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神养了一只妖》丝乌安酸

85、无念尔祖，聿修厥德

　　“说起来，那位美……美丽的仙子看上去心情很不好，一路上我是想方设法逗她开心，可她呢，半天才答上一句话，哦对了，她很看重那个凶巴巴的坐骑，中间跟我求了颗仙丹给他治伤。然后，然后我带着她去了天宫的藏林苑、千铃池，还看了两百年才现世一次的雪霆天泉，后来还带她多看了几处风景……” 莫白一五一十道。
　　“废话少说——”
　　“元亮。”
　　长明帝神手中转着一只茶杯，“让他说。”
　　元亮低头道了声是，不再阻止。
　　莫白被吓了一遭，不敢多言，又不敢不言，只得颤巍巍接着絮叨。
　　片刻后。
　　“说了半天，你并不知道人在哪儿？”元亮道。
　　“问题就在这儿，前一秒我还看见她好好的，后一秒她就消失不见了。我在雪霆天泉附近绕了好几圈，方圆十里都找遍了都没找到，后来，天泉的灵气太强，又夹杂灵山的湿气，我实在消受不了，便离开了。想着，说不定她已经回来了，也许还能在哪儿再碰见她。”
　　“主人？”元亮见长明帝神若有所思，沉寂了半天，不由唤他回神。
　　长明帝神看了地上的人一眼，将手中的凉茶一饮而尽，起身，很快消失。
　　“主人。”
　　“不必跟来。”
　　元亮无奈，看向还在跪着的人，“滚。”又道，“以后不要做多余的事。”
　　莫白忽略话中的意味，只知自己捡回了一条命，高兴地不得了。一路捧着肚子飞也似地逃出仙境。等平心静气之后，劫后余生之外，不禁回味琢磨，那位上神面上冰冷逼人，所作所为却像是看重着那位女子，又觉得那美人儿心事重重时的样子也是这般冰冷，这么说来两人倒也般配。不过，多余的事指的什么？他对貌美的女子向来如此，有多余吗？
　　雪霆山是天宫极为神秘的所在。据说三万年之前，那里和下界的普光仙域一般，是仙界罕有的灵药生长之地。托其之福，天宫众仙一向灵力深厚，天兵们也受到被泽，所向披靡。然而在此之后突然沉没，消失了足足一万年才突然重现。再现之后，雪霆天泉山丧失了大部分灵气，其中的仙药也少了很多，最奇异的是，其上笼盖着沉重的冥界湿气，对修仙者来说，一旦侵入肌体便有损修为，缩短寿元。
　　后来雪霆山浮浮沉沉，在最近一千年，变成两百年出现一次。那里虽失去了三万年前的风光，但始终是一处风景秀丽、气蕴光华的地方，加之残存了些草药，总还是受人瞻仰，只不过品阶较低的仙者也不过远远望上一眼，真正愿意进入天泉附近的，都是些修为很高的上仙。
　　雪霆山怪异的真正原因，几乎没有人知道。小幽也是在无意间踏入泉中结界才发现的。
　　“原来山中的湿气都是从这具泉眼中散出的。这个天泉很特殊，我们既然取了天意草，便尽早离开，以免多生是非。”
　　小豹妖点了点头。
　　在离开时，小幽又回头看了一眼，母亲的灵识会不会和这个天泉有关？
　　就在那一瞬间，结界内忽然天崩地裂，一股无形的力量如旋风般裹挟住她，刹那间，眼前风景骤变。
　　片刻后，她的视线突然清晰，一具古棺从泉眼中渐渐涌出，古棺上锁链缠绕，其上压制的图案映入眼帘。
　　她眼睛霍然睁大，“是白凤一族的图腾，里面压制着母亲的灵识……”
　　“主人！”小豹妖冲了过来，死死拉住她。
　　转身一看，结界内已一片漆黑。
　　“小宁你快走，我不能让你涉险，晚了我们都走不出去。”
　　“不要！”
　　天泉的结界开始震动，小幽在小豹妖的拉扯下已踏出结界一半，她试图挣脱结界，可腿和右腿的脚腕怎么也出不来，似乎有一只冰冷的手在死死抓住她，而那股彻骨的冰冷正通过脚腕向她全身蔓延。
　　这时，她一狠心拖开小宁的手，仰面跌落。
　　黑色的结界将她和外界隔开。
　　她爬起身，“小宁！小宁！”没有任何回音。
　　这时，她的腿微微晃动了一下，缠缚的力量松了许多。
　　回过头，眼前是陌生的空间，古棺静静阵列在不远处。
　　她一步一步走到近前。颈上的墨玉珠不断发出光芒，眼下她几乎可以肯定，这是母亲的墓。
　　妖皇苦心经营，却只得到了母亲的骨架。那这具棺中，会有什么？
　　她扯动棺上的锁链，年代久远，几乎没费力气，锁链便断开来。她扶在棺椁的盖子上，推开的瞬间，脑海中忽然闪现自己多年前的梦境。
　　她习惯在自己的卧房内放一盆养神的婉菊，正是因为那时常做的一个噩梦。
　　梦里是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被锁链高高吊着，像在忍受某种酷刑。她长发及地，看不清面容，只是对着她喁喁私语，嗓音柔美婉转，可她却怎么也辨认不出话语的意义，也看不到她真正的相貌，只知她脸色惨白，却在微笑。
　　她放在棺椁上的手紧了紧。
　　从目前已知的所有信息看，母亲当年在天宫的确受过很多苦。至少离玖对这一点确信无疑。
　　她猛地推开棺木的顶盖。
　　与预想的不同，既无尸体，也没有任何物件，只见一点点的星光从中飘洒出来。
　　“是灵识？”她摇摇头，喃喃自语，“想不到母亲当时已虚弱到连灵识都凝聚不出，只剩下一些灵力的片断。”
　　金黄的光点在空中飘散了片刻后，渐渐向她飞去，自发地凝结在她颈上的墨玉中。
　　她低头看着玉坠，忽然明白天宫的人煞费苦心建造这个棺木的原因，即便是散落的灵力片断，依然能够感受到强大的白凤妖族的气息，在淡淡的光晕笼罩下，她似乎第一次感受到白凤族真正的力量。
　　就在这时，随身携带的卜骨忽然升上空中。
　　她面色一变，“祭司的灵言？”
　　只见卦象缓缓打开，影象中一前一后出现两个人。
　　影象变换得很快，隐约能判断那是当年的父亲和母亲，从最初的在天泉边偶然相识到渐渐成为知己，然后相恋。
　　后来画面急转直下，娘亲来到天宫，被关在一处水晶宫中，身受酷刑。
　　她愤怒地看着影象中娘亲倍受折磨的情景，“原来梦境都是真的。可是到底为什么？”她擦掉眼泪，想找到与心中设想相符的蛛丝马迹，是不是一切都是那个天帝父亲的骗局，他逢场作戏，只为把娘亲的妖力控制；是不是娘亲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保全白凤一族，她背着全族只身来到天宫，只是为了完成一场交易，还是说，他们两人皆有不得已的苦衷？
　　这时，画面一转，来到了战场。
　　在一片血腥中，娘亲背对着众人迎风而立，红衣银紫长袍，高高的金玉发冠下，长长的黑发在风中飘扬。
　　她回过头，手中的神杖立在身侧，显而易见，刚刚才有过一番惊天动地的对战。
　　画面的一隅，出现另一个人的背影，云藻锦纹的银灰长袍。
　　小幽上前一步，两手握紧。
　　离娃转过身，打量了下来人，凛然地笑了笑，她说了极简洁的两句话。
　　小幽听不到声音，她全神贯注，仔细观察唇形，也许是因与母亲相貌相似，也许是心意相通。她渐渐明白了两人的对话。
　　“超出常人的力量，也伴随着超常的代价。”母亲道。
　　不知长明帝神回答了什么，她笑了笑，道：“我原本以为，天界再无人配与我说话。”她把神杖握在手中，像是感到疲惫，盘退坐了下来，这时，小幽看出她的腹部微微凸显，战甲阻隔所以不那么明显。“我们来做一场交易，终止这些无休止的争斗。”说着，她脸色微白，像忍受极大的痛苦，“用我的办法，封印这令天界可畏的力量，条件是，让她作为天界的一份子，安稳度过一生。”
　　影象中，离娃口吐鲜血，在施一种莫名的法术。小幽在震惊中看着这一切。
　　良久，有一团光落在了长明帝神的手心上。
　　“那仙洲的女子多年前曾屠过一只犬妖，受咒在身，她的孩子命中注定会胎死腹中，用我的孩儿代替他活下去，不枉一场轮回。”离娃此时已是强弩之末，脸色苍白，虚弱至极。
　　天荧之戒散发出青荧的光芒，长明帝神向前。
　　小幽的心提起来，她摇头道：“不要……我不相信……”
　　只见长明帝神举起手，一团青荧的光芒笼罩在离娃头顶。
　　“小子，你想救我？”离娃静静一笑，小幽愣住。
　　“我与应天痴缠数万年，三界之中因我二人惹了太多风雨，我答应过他会守护好三界生灵。你我生而为神，有太多迫不得已，我已吩咐族中，绝不可复出妖界。至于我，我也累了。”
　　长明帝神停了片刻，手中的光芒化为白色，顷刻间，离娃的元神从体内上升，化作烟尘。

　　小幽麻木地看着影象一点一点模糊，消失，后退了半步，许久，低下头，看着掌心的卜骨。
　　她是母亲耗尽毕生功力封印后救下的遗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