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卫）溯时》柳*微

29、放飞

　　卫青并不是那种不识时局的人，相反，他在某些时刻确实是因为自身个性的淡薄而能够更加明晰刘彻的心思。
　　随着陪在刘彻身边的时间越来越长，卫青就越发觉得这个年轻的皇帝城府深得可怕。刘彻心思缜密，算计和四两拨千斤用得顺风顺水，然而表现在外的往往是不拘小节放荡不羁的一面。印象中的那双眼眸深邃，透着淡淡的霜寒，然而那幽冷的眼波里却时时刻刻燃烧着明丽的光亮。
　　卫青在这双眼眸里看到的，是一个男人运筹在握时的势在必得。
　　在刘彻的身上，卫青明白了什么叫做天生的天生王者，而他自己似乎已经了解到自己是和张骞一般被这个高深莫测的男人吸引了。
　　不知道是不是应了“真正的王者身边自有一帮忠臣”一句话，世间的许多奇才怪才都因着一份向往走到了刘彻身边，卫青见着朝野内部血液因为新法的顺利实施而焕然一新的场面，不禁为外在傲慢放荡但在朝政上真的是费尽心机的刘彻感到高兴。
　　然而说到底，他自己心中对刘彻的情感其实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或许那些因受到招纳前来的才俊仅仅是因为想要有发挥自己才干的地方而现在又得到了明主的任用才愿意倾尽所有留在刘彻身边，卫青简单地说却是被刘彻买断了所有的那个人。

　　卫青原本就是一个地位低下的奴仆，在进入平阳府工作之前更是以私生子的身份受尽了折磨，种种磨难磨砺之下让卫青丧失了太多的东西，即时日后在平阳府中寻到了安稳活下去的一线生机，他除了好好照顾好家人和努力为主人办事之外已经不作他想了，而就在此时，刘彻贸贸然地闯进了卫青的命途里，像是在混沌的前路上为卫青劈开了一片不一样的天地。
　　听起来很让人惊叹不是么，一个站在时代高端的富贵天子为一个本该在社会底层挣扎彷徨的仆从开出了另一条路，从此卫青跟随着这个男人踏上了未知的征程。
　　那时的卫青虽然未充分了解到这个男人的雄才伟略，却已打定了心思要忠于这个可谓能够主宰他生命的男人。
　　因为卫青依然记得，当初年轻的男人于第二次相遇时灿烂的笑靥。那薄唇勾勒的弧度恰到好处，不会显得过分热情也不会显得过分冷漠。男人身着玄色的龙形暗纹袍服，周身的气息在雍容华贵之间自然地分出几许冷厉。他的举止随让他看起来是个不懂得摆架子的人，卫青还是能够察觉出他目光里的锋锐，即使有意地压抑，仍能捕捉到那眉眼间无意间流露出的霸气。
　　卫青面对着刘彻，即使是恭顺地低下头，也能接收到刘彻肆意端详的目光。他有些不习惯但亦自知承受才是最妥当的处理办法，本以为刘彻的好奇心冷却下来事情就该得到完结，却听刘彻说：“卫青，跟着你姐姐到宫里面来吧，我把你安排到建章营里边去。”
　　他的语气携着几分轻佻和散漫，一番话却轻而易举让卫青以后的日子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卫青知道他自己没有资格拒绝的，刘彻给他的不是选择而是他心血来潮的安排，所以卫青跟着刘彻他进了那座围城。

　　之后在建章营的训练生活确实让卫青不敢想象，营中虽然有人拿他奴隶的身份与刘彻的亲自提拔来说事，但过往的屈辱已经让卫青对这种无关痛痒的挑衅见怪不怪了，既然刘彻让他到建章营里面学习，卫青得了机会也就刻苦地参加训练。
　　卫青心底里一直告诉自己当时的情况就好比是换了一个新的主人，而这个主人一时兴起了让他多去磨练，他也就当做是要学一门技能日好去报答主人。他卫青唯一为自己争取过的一次就是从郑家逃到平阳府的那一次，当时也仅仅是因为知晓在这个家没有活路才鼓起了一口气，等在平阳府中得到一份比较安稳的工作之后就彻底失去了那份难得的冲劲。
　　时间一点一点地逝去，或许是因为自身有着被埋没多年的天赋，就算是卫青在建章营里边打定心思低调做人，可大部分同僚还是知道卫青的功课很好，从营中专门照顾战马的马夫到后来的建章监大转变几乎没有人会觉得意外。
　　但期间卫青的心理变化其实非常复杂。他原先认为刘彻心热一过自己就能重新回到平阳府，或许说他会在建章里面当一个默默无闻的士兵。可刘彻偏偏对他特殊得很，竟然在他熟悉了建章营之后调他到自己身边工作，卫青那是虽然没有随侍的名号但也和随侍差不多了，不知道刘彻究竟要的是什么又不得不跟在他身边，心里面多少会感到不安。
　　然而刘彻整个人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对卫青总是另眼相看，这个实质上被剥夺大量实权的皇帝不辞疲惫地拉着卫青窝在宣室里面，对着挂在墙上的疆域图纸，格外认真的与他谈论着关于军事的种种问题。
　　卫青懂得察言观色，从细枝末节里卫青就可以知道刘彻匈奴的事情几乎成为一种执念了，而这个男人还会在两人对着图纸独处时要求卫青发表自己的见解。
　　卫青知道这个男人是在试探自己，而他本人是不懂得争的人，呆在刘彻身边总是小心翼翼他一直努力去守本分，但他知道主人有时候就是需要看到臣子的特长，所以到了要他说话的时候他不会扭捏，但不需要他讲话时他绝对不会多说一句话。
　　几次谈下来卫青发现自己和刘彻的看法常常会不谋而合，而刘彻似乎很乐意看到他们之间有相似点，理所当然的将卫青划到志同道合的范围里面。
　　年轻的帝王会站在立在墙上的图纸面前，纸张匈奴辽阔的草原，转过头对案边的卫青说：“卫青，我们的目标在这里。”
　　那时，刘彻的眼眸特别的亮，眼波里面少了平日里千丝万缕让人捉摸不透又混乱得让人看不清明的复杂情绪，仅仅是透着纯粹的，某种代表执着的光亮。
　　男人那一刹那间的气势，让卫青永远记住了这句话。
　　而这句话，点燃了卫青的生命，让卫青之后的人生为此，付出了一切。

　　出战的时辰已经到了，有别于其他人已经在城门外面待命的安排，卫青被刘彻传呼到城楼之上。
　　首次征战的前夕，卫青不可避免地升起几分紧张，然而他外表上并没有透露一分一毫，一身戎装站在刘彻身后，仍带着属于少年青涩的清秀脸庞能够看见男儿应该拥有的英气。
　　感觉到卫青在自己背后应该单膝跪下去行礼了，刘彻这才转过身来，他将目光放在卫青身上，久久注视之下，才轻轻地他变了一口气，两人之间的沉默焦灼着一份微妙的气息。
　　“先起来吧....”最终还是听到刘彻说，待卫青站起身来时，才走到他身边，递过去一件仅有半边的玉环。
　　已经是离别的时候了，像前一次一样，两人往往都不习惯说什么临别时应该有的话语。
　　这似乎已经成了习惯，卫青也不会主动开口，见到手里的玉环虽会有刹那的惊讶，却还是稳当地收了起来。
　　刘彻再一次背过身去，长长的袖子随着身体的转动甩出一个美丽的半圆，那人的身影高挑而精瘦，仅仅是背影那气势已经叫人不可忽略。
　　“好好带在身边吧，草原....是你要飞往的地方。”刘彻轻声地说，低沉的嗓音静静的在卫青耳机滑过。
　　短短的话语似乎不可思议的让他明白了什么，眼里闪过震惊，而后，沉淀成一种坚毅。
　　卫青是记得的，记得他和刘彻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奋斗着，他们两个甚至不用多言也能够明白对方此刻的心情。
　　于是，他不自觉地勾起了几分笑意，手隔着衣料按在那块玉环之上，默默地行了礼，转身离去。

　　刘彻看着那人上了马，和其他人一道策马出城，神情里有淡淡的惆怅。
　　他最终还是没有告诉卫青，剩下的那边玉环在他的身上。这玉环对他很重要，陪着他度过了许多年月，而现在，它希望他一直呆在卫青的身上。

　　“长安区，辞家三千里。涯无垠，却问愁几许。
　　试剑更须钟吕，伴君起，风渡萧萧兮迷离。
　　朔风吹客衣，风露清，不诉离别意。
　　朱门一去绝尘迹，听花碎雨待君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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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到我想去死了！我想去死啊！爆字数了啊可怕啊！这章前半部分想死，后半部分很有感觉！为毛卫青如此难写，我真的尽力了！
　　给分吧同学们，可怜我辛苦劳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