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流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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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弗勒斯·斯内普确实为一时的情绪失控懊悔，但很快镇定心神，想到地窖还是斯莱特林的地盘，自然而然就恢复了蛇王的凛然气势。他只停了半秒钟，就断然地将手中紧握的羽毛笔狠狠丢向那一地散乱的羊皮纸，从始至终都维持着面无表情，仿佛刚才突如其来丢开它们的举动，并不是爆裂的情绪发泄，而是这一任蛇王独有的宣布工作告一段落的方式。
莉兹沉默不语，表情平静，眼神里间或闪烁的疑问里没有包含丝毫的畏惧同蔑视。
斯内普毕竟不是麦格院长那样自信得足以无视俗人俗世的格兰芬多，而且他还算了解马尔福的私人秘书们，因此不得不承认，莉兹·怀特史东刚刚用自身极其专业的秘书素养将由他制造的一个可能令彼此都很难堪的场面轻淡地化解了。
但这种毫无掩饰的态度，放在此刻，显得那么刺眼，更像是一种被马尔福培养出的故意刺激人发怒的目中无人。
“看来怀特史东小姐并不习惯我的工作方式？”斯内普的嘴边勾起一道勉强算是冷笑的弧线，他已经决定不感谢她，因为她这个拉文克劳竟敢擅自使用不带高贵的傲慢。他跟自己说这才不是什么故意挑刺，作为马尔福的友人，他有义务帮他们维护员工的素质。
因为这句话，或者说之后那种有点自得的刻薄态度，莉兹停下来，一边把玩记事本，一边抬起头又再仔细打量了蛇王一次。
这一次斯内普却是早有准备，他将大脑防卫得坚如磐石，有自信就算换成邓布利多，也不能从中获得任何可能令他立场变弱的讯息。
莉兹其实根本没有考虑他的想法，如果说刚才她确实计划要把那个小小的情绪失控事件当成交涉筹码，那么现在她的注意力全都被他身上流露的古怪熟悉感吸引了。
眼前的斯内普教授非常怪异，她以前从没听说过他可以在短短三分钟里，从隐忍的毒蛇变成暴烈的狂狮，再由自我中心的木鹰变成粉饰太平的笨獾。
有人把这种有迹可循的跳跃式变化叫“人格分裂”。但她很确定斯内普教授不可能人格分裂，就算他真的可能，也至少还有一个非常强大的白巫师会用尽各种手段不准他现在分裂掉。
大概是因为想到邓布利多就在同一片屋檐下，她并不惧怕那种激烈变幻的极端表现，因为一切都是发生在斯内普身上，反而有种让人忍不住……嗯，该怎么说才好？
诚实一点，莉兹很想伸手捏斯内普的脸，就好像曾经在镜子里对自己做的那样——通常是在被双胞胎试药而且造成显著后果的时候，她才会有这么无奈无助的发泄动作。
所以，莉兹认为自己已经弄清楚那种熟悉感从何而来了——她需要深呼吸至少一次才能面对结论——双胞胎无疑把之前那种未知魔药用到了霍格沃茨的魔药大师身上！
莉兹忍不住打起哆嗦，不知道是愤怒还是惊恐造成的，她控制不住自己，贴近皮肤的感觉突然间变得格外清晰，她甚至可以感知皮肤纠结成粒迅速凝结耸立以致在体表层层推进的路线，说真的那感觉就好像是一条心怀怨恨的毒蛇正贴着她急速爬行，而她偏偏只能眼看危机袭来，在原地坐以待毙。身体的反应出自本能，所以软弱得尤其可耻，她很想安慰自己说早该习惯了，但因为这里是邓布利多主持的霍格沃茨，她不甘心就这样放弃。然而再多想想，发现自己的反应像是也在双胞胎的算计之内，她们似乎正以这种方式大声宣布，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把戏被长姐发现，因为她们笃定她就算抓到这个把柄也注定一事无成。
只要扯上双胞胎，莉兹的运气通常都会变得不好，这一次似乎也不例外。斯内普教授的脸色因为她莫名其妙的沉默变得更接近黑湖的水色，他显然是又一次将她忙乱的深思当成了并不具备高贵气质的目中无人，如果是在魔药课堂上，早在十秒钟前就会有个气哼哼的声音宣布“拉文克劳扣五分，怀特史东小姐发呆走神，拉文克劳再扣十分，在我课堂上的任何人都不能藐视神秘无限的魔药学科！”
不知道是外溢的魔压还是沉郁的气氛发挥作用，总之在地窖里当太久主人的斯内普蛇王已经不打算继续容忍眼前这个陷入自怜哀怨乱想中的女人。他用大部分人生守着霍格沃茨，看够了拉文克劳们是怎样一种生物，他太熟悉他们那种突然间沉迷于自我世界的能力，多数时候他不会多事将他们拉回现实，但现在他渴望着这种行为之后可以预见的恶意满足，是的，他简直迫不及待要扑过去打碎她的沉思，然后用最流畅锋利的刻薄言辞问候这个被惊扰的拉文克劳小可怜儿。
然而，事实却让斯内普感到相当无力。
一旦抛开“霍格沃茨教授”这个身份，仅作为一个彷徨在中年危机边缘的混血男巫，在面对一个与自己独处、陷入沉思、并且显得有点儿烦恼的年轻美女之时，斯内普发现自身拥有的能力还是太少，尤其能有效对付充满疑团的魅惑生物的手段实在有限。唤醒莉兹的过程堪比面对邓布利多，让他再次产生必须付诸暴力的冲动。
他盯着她，她没反应。于是改成瞪，她毫无感觉。瞪得更凶狠，她依然沉迷于自我世界。
他咬牙伸手，纸笔书都丢出去了，桌上只剩黑玉髓墨水台，那玩意儿据说可以砸碎某些种类龙的头骨，所以不可以用它。
他只好拿两根手指敲打桌面，然而那女人显然已经聋了。
他短促咳嗽，交替跺脚，甚至狠狠抓了十七下油乎乎的头皮。
可是整个过程，她就跟魁地奇总决赛后侥幸获胜的格兰芬多一样只沉迷于欢庆的狂乱中，再也听不见看不见以及思考什么了。
他无计可施，至少那些他做得顺手的方式全都不成。他第一次承认马尔福那种过于做作的教养还是有其道理，比如在这样的情况下，卢修斯还能有两条手帕可以做点选择，其中一条得先团上粘性好的浓鼻涕再丢向那个无脑的怀特史东，另一条干净的或许可以借给惊醒之后被骂得大哭的她擦眼泪。而他，没有手帕、纸巾、手套或者其他这类华而不实的随身物品，在霍格沃茨也没有携带钱包的必要，作为一个严谨治学的斯莱特林，他总不能拿自己的魔杖或者脚上的鞋子丢她吧？
终于他屈尊，弯腰从桌子底下随便捡起张羊皮纸，用处理魔药材料的认真把它团成一团，很紧实的一小团，确实很小，只有他三分之二个右拳那么点大，但是他可以保证自己的处理手法不曾令它的总质量受损。当然，作为一个谨慎的斯莱特林，未免发生意外，他考虑之后，还是拿出魔杖在上面加了四、五个加速增重强化密度的小魔咒。
他狞笑着，对准两米半之外莉兹思考中的脑袋，投出手里的羊皮纸团。
咣当咚～～～噗噗噗～～～啪啦～～～
莉兹听到钟声，不像是约克城有着巨大拱顶的古老教堂里带着一点北部山谷凉风冷意的钟声，倒有点像西敏寺里的那种，雍容气派得仿佛是一个炫耀的皇家侍从正等着宣告这空洞繁华的时代又开始了新篇章。被这阵连绵的大动静猛地一激灵，就如同传说中的当头棒喝醍醐灌顶，突然间她明白了“怎么艰难也得活着，其实大家都不容易”这样的真理！是啊，双胞胎给教授下了魔药，把斯内普搞得一惊一乍而不自知，其实也没怎么啊！只能说怀特史东家确实养出了两个天才魔药少女嘛，这成果多了不起啊！想想看吧，能够给当今英国数得着的魔药大师下药得手还不被识破的十一岁小巫师，别说放眼霍格沃茨，就是放眼欧洲，甚至放眼全世界，恐怕也难再找出这么能耐的两只了！况且她有自信，就算能找到一两个在魔药水平上和双胞胎差不多的小孩，也绝不可能有双胞胎这么会装乖扮好孩子！
双胞胎不担心事败之后会受到的惩罚，因为不管是靠天才的实力还是装乖的心机，她们肯定都能和以前每一次一样把该受的惩罚给糊弄过去。实际上不管她现在做什么，哪怕去跟魔法部禁药管理部门报告妹妹们将教授当做未知药品实验体，而碰巧遇到一次有人愿意相信她。结果还是注定的，双胞胎绝对有办法全身而退，说不定还会因祸得福，把天才之名传遍不列颠呢。从头至尾，在双胞胎的所有行动里，她的存在一直无关紧要，没有足够能力的她，除了年纪较长，不管是做反派还是主角，都不够格呢。这样想来，之前她究竟都是在烦恼什么啊，好像她这种既没天才又不擅心机的姐姐，就算再过五百年，能在霍格沃茨担任魔药教授的巫师也不可能盲目到误会她能完成这么精妙的犯罪。所以她果然是笨蛋，就算分院帽把她送进拉文克劳，她仍然是个笨蛋。就算是马尔福那家人，他们也肯定一早知道这种时候就该假装什么都没发觉，在一边老实看斯内普药性发作，慢慢观赏他挣扎在各种极端性格之间的混乱表现就好了啊！！！
莉兹的头发晕，像是突然被太多逆向喷涌的念头塞住了脑子，额头那边的某个位置突突地跳着涨痛，还抽抽着发出一种嗡嗡的怪声儿，她感觉疲累不堪，浑身力气都被引向胸口和胃部，它们很有精神地一路翻滚沸腾，不肯给她越来越沉重的□□哪怕半刻的安宁，这样内外差别极大的煎熬让她难受得忍不住要吐了。虽然总是被乱七八糟的事情打断思绪，但她没忘记雇主大马尔福交付的使命，她挣扎着抬眼看向斯内普。
不知为何，蛇王的脸色白里透青又带着一抹可疑的暗红，一贯锐利的眼神在耸拉着的黑发间闪烁，似乎想要对她隐藏其中那种压抑的惊悚，他可能没注意到自己按在桌面的左手有多用力，从浸透着药渣斑点的指尖一直都白到蜡黄皮肤的手腕了。而他的身体几乎是靠右手肘僵硬地撑在椅子上。
他看上去比她还糟糕。不，并不只是看上去，因为他避开了她恍惚的视线，又忍不住用近乎忏悔的眼神打量她的头顶。
他慢慢松开紧压在一起的嘴唇，从表皮已经不规则破裂了好几处的嘴唇里吐出硬邦邦的提问，“难道拉文克劳作为正常人类所天赋的反射神经也随着巫师个人素质的不足而彻底退化了吗？”
莉兹认为自己确实有对曾经的魔药教授笑了笑，但也可能根本没有，就在刚才，也许是什么斯莱特林的习俗，地窖里突然变得一片漆黑，接着是不断快速晃动的几片白光……以及从似乎遥远处传来的陌生男人的声音，声音的主人似乎受到惊吓，显得那么慌乱，“这是你……学生……通知……校长……斯内普……你对这个年轻女士做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流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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