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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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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案进行得并不顺利。接待他们的警员英年早秃,脑袋上的头发比瑞雅口袋里的硬币还少,正襟危坐在桌后,看上去既严肃又正派。
“您好,我是来报案的。镇上的公报报社发生了一起恶性案件。社长疑似加入了非法组织,以招聘为由谋害他人,目前很可能已经有多人遇害——先生,您在听吗?”晃了晃手,瑞雅困惑地盯着对方那双目光呆滞的眼睛。
“你好,我是来报案的。”不苟言笑的警员复述了一遍她的话,不过仅限于第一句,仿佛是记忆系统的内存只有这么一点。
他的反应令女孩陷入了漫长的沉默,和怀疑。
阿卡姆镇不对劲的地方,未免有些太多了吧?
“先生?”她又一次开口。
“先生?”警员掐尖了嗓音,模仿着女孩的声线。
“对不起打扰了。”瑞雅站起来就想往外走,社长举起斧头要杀人的狰狞面孔历历在目,她害怕自己再在这里待下去,精神状态足以和社长媲美的警员也会当场化身狂热的邪.教徒。
甚至武器还会是一把自动手枪,十米之外又快又准,十米之内更快更准,“砰砰”几下就能把她送走。
奈亚拉托提普众自始至终都站在瑞雅的身后,虽然只隔着十公分,却宛如身处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祂朝那个呆傻木楞的警员“吹”了口气,操控了这具行尸走肉般的身体。
“请原谅我刚才的走神,小姐。”语气正常,语速不疾不徐,说出来的话不再诡异。
瑞雅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于是又回到了他的面前坐下,右手却放在了兜里。
那儿有她在路上捡到的一把小刀。
阿卡姆随手乱丢东西的现象十分严重,她每次出门都可以在路边街道上发现些奇怪的东西,种类包括但不局限于:食物、服饰、厨房用品和钱包。
它们大多不会被人捡走,治安混乱的小镇神奇的拥有者拾金不昧的良好传统。这让瑞雅不太好意思去捡,担心自己被当成异端抓起来,除非她真的很迫切地需要地上的某一样东西。
比如之前和铁棍,再比如现在的小刀。
“你说你要报案,”警员拿过了一叠纸,在上面记录着:“什么案?发生在哪里?凶手是谁?”
她一一回答,看着对方写字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表情也变了变:“凶杀案?不可能!阿卡姆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说着打开了一张报纸,指着最大的那个版面对她说:“看见没有,‘阿卡姆,全州犯罪率最低的城市,旅游观光不二之选’。”
啊、啊,是吗?瑞雅仔细看了看那篇报道,被上面的“零犯罪率”惊得目瞪口呆。最后,她只好求助地望向了身后的索托斯先生。
对方心领神会,立即点头附和道:“她说的都是真的,当时我也在场。”
果然,索托斯先生真是一位可靠的好人!
警员嘟哝了几句,似乎在抱怨他们给自己找了个麻烦。
一段时间后,瑞雅重新回到了大门紧锁的报社。
看着挂在门上的锁安然无损,她松了口气,这意味着社长还在里面。
然而,等打开门进去,里面的情形却让她困惑不已。
不仅是杀人犯不见了,就连地上那些躺了一片的马赛克都不知去向。
打字机锈迹斑斑,空气中灰尘弥漫,将白色的光线污染成灰色。警员马上就打了个响亮的喷嚏,面露不解:“这里看上去几百年都没有住过人了!”他大声地说着,用音量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瑞雅同样感到困惑,她退出去看了看挂在门框上的铁片,上面写的报社名的确是公报没错,可为什么……
“没有血迹,没有尸体,也没有杀人犯!”草草看过一圈后,警员宣布了自己的调查结果:“但是可能有一个从疗养院跑出来的精神病人。”他狐疑地望着报案的女孩,试图从对方身上找到从疗养院逃出来的线索。
同样的,瑞雅也想要在报社中找到存在过一个杀人犯的证据。
她径自来到了最里面的社长室,被推倒的桌椅都恢复了原样,几封信件工整地摆放在电话旁,边上还有一张完好未被裁开的邮票。
片刻的迟疑后,她拆开了信封,发现这是社长写给一位教授的,质问对方给报社寄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自己这几天脑袋犯晕身体不适。
不会是放射性物质吧?瑞雅想,在书桌左边的架子上看到了一个精致的金属盒子,每一面都雕刻着由线和圆组成的图案。
拿起来看了看,挂着的锁如同虚设,轻轻一掰就掉了下来。
里面是一……条马赛克。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物体的码打得特别严实,小方块的层数多到无限接近于黑,以至于掩盖了它原本的颜色。
将左手平摊伸出到它的身边,它们的大小几乎相等,只要系统的马赛克没有太打出去。
联想到社长邪.教成员的身份,瑞雅的脑中立马闪过了几个猜测:人的手掌或脚掌,以及心脏等器官。
这一想象让她赶紧关上了盒子,一点上手去摸的念头都没有了。
“警员先生,我找到了——”她高举着盒子跑出社长室,却发现此时的报社只剩下了自己和索托斯。
“他不耐烦地回去了。”人丑但脾气好心也善的电路维修工说,耸了耸肩:“说没有下一次,否则就会把我们抓起来。”
瑞雅只好先单独和“他”分享了盒子里的东西:“先生瞧瞧,这是什么。”边说边竖起了耳朵,想从对方口中知道答案。
然而现实令她失望,索托斯先生虽然惊讶非常,说出来的话却很没营养:“真奇怪,他为什么会有这个?”
这个?这个具体是指什么?能不能说清楚一点。她急得抓耳挠腮,脸上又不能露出自己看不到这玩意的破绽。
灵光一现,她佯装沉思:“不知道社长想用它来干什么。”
“是啊,不知道社长想用它来干什么。”索托斯复读道,在女孩纠结着要不要摸一下的时候又道:“这样的东西,我们还是赶紧丢掉吧。”
究竟是怎样的东西啊……瑞雅越发好奇,眼中的犹豫被奈亚拉托提普捕捉:“你想留下它吗?”祂故作诧异地说。
“不、不,我只是觉得这个盒子还挺好看的。”她想起了被自己暂时安置在口袋里的宠物蛇,“也许可以拿来给小瑞和小雅当房子呢!”
小瑞和小雅,在得知那两条“可爱”的家伙没有名字后,她随口取的两个小名。索托斯先生听后有点沉默,大概是不太喜欢她这种简单粗暴的命名方式。
“要不还是叫亚弗戈蒙和塔维尔·亚特·乌姆尔。”
嗯,怎么还有零有整互补对称?瑞雅觉得这位先生的思维方式还怪有意思的。
“可是宠物的名字就是要可爱诶,”她说,和对方商量:“那就小名叫‘小瑞’‘小雅’,大名叫亚什么和塔什么吧。”对不起,您取的名字太长了我记不住。
想到那两个名字的真正含义,奈亚拉托提普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真想看到大侄子听到小瑞小雅时的反应呢,祂恶趣味地用人类的习惯称呼着犹格·索托斯,万物归一者。
扔掉了盒子里的偏方三八面体,瑞雅用衣角擦了擦金属上的灰尘,将它小心翼翼地收好。
忙活了大半天的她又累又饿,打算回公寓看看房东太太有没有记得做午饭,索托斯先生与她同行,说是要再回去看看“老朋友”史密斯教授。
路上她猜测着他们第一次离开后报社发生了什么,一家人都是唯物主义不信鬼神的她自然会努力地往科学的方向想:社长隶属的密教有着用活人祭祀的陋习,社长利用职务之便招贴诱人广告,吸引猎物自投罗网。而就在他们离开不久后,身体素质惊人的社长从昏迷中醒来,挣扎着联系了同伙,几人一起伪造出了一个“年久无人”的报社然后逃之夭夭,让折返回来的他们扑了个空。
越想越有道理,瑞雅对这伙不法分子恨得牙痒痒,发誓要找到他们的犯罪证据。
“极富正义感”的索托斯先生对她的想法予以了肯定,说自己也会加入她的调查,还欣然答应帮她修一修房间里的电灯开关。
“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您才好,”麻烦了对方这么多次,瑞雅感到十分不好意思:“等我找到工作后,一定把钱付给您。”
“好,”奈亚拉托提普望着她,意味深长地笑道:“到时候我会亲自来取……我的报酬。”
然而很快,祂就不那么能笑得出来了。
被发现了呀。在离公寓不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奈亚拉托提普“歉意”地对意志惊人的女孩说:“啊——很对不起,我突然想起中午还要去一个地方检查线路。”
“还来得及吗?”瑞雅并不介意对方的爽约,反而担忧地看了看天上的太阳:“那您快去吧,抱歉,都是我耽搁了您的时间。”
“没关系。”祂的化身飞速离开着地球,离开这片时间和空间:“为您效劳,我十分乐意。”
随即,祂就在她的注视下大步走向了马路,很快便消失在一处拐角的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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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雅没有想到,和索托斯先生的一别竟然差点成了永别。
一连十几天,她都没能等来对方曾经说过的“主动联系”,房间的那盏灯继续发挥着亮一个小时熄一个小时的摆烂风范,让她每到夜晚便非常困扰。
同时,工作的事也没有进展,这一难题简直不分古今,无关中外。
叹了叹气,瑞雅打开金属盒子,两条细长的马赛克首尾交缠,贴在一起睡觉,乖巧得简直都要让她的心都化了。
以前养的小猪鼻蛇可没有这么乖,还挑食,一上手就咬人。
轻轻地把小瑞和小雅拿到手上把玩,它们即便被打扰了睡眠也不曾生气,温顺地攀到了她的手上,左右各一条。
就在这时,有人礼貌地敲了敲她的门。
“来了。”瑞雅脚步轻快地过去开门,没想到看到的是一位意外之客。
居然是好久没消息的索托斯——
等等,她怎么觉得“索托斯先生”和上次长得不太一样了?
“你好。”对方开口了,声音比温柔的“犹格·索托斯”冰冷许多:“我是奈亚拉托提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