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震》迟迟雀音

7、07

　　这是李昭野为数不多的窘迫时刻，他几乎感觉整个人都快要爆炸，不自然的红晕在脖颈和耳朵处蔓延开来，偏偏祝枝又用她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盯住了自己，这家伙，平时看起来娇娇弱弱的，怎么到了这个时候居然丝毫不退缩，他竟还从她眼里看出了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祝枝把本子抢了回去，塞进课桌里。
　　她红红的耳朵藏在头发里，避开李昭野的视线。
　　李昭野懵了，都暴露了，还宝贝本子干什么，他本人不就在这里坐着吗……
　　诡异的沉默在同桌两人之间蔓延，直到身后再次响起朋友的呼唤声，李昭野动静很大地从位置上起身。
　　祝枝藏在屉子里的手紧紧攥住本子一角，心跳速度极快，咚咚地敲击着脆弱的耳膜，视线跟随着李昭野离开的背影，她心下窘迫，只能默默祈祷着李昭野不认识林知阳，也不会从满满一本子的缩写中延伸思考，否则这场败露实在让她太难堪了。

　　李昭野今天的球打得很急，丢了好几个位置不错的球之后，他被同队的成员吐槽了一番，便兴致缺缺地下场了。
　　紧接着有人跟着过来询问情况。
　　“怎么回事？心不在焉的。”
　　手臂肌肉因为刚刚的运动而充血鼓了起来，上面抹了一层淡淡的水光，李昭野昂头灌下一大口水，眉间却依旧紧皱着，胡乱揉了几下的头发有些蓬松，额间的汗给他增添了几分运动过后的少年气，沉默了好一阵后，李昭野叹了口气。
　　“没什么事。”
　　“还打不打？”
　　“你们先打吧，我休息会。”
　　友谊赛说结束就结束了，学校在晚自习铃响起后就安静了不少，几个人从老地方翻墙出去吃宵夜。
　　嘈杂夏夜里的风吹散江边这几家烧烤摊的香味，混着朝远处飘去，李昭野吃饱喝足，买了单后，走到冰柜边拿出一瓶可乐，单手拉开后，昂头灌了一大口。
　　清爽的气泡在喉间炸开，给了他几分清醒。
　　口袋里的手机轻轻震动了两下，李昭野拿出来看了一眼，竟然是祝枝发来的消息。
　　-老师说要你补完昨天的错题。
　　李昭野正准备低头打字回消息，那边的消息又跳出来了。
　　-我帮你补完了，明天你记得交去办公室。
　　李昭野一愣，指尖被可乐冰得发麻，揉向太阳穴的时候，还带着湿漉漉的水汽。
　　-下晚自习了吗？
　　李昭野问她。
　　-还没。
　　真是学坏了，没下晚自习就开始看手机了。
　　-等着。
　　他把手机塞回口袋里，路过正忙得热火朝天的老板时，李昭野步子一顿，说：“帮我炒个炒饭，不要辣。”

　　别的学生都是在陆陆续续从学校里出来，准备回家，只有李昭野拎着个袋子，慢悠悠地朝教室走去。
　　祝枝不会在学校里逗留太久，她通常会花五分钟收拾好要带回家的书和作业，然后洗好杯子，再背着书包下楼。
　　李昭野卡好时间在楼下等到她。
　　柔顺的低马尾已经有些凌乱了，尺码偏大的校服罩在她纤细的身体上，人群里，她瞪着那双亮晶晶的小鹿眼，有些错愕地看着李昭野。
　　楼道里塞了好多人，推着她朝楼下走，李昭野抬手，冲她招了招，然后做了个嘴形。
　　过来。
　　被不少学生注意到的李昭野领着祝枝走向梧桐树底下的木椅子旁，这儿是送饭的家长聚集地，到了晚上就没什么人在了。
　　一想到自己等会要说的话，李昭野还有点紧张。
　　他看着站在一旁的祝枝，也跟着站了起来，在原地转了两步后，他说：“你坐吧。”
　　祝枝没听太清，不明所以。
　　她盯的近，视线片刻都没挪开。
　　李昭野心脏漏了两拍，避开视线后，他低声道：“我有事想和你说。”
　　祝枝乖乖坐下，仰头看着他。
　　她总是很乖，目光里带着几分认真和专注，盯得李昭野耳朵发热。
　　“就是，我觉得你成绩不错，当务之急还是专心学习，考个好大学。”
　　委婉地表达了一番后，李昭野抬眸看她，正好撞进祝枝湿漉漉的视线里。
　　她细细的眉轻皱，略微有些苦恼地指了指不远处嘈杂的人群，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对不起。”她小声道，“可以再说一遍吗？”
　　李昭野愣住，面对这样一双可怜又无辜的眼睛，他实在没办法再次说出几乎是拒绝的话。
　　祝枝愧疚地低下头，有点紧张。
　　“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我——”
　　她低着头，露出白嫩的脖颈，搭在肩头的头发滑落，发尾在风里微微晃动着，在李昭野心里划下一层淡淡的涟漪。
　　“我说，谢谢你帮我补作业。”李昭野说。
　　祝枝这回听清了，她疑惑地抬头。
　　“给你带的。”
　　李昭野把手里的袋子递给她，见祝枝摇头，他又说：“这家烧烤店很有名的，炒饭很好吃。”
　　店里人多，这还是额外花了点钱，请老板提前炒的。
　　祝枝接过袋子，抬头看着他，慢吞吞地说：“谢谢你。”
　　李昭野被她盯得心里泛软，轻轻撇开头后，红了一大片的耳廓出卖了他此刻紧张的心情。
　　算了，以后有机会再聊这件事吧。

　　李昭野几乎是一夜没睡，他一闭眼就是祝枝那双漂亮的小鹿眼涌上眼泪的样子，她一声不吭的，倔强又可怜地紧紧攥住自己的衣角，看起来实在是太可怜了。
　　李昭野翻来覆去，第二天一早，眼睛干涩得难受。
　　将睡衣换下来，他找了条沙滩裤套上，人都还在迷糊着，一头便钻进了花园里冰凉的游泳池当中。
　　手臂奋力推开水流，所有感官都被掠夺之后，李昭野才焦躁个不停的心脏这才稍微平息了些。
　　洗完澡冲了凉，李昭野再次错过早读的铃，被班主任逮到迟到了。
　　一番几乎雷同的说教让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边神游，他一边心想，班主任语速这么快，要是祝枝来挨骂，岂不是压根听不。
　　不对，祝枝这么乖，不会挨骂。
　　标准好学生祝枝正在位置上埋头记单词，几乎是气声的声音被淹没在早读的浪潮中，李昭野落座的动静没有让她注意到，他垂眸瞥了眼祝枝的侧脸，她正苦恼着，白皙的脸颊在手掌中挤出来一道很可爱的圆弧形。
　　忽然，她扭头瞟了一眼，正好撞上李昭野的视线。
　　不等李昭野反应，她轻轻勾唇，露出一道淡淡的笑。
　　感觉笑起来好害羞，李昭野心想。
　　半分钟后，祝枝从书包里翻出一个浅粉色的欧包，递给李昭野。
　　“早餐。”
　　他肯定没吃。
　　李昭野没接，抬眸看她。
　　“炒饭很好吃。”她说，这算是回礼了。
　　而且他看到自己这么幼稚的，写满了一整页的林知阳名字的缩写，也没有多问，祝枝心里松了好几口气，感觉心情都好了不少。
　　李昭野处理课桌里经常出现的曲奇饼干和饮料的时候都挺果断的，可面对祝枝递过来的面包，他一时愣住了。
　　不要吗？那万一她哭了怎么办？
　　可是接了的话会不会让她误会？
　　祝枝见他半天都没动作，干脆把欧包放到他桌子上，细声道：“这家欧包很好吃。”
　　还真是坚持，李昭野叹了口气，只好接过，放进课桌里。
　　“谢了。”他别扭道。
　　“交作业。”祝枝又提醒他。
　　“知道了。”

　　李昭野这几天逃课的频率直线上升，祝枝虽然乐得清闲，但每一个进教室的老师都会逮着她问，李昭野又去哪了。
　　还想着不敢惹只能躲的李昭野，正在网吧里酣畅淋漓地打游戏，微信便收到了祝枝发来的微信消息。
　　-你下午会回学校吗？
　　李昭野愣住，面对祝枝的关心，他现在都不知道该不该回应了。
　　对方正在输入中的消息顶在屏幕上，李昭野颇有几分无奈，问的急，追的紧，她哪还有刚认识那会内敛害羞的样子，这也是太主动了。
　　游戏界面复活后亮了起来，李昭野将耳机戴上，拿起鼠标，说：“打完这局回去了。”
　　“就回去啊？吃完饭继续啊。”
　　“回学校吃食堂。”
　　“你吃食堂？”
　　“怎么了？我没交生活费吗？不能吃？”
　　“不是哥，你高中三年吃食堂的次数还没我卷子写名字的次数多，你能吃得惯，我就不信了。”
　　“别叨叨了，打完这局真走了。”
　　李昭野自然是挨了顿骂，班主任还给他远在伦敦的爸爸打了两通电话，都没打通，最后只能生气地发了两条语音，这狠话顺便也说给李昭野听。
　　教室里静悄悄的，走廊上传来的声音钻进耳朵里，祝枝放下手里的笔，认真辨认着班主任的话，说实话，挺难听的。
　　几分钟之后，李昭野脸色冷淡地从外头进来，坐回位置上。
　　祝枝偷偷扭头看他。
　　李昭野抬眸，将她偷偷摸摸的视线抓个正着。
　　祝枝耳朵有点红，她又将视线收回。
　　犹豫了一会，她放下笔，扭头小声叫他：“李昭野。”
　　李昭野正窝着火，说话声音很低。
　　“嗯？”
　　“你下次能不能别逃一整天的课啊？”
　　祝枝没好意思说是因为自己因为这个徒增了好多麻烦事，她委婉道：“都高三了，还是要好好学习。”
　　李昭野被猝不及防关心了一下，心里的烦躁褪去了好几分，他撑着下巴，视线落在祝枝嫩生生的脸蛋上。
　　祝枝不常说话，声音总是很小，而且说得很慢。
　　“班主任让我们互帮互助，我可以教你物理，你教我英语好吗？”
　　抬眸，是李昭野那张帅脸，他比大多数人都有耐心，听她说完了一句完整的话。
　　“嗯。”李昭野轻轻抬了抬下巴，表示答应了。
　　祝枝轻笑，眉眼间都是淡淡的笑意。
　　这么容易就满足，还真好哄，李昭野心想。

作者有话说

　　两个人开始用不同的脑回路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