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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谈心 ...

  •   叶曦辰第一次与父亲二人对饮,竟是在这般时候。

      王筱竹早已知道儿子的情况,见叶曦辰回府,前来安慰,却被叶黎婉言劝走,说是要以男人的方式和儿子沟通。

      父子二人酒杯轻碰,同时仰头饮下第一杯酒。

      叶黎呼出一口浊气,望向俨然是顶天立地男子汉的儿子:“一直不曾问过你,为啥选择入仕文职,可否与我说说?”

      原以为深夜长谈会是苦口婆心的教诲,却没想到父亲会问起自己的选择。

      他一愣,竟有些不知如何措辞。实情相告,父亲自不会信这荒唐的重生。可难得父子天伦,他又不想随意扯谎。

      他在外人面前鲜少显露喜怒哀乐的情绪变化,可这份沉静在父亲面前却破了功,他有些像幼时抽查功课答不出般的窘迫。

      叶黎了然一笑:“难得父子谈心,为父想听真话。”

      叶曦辰知道父亲认为自己选择文官是为了让哥哥袭爵,可这不是他选择文官的原因。

      前一世,他抱着这个目的选择的是和哥哥一样的路,参军戍边,却不想国将不国,父兄与自己在前线拼杀,赵文昊却过着酒醉金迷、奢靡无度的日子,全然不管将士的死活。

      所以他这一世,他入刑部文官,便是为了收集证据,揭开赵文昊私下的贪婪与凶残,断了他的夺储之路。只是五年来,他一无所获。他想过,也许是因为赵文昊尚且年幼,羽翼未丰,有些事还未开始筹谋,可长公主算计梁舒的事却偏偏证明赵文昊已有所动作,只是自己不曾发现。

      他想了想,选择对父亲直言相告:“孩儿觉得,保家卫国不止是武将对敌拼杀守护,朝堂中肃清奸邪、明君贤臣亦同样重要。孩儿想做贤臣扶持明君,主持正义。”

      贤臣?明君?

      叶黎本想以此问题抛砖引玉,挑起话头分析叶曦辰在文官仕途上可能太过急功近利,却意外听到他的一番言论。他没想过叶曦辰五年前选择的路有如此深思,但他显然抓住了这番话不可思议的重点,难道……

      他坚毅有力的眼睛不由眯了眯,略带疑惑地询问:“扶持明君?你这是要加入夺储之争?”

      当今皇上赵正在位十五年,膝下有四子,分别为二皇子赵文昊、四皇子赵文渊、五皇子赵文清、八皇子赵文麒,皆非皇后宣书雪所出。

      皇后曾生育一子赵文霁,亦是赵正第一个儿子,深得赵正喜爱。

      可赵正继位的第二年,立为太子的他却因病离世,皇后思虑成疾,竟再无所出。

      四位皇子中,赵文清为嫔所出,身份上比其他三位皇子矮了一截,一向处事低调;而赵文麒年纪尚幼,还无夺储之力。赵文昊生母为李贵妃,与赵文清生母沈贵妃,两人母妃妃位相当,年纪相差一岁,算得上旗鼓相当。

      但沈氏乃出大儒沈从志,家风清正,沈贵妃亦是通透宠辱不争的才女,赵文清随了母亲的样子,向来温文儒雅,对悬空的太子之位并无追求。

      于是近两三年,随着赵文昊参与政事,在长公主、李氏一族的推波助澜下,赵文昊的势头一时无两,也得赵正欢心,朝中已有传闻说一直空悬的太子之位怕是要归赵文昊所有。

      只是赵正正值壮年,赵文霁,离世后一两年间,提议立储的奏章都被赵正驳回,再无人敢提立储一事。

      叶黎知道那是因为赵正心里爱怜皇后,怕立储后之事勾起她的思子之情,也怕一旦立储,如今的平衡被打破,皇后没有子嗣,怕她受后宫的闲气。

      如此环境下,叶曦辰便忧心夺储之事是否为时尚早,而且叶家一向效忠皇上,从不涉党争,也才能立足多年不被猜忌,叶曦辰若真踏去便是将叶家的基业置于一念之间。

      话已开头,那叶曦辰也不再藏着掖着:“父亲猜得没错,如今夺储之争并未放在明面上,但已有人开始蠢蠢欲动了。”

      叶曦辰没有明说,但叶黎心知肚明他说的是谁,如今只有赵文昊的野心昭然若揭。

      叶黎若有所思地端起叶曦辰为他斟满的酒杯,轻呷一口:“所以你支持这方的人?”

      话一出口,他便觉得不对,上次长公主的打算明显是对付梁舒,那必是谋划梁靖逸手中的二十万兵马。若是叶曦辰支持赵文昊,那就该站在长公主这边,又怎么会破了他们的阴谋,而引发这场算计?

      叶曦辰轻笑,无奈地摇头:“恰恰相反,孩儿要的是让他坐不上这至尊之位,其他并无支持之人。”

      他说得轻飘,叶黎却心头一震,手中的酒杯差点跌落,被他及时重新紧紧握住:“为何?”叶黎想不出自己的儿子与赵文昊有何等过节,竟然要断了他至尊之路

      “他心术不正,贪婪弑杀,实不是明君之选。”

      叶黎仔细看去,叶曦辰脸上全然没有仇恨、嫉妒之类丑恶的情绪,只有十分的严肃认真。

      赵文昊在朝中的风评却颇有贤名,更是世家公子争相学习的对象,与叶曦辰所说竟无半分相似。可叶黎知道儿子的心性清冷,甚少关注无关之事,更不是对他人评头品足。他既然如此评价,那便真有此事。

      所以,他五年前进入刑部,是为了收集赵文昊的证据?

      “那你有证据?”叶黎握着酒杯的手更紧了几分,如此,叶曦辰走的便是一条比他预想中更为艰难的路。

      叶曦辰自嘲地嗤笑一声,仰头再次饮下杯中酒,笑容甚是苦涩:“孩儿没用,暂时没有。”

      这个答案显然出乎叶黎的意料,他怔了会,脸上流露出心疼之色:“那这条路你还是要一如既往地走下去?”

      他突然觉得自己看不懂自己这个小儿子,作为刑狱官员,叶曦辰自己应该明白,没有证据就断定一个人的品性那便是污蔑。就算他从蛛丝马迹中发现他品行不端,但对方身份尊贵,腌臜之事根本无需自己动手,他要如何将这些事曝露于阳光之下?

      “是。”叶曦辰说得坚毅,让叶黎想起战场上战士们视死如归的眼神。

      他突然悲从中来,出生将门,用生命保家卫国是他们叶氏一族的责任,叶曦辰选择了另一种方式,在朝堂上匡扶正义。

      可作为父亲,他并不求两个儿子建功立业,只盼他们一生安康。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他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劝道:“要不你还是如景辰般戍边护国可好?”

      叶曦辰原以为父亲会责备自己的鲁莽,或是阻止自己这般危险的动作,却不想父亲开口却竟是心疼。

      他心中一暖,摇摇头,却反问道:“父亲不阻止我吗?”

      “你自小便有主见,我知你如此说必有原因,”叶黎目光灼灼地望着叶曦辰,“他若真贪婪弑杀,那确实不适合做未来的储君。如你所说,保卫国家不光是上战杀敌,还应匡扶正义。你既想好,我便不该拦你。”

      叶曦辰长身而起,弯腰向着叶黎行规矩的揖礼:“曦辰谢过父亲大人支持。”

      他不曾动摇,却不代表他不曾受挫。五年来,在无数次努力打水漂时,他都扪心自问这样的决定是否是个错误,自己的力量是否并不能阻挡命运巨轮的前行。却不想,这样大逆不道的行为竟然能得到父亲的支持。

      叶黎起身扶起叶曦辰,欣慰儿子这五年来的决定并不是一时之气,也不是只着眼于爵位的小人心意。

      “你既所图甚大,那便会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你先要保护好自己,才能让自己走得更远。”

      简单的话语总结了这一场经历的算计。叶曦辰却是听懂了父亲的意思。

      冯平的事一开始便是自己疏忽,没有深入考虑整件事,一叶蔽目,便盲目地认定刘雄,才会落入别人给自己挖的坑。

      “父亲教诲,孩儿受教。”

      **

      梁舒一夜无眠,卯时晨鼓响起,她已带着双儿坐马车出门。

      梁霖去叫她用早膳,却得知她出门的消息,急得直在院中跳脚,却又无可奈何。

      他昨晚也知晓了叶曦辰的处罚,虽降了职位,但依旧是在羽翎卫做事。说明皇上只是想小惩大诫,让叶曦辰明白皇权不容侵犯,却并不想真的动他。

      所以他即使知道梁舒是去找叶曦辰,也只是生气,没有把人追回来。只要皇上并不有心怪罪,那便也随着舒儿的性子做她想做的事。

      梁舒赶到羽翎卫,却得知叶曦辰请了休沐假,叶明与叶朗也没有来上职。

      她坐在马车了想了想,对着车夫吩咐:“去武英侯府。”

      双儿实在忍不住出言相劝:“郡主,这恐怕于礼不合。”

      以两家的关系,在羽翎卫大家还能将此事看做正常,可要去武英侯府拜访,应该先递帖子等回复后再上门,这梁家郡主上门找武英侯府小侯爷委实奇怪。

      梁舒默了默,明白双儿所说有理,但她到底牵挂叶曦辰,也不知道他会被这样的变故打击成什么样,等不及这繁琐的规矩:“不管了,直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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