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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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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的不愉快,让陈简西对季时遇的第一印象不太好,但是这种讨厌的层次很浅,毕竟才见过一面,又没什么血海深仇,充其量不过是现在再见到季时遇时,让他不自觉得皱了下眉头。
反倒是连夏,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情绪就要鲜明的多。
恐惧?
绝望?
这些好像都不是应该在看到丈夫时露出的神色吧。
季时遇没有动,就那么站在那里,看着神情平淡,却又隐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连夏的脚动了。
她往后退了一步,非常小的一步,看起来就好像是站立不稳,踉跄了一下。
陈简西不由地又蹙了下眉头。
她很怕他?
大概是等不到连夏过去,季时遇脸上的神色更难看了,大步走到他们面前,目光漫不经心地在陈简西身上扫了一下,好像完全没认出他似的,只黑着脸看连夏。
“可以回去了?”
连夏点点头。
她的脸绷得很紧,确切地说,她的整个人都给人一种绷得铁紧的感觉,好像稍微碰一下,整个人就要倒下。
“那走吧。”季时遇说。说完他就转过身,没再看连夏,好像笃定连夏一定会跟上去。
事实上,连夏的确一言不发地走向他。
整个过程,就是季时遇冷冰冰的两句话,就完成了两人所有的交流。
陈简西刚才特地留意了一下季时遇手上的戒指,看起来和连夏的是对戒,所以他们极大可能的确是夫妻。
可是,刚才那样,是一对正常夫妻的表现吗?
*
连夏随着季时遇上了车,司机关门时,她的身体不由地哆嗦了一下。
“冷?”
这个天气,应该还没到开冷气的时候,可是现在车里的温度,不知道有没有十八度。
连夏知道她不舒服的点在哪里了,当然,她也明白,这是季时遇特地安排的。
因为下一秒,他就给自己套上了西装外套。
“是有点冷。”他说。说完随手拿起一份文件,边低头看,边吩咐司机,“去太太家。”
连夏猛地扭过头看向他,本能般摇头。
“不行。”
季时遇看都没看她:“别浪费精力,马上就到你家了。”
他是故意的,明知道她现在已经没有力气去伪装,去粉饰太平。
“季时遇……”她想说点什么,缓和一下两人的关系,可是两年相处下来,连夏很清楚,昨晚她是真的把他得罪狠了。这个发泄的途径必须给他,要不然他就会用另一种方式来来表达他的愤怒。
去她家,就是一种警告。
季时遇太清楚她的软肋是什么了。
她把后面的话全部咽下去,缩小身体,让自己暖和一点。可是真的冷,不知道是生理上的,还是心理上的,刚才勉强吃下去的早餐提供的那点热量远远不够。
将近四十分钟的路程,车子停下来的那一刻,连夏感觉自己好像完全是僵硬的。
司机帮她打开车门,阳光带着热度一下子涌进来,连夏不由地抬头,一眼看到的,是蔚蓝的天空。
阳光薄净到透明,温暖和煦。
是夏天了吗?
季时遇从另一边下了车,走到她面前,手指抚上她的脸。
“晒够了没有?还真打算把气色晒好一点才上去啊。”
连夏没吭声,也没有躲开他的手。
她不知道季时遇为什么这么讨厌她,大概是因为她的确欠了他太多的钱,所以作为债主,他才敢这么变着法子的作践她。
不过她的心里有一个账本,一直在不断地做着减法,等到某一天那个余额清零时,她就不再欠季时遇的了。
只是有时候,想想也真的绝望,高达九位数的金额,还不是一二这种小数值开头,以她的价值,不知道哪一天才让季时遇觉得自己没有亏本。
*
他们在连家吃了午饭后才回去的。
吃完饭后,季时遇很体贴地陪着二老聊了会儿天。
连守常和夏兰雪都有点担心连夏的身体,她这次回来,状态比上次还要差。
“你的气色怎么比上次还要差啊,是不是总是熬夜?”连守常问。
连夏倚在季时遇的怀里,冲着连守常讨好的笑:“不愧是我爸,果然是料事如神。你怎么知道我昨晚熬通宵了。”
连守常和夏兰雪顿时一起瞪她。
夏兰雪伸手点了下她的额头:“别仗着年轻就糟蹋身体,等你到我们这个年纪就知道了。熬夜最伤神了,你懂不懂?”
连守常不住点头,也是一脸恨铁不成钢:“就是,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这点不好,就爱在床上磨蹭,早睡早起才对身体好知不知道?”
连夏双手作辑,不断求饶,连声说“我错了”。
季时遇好像被她逗笑了,揉了把她的头发,笑道:“爸,妈,是我不好,没有照顾好小冬。”
他说得那么自然,表情也十分诚恳,把连家二老反倒弄得不好意思,一个说“这个怎么能怪你”,另一个说“你都那么忙了,她又不是小孩子了,难倒还不会照顾自己。”
连夏此时没有吭声,只是不停地笑。
这样的笑容,一直到离开连家,进了电梯之后才消失。
是不是应该感谢季时遇,警告她的同时,还陪着她演了这么一场戏,让爸妈以为她一直十分幸福。
季时遇的手搂住她的手臂。
这个时候,已经不需要伪装,只是连夏此时实在没有精力推开。刚才在家里的那几个小时候,几乎耗尽了她仅存的所有力气。
“你认识陈简西?”
连夏现在的脑中,几乎成了一片空白,她用了好大一会儿,才想起这个名字。
“嗯。见过几次。”
季时遇脸上浮起一丝笑容:“很熟吗?”
“没有。”
“那挺巧的。他去医院看病?”
“不是,他说是去看朋友。”这是实话,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季时遇点了点头:“我看他衬衣上沾了血,还以为他受伤了呢。”
连夏混沌的大脑好像陡地被劈开一条缝,瞬间恢复了一丝清明。
她没有接这句话。
季时遇啧了下嘴:“有点巧啊,他那衣服上的血,该不会是你的吧?怎么沾上去的,嗯?”
原来他早已经注意到这个细节,却一直忍到现在才捅破。
连夏知道自己又遇到麻烦了,在昨晚才那样得罪他之后,尽管她完全不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
只是,季时遇不会跟她讲这个道理。
怎么办?要不要撒谎?
连夏迅速在心中衡量撒谎的利弊,电梯在这时停了下来,电梯门缓缓打开,这稍稍给了她一点点缓冲的时间。
季时遇搂着她出了电梯,从外人看来,两人的状态应该是十分亲密。
“还没回答我呢。”季时遇说。
看样子,这个问题,他一定要一个答案。
连夏决定实话实说,因为撒一个谎,就需要更多的谎来圆,而季时遇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谎言。假如要分一个等级的话,不说谎可能还有个缓刑,说谎暴露,那是必死无疑。
“我刚才晕倒了,他抱我去急诊。”
说完,她就用一种等待宣判的心情沉默下来。
“这样啊。”季时遇低笑,“昨晚流了那么多血,又在医院折腾一晚上,噢,我忘了,刚几天你还流过产……对了,流产时痛不痛?”
话题转得太快,连夏一时有点拐不过来弯。
而且那个孩子……她放弃得那么绝决,并不代表她不难过,只是这种心情,季时遇没必要知道。
“打了麻醉,没感觉。”
季时遇又笑了:“那太可惜了,我是说孩子。被妈妈无知无觉地放弃了,都没办法证明自己来过。那,你现在,觉得痛吗?”
连夏有点茫然,刚想问他什么意思,下一秒,她就知道他想说什么了。
季时遇的手在她手臂伤口上狠狠地捏了一下。
她痛得差点儿叫出声,脸痛得扭曲,出于保护自己的本能扭动身体,想要摆脱他,却被季时遇更紧地禁锢在怀中。
他的手还在用力捏着伤口。连夏能清楚地感觉到伤口裂开了,正在流血。
她痛得打哆嗦,可是不想呼痛,更不想求饶。
“痛吗?”
连夏不吭声,只咬着嘴唇忍耐。
假如这就是这一次惹怒他的后果,那……还挺划算的。
都说成年人的崩溃往往只在一瞬间,昨晚她亲身感受了一回,也是在那一刻,突地明白了当年爸爸为什么会吞下那把安眠药。
不过熬过那一刻,以后她应该不会再因为冲动放弃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