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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夜行衣 ...

  •   及至送信珩出府,星稀云疏,天色渐渐暗了下去。柳大人躬身送礼,虚笑着说:“府中事,还望信大人多在朝中费心了。”

      信珩亦回礼,嘴上却说着语焉不详的话:“你我事任官中,自当尽臣之本,忠君之事。”

      一席中从他嘴里讨不到半句让步,柳大人心下生恶,面子却做的极周全,仍客套的将场面话说的尽善尽美。扶这位位居高官的顶头上司上了马,柳大人还未来得及舒一口积气,见那已端坐在马上的忽遥遥一笑。

      这一笑让柳大人没了底气,官场上的人素来都晓得这走马上任的兵部侍郎,看似温润中善,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笑面黑心肠。否则,又怎么能在信家摊上了那等事后,骤然回京,还能得到圣上垂怜青睐。

      柳大人冷汗涟涟,未窥得其中深意,就见他策马不咸不淡地抛下一句:“柳大人家的布防看来要加严了。”

      不知其意的柳大人,回头看了一眼大开的门府,忽的脑中灵光乍现,赶紧厉声喝到:“快!快去书房。”又唤府中家仆,增派人手,将前后围了个水泄不通,这才颤巍巍地又侍妾扶着,向书房赶了过去。

      衔着六兽的屋脊梁上,影影绰绰地立着一个人。此人身量娇小,却一袭夜行衣打扮。鬼祟地攀附在屋顶上,揭了几片琉璃瓦,待看清屋内格局后,从身边取了一根火棍粗的绳子,打了结,三两下绑在檐角处,另一头捆在自己身上。不放心似的,拉着那粗神脚又蹬了蹬,确认绳子缚紧了,这才把身子挤进了那屋顶开出的小洞里。

      小贼一寸一寸的放着绳子,把自己荡在书桌正上方,一处处耐心地翻找着。楼山玉刻的观音小象,不过印章大小,美玉通灵,宝相庄严,小贼窝在手中,喜不自禁。还未来的及高兴一二,忽见中庭大亮,人声鼎沸,手一抖,竟直直从书桌上摔了下来。

      乐贞捂着腰腹,皱着眉痛苦地呻吟着。惊觉人声更近,吓得也不管什么玉刻了,拽着绳子就要爬上去。可越急手脚越打滑,往日学的攀檐走壁的功夫全丢了去,吃尽了全力才将自己拉了半个屋子高。

      待手执火把,长棍寒刀的仆从一脚踹门而入,正巧看到头顶一双脚刚刚从那瓦洞里收回。
      “追!别让这个小贼跑了!”柳大人脸色惨白,叫嚷着连声吩咐。

      从一个屋顶逃到另一处屋脊,身后的尾巴反而越追越多。寻常哪受得过这种糟心事,乐贞烦躁地也不看方向,蒙着头脚一深一浅地东西乱拐。

      “烦死了烦死了,想我行盗劫富多年,莫不是要折在,在,在这破地方?”乐贞停下来,掐着腰抱怨道,冷不防,那穷追不舍的家丁拐了个弯,火把已然烧到眼前,乐贞脚下抹油,赶紧溜之大吉。

      一批批家丁呈团团包围之势,眼见就要将这近期名声远扬,然则近看实力不济的小贼擒住。众人却鼻中一痒,身子似抽了力,数人又被暗处打来的石子敲在腿眼上,齐声“哎呦”一句,倒了一大片。

      正值乐贞拔着围墙,翻了大半个身子,闻言回头望去,就见模模糊糊一片好像追得不稳,整体倾倒在了地上。乐贞嗤笑一声:“就这实力,还想抓我?”说完一转身,消失在了皎皎月色中。

      大腹便便的柳大人跟过来,见数人哀嚎着瘫在地上,怒从心气,踹了几脚怒骂道:“不去抓人在这里装什么!”

      一人捂着肚子,哀叫着也不怕失了尊卑规矩,就要去攀他的靴子,嘴里颠三倒四地说着不成序的话:“大人,毒,那人下毒……”

      毒!听到这字柳大人骇了一下,随手抓起身旁一人将身子缩在了人堆里,嘴里颤巍巍地叫嚷:“快,快派人报大理寺,有人谋害朝廷命官!”

      这一宿实在闹得个人仰马翻,柳府一整夜亮如白昼,反观乐贞,不怕死地甩了追她的人后,又潜入了柳府。只是这次,却不是再去盗什么玉件古画,而且悄摸藏匿在山石中,寻了时机,乘一个人落了单竖起银亮的匕首,将那人劫了过来。

      “别动!”乐贞神色狠厉,说着威胁的话。那被她劫持,人高马大的家丁,屈着身子连忙讨饶:“饶命饶命,我什么都说。”

      乐贞见他这般识时务,锋利地刀刃有一下没一下地蹭过他的颈项,冷声问道:“今日是谁给你家通消息,知道我在书房的?”

      见这小贼只是个娇小的女子,那家丁早就不再惊慌,装模作样地配合着她,手中却悄无声息地摸到了小腿处,那里绑着一把匕首。只是还未触碰到,身子又率先软了下去。

      又是那时候无色无味的迷药!事先已经中招一次的家丁,没想到自己又被下了药,欲哭无泪地放弃反攻,只顾得勉强站直身子。

      “快说!”见他迟迟不应,乐贞也不知他在打什么主意,手下一狠,皮肉就划开了。

      家丁疼得龇牙咧嘴,忙开口:“我说!是,是今日来府上的信珩信大人,他提点了我家老爷。这位好汉饶命,我可什么都说了。”

      乐贞还想问一二,却不妨手中钳制的那人忽然倒了下去,半死不活地晕在了地上。乐贞嫌弃地用匕首拍了拍他的脸,道:“这就吓晕了?”说完站起身,活动活动手脚,眯着眼睛算计着:“信珩?好啊,我与你无冤无仇,现下我到要看看,你府上收敛了多少不义之财。”

      月上柳梢,银河泄九天。

      信珩回了府上,将马抛给来接的家仆,随口问道:“人在哪?”

      不消多问,家仆亦回答:“回大人,二爷已在内室等候多时了。”
      信珩点点头,解下外袍就往里走。

      “等等。”信珩忽然止住脚步,家仆躬身听从吩咐。“近日的家宅部署,撤去八分的人,若是有异样,先通禀我,再行事。”

      “是。”不消多问,家仆应下。

      信珩“嗯”了声,抬脚向内室走去。

      许是她赶的不巧,文羡卿连问了几家,所有客栈皆住得满满当当。文羡卿破罐子破摔,干干脆脆在街上闲逛起来,时不时地捡路过的一两家碰碰运气,心想今日大不了在街头将就一夜,也是无妨。好在当文羡卿抱着不大的希望,进入又一家酒店时,小二盯着她的眉眼打量了又打,忽得一拍脑袋:“客官好运气啊!”

      文羡卿想抬腿就走。

      “怎么说?”难不成,还能给她匀一间房不成?

      小二欣然道:“我这刚好有几间干净的空房,客官可要定了?”

      文羡卿还未说话,就听远远有人吆喝,“小二,有房吗?”

      “没了没了。”小二不耐摆手大吼,转脸又登时换了副面容,笑嘻嘻地看向文羡卿,“客官?”

      文羡卿再不考虑其他,抬手大刀阔斧地拦下:“我要一间。”

      “哎!”小二也不再急,只是那份殷切看得文羡卿愈发心中发毛。“客官,这是房费。”

      “这么便宜?”
      文羡卿有些不确定,这个时节,难道不该坐地抬价吗。

      小二假客气道:“哎呦,我们是正经生意人。只是今日有几个客人临了有事,退了房,这不,今夜让不出去,我这就要做亏的买卖了。客官这是巧了,刚好有空置的上房,我这才给您便宜出了。”

      文羡卿在心里盘算这一出的可靠性,小二适时发问:“爷还要不?”

      在露宿街头,和高床软枕间,几乎不消过多的犹豫,文羡卿拍案:“要!”

      只是这也未免太巧了。

      按下心中怀疑,文羡卿入了房,总算放下一天的疲惫。这般刚一关门,小二立刻挑了帘,走到一群人面前:“各位爷,那公子住进去了。”

      这些训练有素的侍卫,身量笔挺地坐在凳子上,闻言,腰背一松,明显松了口气。

      “给。”其中一人撩出一袋沉甸甸的袋子,小二慌不择路地接了,立即连连躬身道:“谢谢爷,谢谢爷。”

      “去吧。剩下的平常该如何经营便如何经营。”
      小二:“是是是。”

      一人委屈地开口:“我说,总算将文姑娘安排进去了,信二公子不会再说什么了吧?”
      “难说……”

      有一人松了筋骨:“跟了一夜,弄间房也不容易。”
      其他人点头。

      “弄间房让她住进去更不容易。”
      又一串点头。

      “还要做得自然,不被发现破绽……”

      “唉……”

      异口同声地一阵叹息,感同身受的几人感慨:“比刺杀还难。”

      “罢了,难不成还想去马场?”方才给了钱袋的人起身踢了踢其他人:“今夜戒备好,莫让文姑娘出了差错。”

      不消多言,几人鱼贯钻出窗棂,消失在繁华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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