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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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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瑟瑟,已经有枯黄的树叶随风而下。白天觉得清爽,晚上就会觉得有一点凉,这个时节的萧瑟不在于它本身的寒冷,而在于它处处透露出的严寒降至。陆宇乔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揉了揉鼻子,前面的等红灯的车子大排长龙,几乎看不到尽头,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逃出生天。他看了一眼副驾的郝思燃:“喂,也不问一下我要带你去哪喝?”“去哪喝啊?“郝思燃从善如流。“不告诉你。“陆宇乔故作神秘,嘴角挂着好像得逞的笑。这回答并不出乎郝思燃的意料,他依旧撑着头看着窗外,脚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经过了漫长的跋涉,长到郝思燃迷迷糊糊地在车上睡了两觉,不清楚天色是什么时候从大亮变得漆黑一片的。“就这吧,坐。”陆宇乔指了指前面的台阶,接着转身去后备箱里拿啤酒。郝思燃迷迷瞪瞪地从车上下来,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个几乎荒废的小公园,周围是几座小山,山上杂草丛生,落叶遍地,只依稀露出几阶被磨得毫无棱角的白石台阶,不远处有一个小湖泊,上面随风甩着几根可怜的芦苇。“你这是…要在这和人贩子交易我?”郝思燃的黑色大衣被风吹得鼓了起来,他转身面向陆宇乔,正好迎风,眼睛眯了起来。陆宇乔抱着一提啤酒往这边走,抬眼就看见了郝思燃鼓鼓囊囊像只黑熊精,仰着刚长出来的寸头看向他,露出一口大白牙。“就你,你才值几个钱呐?”陆宇乔走过来,“咣当”一声把一架啤酒搁在地上,大功告成似的拍了拍手。郝思燃惊讶:“真要在这喝?这么一大堆啤酒…这有厕所吗?还有啊,喝酒不开车,等会咱俩咋回去啊?”“没厕所”,陆宇乔已经坐下了,展了展腿,抬起胳膊往后一指,“不过后边有片小树林,可以解决。“郝思燃:“…”陆宇乔一把拽住郝思燃的胳膊,把他按了下来:“我等会摇人来接咱俩,放心喝吧你。”两人高中的时候就是很好的哥们,虽然过了好多年,也经历了各种事情的打磨,但相处起来倒也仍不生分,叮铃咣啷地喝了一顿,两人都已经有点微醺。郝思燃想看看时间,掏出手机居然看见了陆宇乔五万块钱的转账。“什么意思啊?“郝思燃冲他摇了摇手机。“兄弟的意思。“陆宇乔灌下一口酒,”你刚出来,用钱的地方多。拿着吧。““我用钱的地方再多也多不过你。”郝思燃暗灭屏幕,把手机揣进了兜里,“我不会收的。”陆宇乔牙疼似的撇了一下嘴:“你呀,在我面前就别装了,没劲。你大少爷半辈子都没过过苦日子,就别赶着这两天去经受社会的毒打了。”郝思燃沉默了半天,最后还是憋出了那一句:“我不会收的。”陆宇乔头疼了:“你跟我斤斤计较个什么劲呐。你高中时候帮我不少,就当我还债了行不行!”“不行。”郝思燃不为所动。“不行,为啥啊?”陆宇乔歪过身子看着他,一脸的不理解:“你不是那么要面子的人啊。现在是咋了?”郝思燃也转过身看着他:“你现在可是娱乐圈里的小可怜,上上下下走动,流水都大着呢,你又没个把靠山,这点钱还是自己省着吧。”陆宇乔语塞,身子坐正过来,手重重地往脑门上一拍——忘了这郝思燃家里是干影视出品的了,圈子里的这点或明或暗的交易,他从小就耳濡目染。郝思燃继续开口:“况且我一个二十郎当岁的大小伙子,怎么着都能活。你别担心了。““我别担心?你找到工作了?“陆宇乔反问。他知道郝思燃刚刚出狱,这样的背景会让很多公司望而却步,况且郝思燃入狱的时候连大学都没有上完,妥妥的一个高中文凭。现在那些单位,只怕是能要他的都怕他,不怕他的看不上他。“还是得上学。”陆宇乔得出结论,“您这把年纪,重新高考是不行了,要不送你去国外进个修,扯张文凭回来?”郝思燃斜他一眼,不说话,又回到了那个原始的问题——钱从哪来?陆宇乔往后一靠,老不正经:“要不你傍个富婆?你这宽肩细腰大长腿的,应该能挺抢手。”他说完怔了两秒,发现郝思燃居然没有来揍他,也没有要他滚,瞬间坐直了身子盯着他,脑子微微一转,立刻开口:”不行啊!郝思燃,我就算是砸锅卖铁,也绝对不能让你要袁清浅的钱!“郝思燃:“…”他猜的并没有错,郝思燃出狱后不久,袁清浅就通过各种方式联系上了他,要给他资金和资源上的的帮助,她现在是国内顶流小花,资金资源都很雄厚。而陆宇乔并不知道的是,从某些角度来说,袁清浅也是最有理由在这个时候对郝思燃进行帮助的人。见郝思燃不说话,陆宇乔一把扒拉过他的肩膀:”郝思燃,不是吧,你不会已经要了吧?你这样做,把福多多放在什么位置!“郝思燃揉了揉耳朵,推开了自己肩膀上的手,慢悠悠地开口:“我没要。”“没要啊,”陆宇乔悻悻地缩回手,”那就好。”之后,二人之间陷入了尴尬的沉默,只有秋风的呼啸声不时地响起。两人又各自灌了很多酒,终于,陆宇乔悠悠地开口:“福多多等了你五年,别辜负她。那钱,就算你不想要,就当是为她减小一点压力吧。”“你这是,以我兄弟的立场说呢,还是以我潜在情敌的立场说啊?“郝思燃看着他,眼神和夜晚的天一样深。“啧,格局小了吧。“陆宇乔混不吝起来,”你和她好好的,我不会和你敌。“说罢,碰了碰郝思燃手中的瓶子。郝思燃勾嘴一笑:“切,说的跟我怕你跟我敌似的。钱你自个留着吧,我有办法。你把自己照顾好,就当是帮我了。”说罢,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秋风吹过平野,越过大荒,冲过灯红酒绿的街市,拂过过路人的面庞,又在不知名的街上扫起一阵落叶,裹挟着尘土飞向未知的远方。风来风去都是片刻,却总能让人想起遥远的时光。尘土人间多少事,相关,不过初逢两少年。陆宇乔看着远方霓虹闪烁的夜景,感受着身旁少年的呼吸,心中涌上一股新鲜的酸涩:当时福多多眉飞色舞地给他讲陆宇乔在娱乐圈那些事,听得他心惊肉跳——这圈子华丽之下都是泥淖,一个人莽撞地冲进这个圈子,有多少不怀好意的眼神和处心积虑的陷阱潜伏着。一不留神,就可能会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他默默饮下一口酒,可我现在无能至此,要做些什么,才能保护好你们。回到家后,福多多已经在家里等他。福多多租的房子对面那户本来一直空着,郝思燃出狱后,福多多便正好租下了那里给郝思燃住。现在他们住着对门,每天的早晚餐都要在一起吃。郝思燃从小就钻研厨艺,做的菜一顶一的好吃,福多多干脆把自己家的冰箱都搬到了郝思燃这里,彻底赖上了对门。“你怎么和陆宇乔聊这么久啊,我都要饿死啦。”福多多化成一滩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地对刚进门的郝思燃说。“怎么不在外面买点吃呢?”郝思燃有点惊讶,扶着墙换鞋,抬眼一看表,已经快十一点了。福多多嘟起腮帮子:“我不想吃外面的。我就要吃你做的。”“好”,郝思燃有些无奈的笑笑,熟练地走进厨房,开灶架锅一气呵成,打开冰箱上下扫视,“想吃点啥?”“啥都行。”福多多累了一天,两眼都开始放空了。郝思燃透过玻璃看着她呆呆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我先给你荷包个蛋,你先垫吧垫吧,饭一会儿就能好。”“好”,福多多在外面乖巧地回答。她现在特别喜欢吃郝思燃做的饭,不仅是因为他的确做的好吃,更是因为她发现,知道有一个人会为你做饭,对于她日复一日疲于奔命的生活,是一种莫大的安慰与倚靠。四面八方的烦恼困扰,最终消散为一碗人间烟火。吃完饭后,福多多往沙发上一摊,扣着手机计算起账来,加加减减的,总之是开销比收入大很多,福多多眉头皱着,和电视里哈哈大笑的综艺节目对比鲜明。郝思燃收拾好碗筷,蹭到福多多身边,把电视的声音调小了,脑袋一歪靠在福多多肩上:“呦,我福算帐呢。““嗯“,福多多叹口气,把头靠在了郝思燃的脑袋上:”太能吃了,我要养不起你了。“郝思燃找工作还是很不顺利,兜兜转转这么多天过去了,还是没有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他甚至都想去楼下的餐厅当个洗碗的小时工,能赚一点是一点,好歹补贴一点家用。可福多多心疼他,不许他去。而且福多多看来,人穷志不能穷,一旦开始将就,很可能就会沉溺其中,适应自己本不满意的生活,再没有进取的斗志。郝思燃握起福多多搁在腿上的手,细细地把玩着,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捏,摩摩指甲,捏捏掌心,摸摸指肚。福多多的手有种异乎寻常的软,郝思燃很久以前就喜欢玩。很长一阵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虽然沉默,也不尴尬,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宁静的温馨。电视里综艺节目依旧喧腾,只是声音小小的,像一种远方的热闹。福多多和郝思燃这样靠着,突然觉得日子就这么过下去也很好。可是日子终归不能这样宁静地过下去,最终郝思燃还是缓缓开了口:“要不,我去找找我爸?““不行。“福多多几乎没有考虑就否决了,”他对你那么差,找他干嘛。放心,我就算是砸锅卖铁,也不用让你去找他。“郝思燃哑然失笑:“这一天天的,怎么弄的这么多人为我砸锅卖铁。”话里话外,还是想去的意思。“就他那样,你就算去了,能有用吗。”福多多厌恶地撇了撇嘴——在她眼里,对郝思燃不好的人,就是世界上最大的敌人。“多少能有点吧,毕竟我是他亲儿子嘛。”郝思燃安慰福多多。然而,在他心里清楚得很,不止是有用,是一定能成功,毕竟他为了讨好他们,当然不会放弃这个羞辱自己的大好机会,相比于自己拿到的那点工资,他们获得的精神满足是不可估量的。他伸手捏了捏福多多的下巴,笑着说到:“我福真是可爱,撅嘴也这么可爱。“福多多假不满地看他一眼,一把拍掉了他的手。她抬眼看向窗外的远方,远方灯火通明,像一个吸引所有人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