强能算得上干净，但肉眼可见杂乱的客厅，抿嘴笑了，“你们去忙的时候我会在家把房间收拾干净的，晚上大家要一起吃火锅哦，食材我都订好了，下午就会送来。”

　　“好耶，大小姐万岁。”
　　托卡伊举起手臂欢呼，只不过举的不是自己的手，而是握着莱伊和宫野志保的手臂架起来挥舞。

　　“我有什么事？”
　　莱伊淡定地用空着的另一只手给宫野明美和宫野志保倒上温热的大麦茶，又把托卡伊的杯子挪到他面前，按下他抓着自己的手，看向宫野志保问。

　　“这家伙没跟你说吗？”宫野志保诧异道，“今天有汇报会……也对，你应该不用参加。”

　　于是她也转头去看托卡伊，扬起眉毛眯着眼睛问：“你在搞什么？”

　　“专属司机。”托卡伊冲着莱伊摊手，“你也知道我不开车。阿阵大概不介意顺路捎你一程，但我一定会被他踹下车再踩油门撞上来吧。”

　　“别说鬼话。”宫野志保皱着眉一脸嫌弃地瞪着托卡伊，“他能行吗？”

　　没用莱伊自己回答，托卡伊直接回答道：“他不需要送到目的地，谁知道这次老不死的又找什么地洞让人钻。”

　　宫野志保对着托卡伊翻了个白眼，倒也没反驳他。莱伊听明白了，无所谓地点头，说自己可以把人送到附近的交通节点。

　　“辛苦诸星君了。”宫野明美先是对莱伊道谢，又摸了摸宫野志保的头发，笑眯眯地说，“也辛苦我们志保啦。”

　　似乎是在莱伊面前被姐姐当成小孩子哄让宫野志保有些不好意思，有些不自然地动了动脖子，才红着脸点了点头。

　　宫野明美真的是个很好的姐姐。不过与其说她是姐姐，不如说某种意义上她扮演了家庭中母亲的角色。托卡伊这个名义上的大哥反而像个调皮捣蛋的孩子，正在起哄，嚷着自己也辛苦了需要安慰。

　　被排除在外了。

　　莱伊清晰地感受到这件事，家庭本就是非常排外的团体，即使是婚姻关系也很难使一个人彻底融入一个陌生的家庭，更好的处理方式是缔结婚姻的两个人组成一个新的家庭。

　　倒不是说那兄妹三人刻意孤立他，而是他们自然而然地用着他们习惯的方式同彼此相处，这其中并没有为莱伊留下空隙。

　　“晚上要早点回来哦。”

　　把其他人送出门的宫野明美站在门口挥着手叮嘱：“这可是咱们一家人第一次一起过年，都不许缺席。”

　　第一次……？

　　莱伊皱眉，对自己听到的内容感到意外和不解。但这并不是一个好的发问场合，他问题放回去，装作什么都没听见，面无表情给托卡伊递过去他的围巾，顺便给宫野志保拉开车门。

　　小姑娘礼貌地道谢，刚才在姐姐面前还带着笑容的脸在上车之后就绷了起来，眼神里透着恨意和不安。

　　“没事的，志保，不会有问题的。”

　　车子开出宫野明美视线之后，托卡伊也没了脸上的笑，他坐在副驾驶低头打了个哈欠，困倦地说：“做你的报告，不用管都是谁在听。”

　　“汇报会只是走个过场，谁真正有价值谁又在滥竽充数，老不死的自己心里有数，不是两张纸就能动摇的。”

　　“目前为止你是无可替代的，所以任性一点也没关系。”

　　托卡伊冲后座探出身子，带着点不正经的笑容伸手把小姑娘板正的发型揉乱，一点作为大哥的样子都没有：“笑一个嘛，又不是什么正经场合，只是需要你在老家伙那里露个脸而已。”

　　宫野志保沉默不语，垂着眼睛低着头，过了一会才把托卡伊的手拍到一边，牵起嘴角扯出一个敷衍的假笑：“先把你自己那一大摊子事弄好再来操心我吧。”

　　“五年，最多五年。”托卡伊突然正色道，再次伸出手，这次他没有捣乱，而是耐心地把宫野志保的刘海一缕一缕整理妥当，又替她捋平衣领的褶皱，“再坚持五年，我会成功，到时候就不需要你做任何事了。”

　　“你可以在成人礼的时候跟明美一起去校门口合照，你是麻省理工的优秀毕业生，带明美去看一看你们那一年的毕业册。她有这么优秀的妹妹，可爱又聪明，明美一定很高兴。”

　　“那你呢，欧希尔？姐姐也没有去斯坦福看过，你的照片甚至放在实验室的展示柜里，她看了一定会更高兴。”

　　宫野志保抬起头，冰绿色的眼睛直视自己的兄长，在刚才的一番话里没有讲述他自己的词语，他给出的未来里没有保留他自己的位置。

　　“我可是有男朋友的人了。”托卡伊转过身，不再跟宫野志保对视，刚才转瞬即逝的郑重仿佛已经是他表露的极限，又回到了平日里不正经的样子，“我当然要过二人世界，妹妹再可爱也不可以来当电灯泡哦。”

　　“骗子。”宫野志保冷冷道，“大骗子。”

　　“骗你什么了，嗯？”
　　副驾驶的托卡伊不肯回头，只是声音里带着不知道哪里来的笑意问。

　　太多了……太多了。

　　比起不能离开日本的宫野明美，同在美国上学的宫野志保和托卡伊相处的机会更多一些。她知道并见过好几个自称是托卡伊约会对象的人，但是从没有一个是欧希尔这家伙主动对她们以男朋友身份介绍认识的。姐姐跟她提过，就在她回日本当天，这个名叫诸星大的男人跟托卡伊以一场车祸相遇，怎么那么快就变成了情侣，还委托自己代为引荐推举他成为组织的一员。关于组织的事情她和托卡伊默契地不向宫野明美主动提起，宫野明美也明白不会乱问，但宫野志保还是雪莉，这个人既然是以她的名义推荐进组织的，雪莉有必要问清一些问题。

　　托卡伊的房子往日里一直是宫野明美在打扫，平时住校，周末会在托卡伊家过夜并替他收拾一下房间，那栋房子一直留有宫野明美的房间，可自从诸星大住进去，托卡伊就借口不方便，让宫野明美只在他在家的时候过来。到底是为了避嫌还是因为要防备谁，宫野明美知道，宫野志保只是年纪小而不是没长脑子，她当然也知道。

　　托卡伊是在担心让诸星大和宫野明美接触。担心什么？既然担心，又为什么让可能有危险的家伙住进家里跟他一起生活？这样暗自防备着的不明身份的家伙，又怎么可能是托卡伊嘴里的男朋友？

　　宫野志保从后视镜看了一眼貌似一直专注开车的莱伊，看他专注时总让人感觉威胁的绿眼睛，理智地什么也没说。

　　她相信无论如何托卡伊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但这家伙死性不改，总喜欢做一些在危险边缘徘徊的事情。乐此不疲地挑衅琴酒是，养这种不明底细的人在身边也是。这种哥哥，怎么让人放得下心，相信他五年后一切就会好起来的话。她知道自己接手的是什么东西，也知道那种东西继续研究下去会造成什么后果。可是身在组织，她没有选择拒绝的余地，她要活下去，姐姐要活下去，托卡伊也要跟她们一起活下去。

　　“你知道。”她轻轻撩了一下耳边的头发，“我会做我该做的。”

　　“容我插嘴。”驾驶位上绿眼睛的男人沉默了一路，突然开口，“地铁到了，还需要我继续往哪里开？”

　　“不用了，谢谢。”
　　接下来的路线不是刚加入组织没几天的莱伊能知道的，宫野志保拢了拢出门前姐姐给自己系好的围巾，拿着符合季节的绒面手包打开车门下了车。她的手机上已经发来了通知集会地点的邮件，是个在地铁站换乘两次就可以走过去的位置。

　　“不一起吗？”

　　莱伊疑惑地看了眼坐在副驾驶没有动弹的托卡伊。

　　“迟到才是坏孩子会做的事情吧。”
　　托卡伊无所谓地说道，趴在车窗边看着宫野志保慢慢走远的背影，十三岁的小姑娘，发育初期仍旧细瘦的身体，裹着姐姐亲自挑选又给她仔细围上的羊绒围巾，穿着件成熟风格的大衣，拿着手包的姿势像个已经步入职场的职业女性，要很仔细才能从下楼时平底小皮鞋轻快的节奏里找到少女的身影。

　　“志保也长大了啊。”
　　托卡伊趴在车窗边意味不明地感慨道，口鼻散出的热气在玻璃上铺了一层遮挡视线的白雾。他突然起了玩心，用手指在哈出的雾气上画了一个直线支撑着圆脑袋和三角身子的简笔画小人，又突然转身，把在玻璃上蹭的冰凉的手指按在了莱伊的脸颊上。

　　“嗯？”
　　莱伊侧了侧头，没有躲，只是疑问地看他。

　　“没什么。”托卡伊歪着头冲他笑，凑过来轻轻亲吻他的嘴角，“开会很无聊的，你可以先在附近的商场随便逛逛，我结束了会联系你。”

　　“只有你？”发现托卡伊话里的人称，莱伊开口问，“志保……不用管？”

　　感觉叫代号要比直接称呼名字顺口很多，明明欧希尔的名字就叫得很自然。

　　“会有人送她回家的，今天可是除夕，家宴之外也要有不被打扰的二人时间吧。”
　　托卡伊弯着眼睛冲他笑，就好像他刚才对宫野志保拿出的理由真实不掺虚假，放轻了声音对莱伊说：“亲我一下。”

　　“好啊。”
　　莱伊捏了捏托卡伊露在外面的后颈，低头用嘴唇碰了碰他刚才在窗边蹭得发凉的鼻尖，向下含住同样有些冰凉的嘴唇，温柔地吮咬。

　　“等我回来，宝贝儿。”

　　“等你。”

作者有话说

　　亲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