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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德不配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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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雪下了一夜,直到第二天也没有停。
三人下了火车后,又晃晃悠悠的坐了两个小时骡车,才到达珉崂山底。
杨启蛰身上的伤口本就没有愈合,一番颠簸下来,又撕裂了不少,只是被黑色马褂遮着,瞧不出来罢了。
青年面色如常,随手拨开肩头的落雪,看向通往山顶的小路,有几处脚印还很清晰,应该就是古兰茵那些人上山时留下的。
三人顺着小路开始入山,这会儿雪越下越大,山道也未铺石阶,是以上山的路极为泥泞湿滑。
肖叹脚下一滑,正要摔个狗吃屎,就被曹奇牵住了手,“小心。”
肖叹心有余悸,连忙顺杆爬,直接抱住曹奇的胳膊言之凿凿:“这样走更安全。”
曹奇垂眸看着环在胳膊上的手臂,少年的指掌已经被冻的通红一片,倏尔一抬眼,落在同样通红的耳朵上,伸手碰了碰,轻声问:“冷吗?”
一股酥麻顺着尾椎直冲天灵盖,肖叹从不知自己的耳朵竟会这么敏感,连忙拉下他的手:“冷,想吃你家做的饺子。”
正在前面探路的杨启蛰懒洋洋道:“吃什么饺子,吃碗热汤面才暖和呢。”
肖叹扬声冲他道:“这么冷的天就该吃饺子,这样就不容易冻耳朵。”
杨启蛰眯着眼睛望向远处崎岖的山道,随口道:“是有这个说法,不过只能填饱肚子,对耳朵没啥用。”
“有啊,有用”肖叹指着曹奇道:“他家的饺子就能暖耳朵,效果特别好。”
杨启蛰意味深长的看了曹奇一眼:“我听说山东曹家的草药从不对外售卖,只给本族人用,现在看来,也并非如此。”
曹奇并不清楚自己祖上与山东曹家的关系,也就没有解释。
但是他家的草药确实有奇效,也与市面上卖的不太一样。
肖叹一向体寒,儿时顽劣好动,也不注意保暖,每入冬必然冻耳朵,红通通的痛痒难耐,上课时总是各种抓挠,连课也听不下去。
曹奇就特地从家里找了一些驱寒的草药送给他,让他泡水喝。
然而这家伙怕苦,喝一半倒一半,暴殄天物不说,依旧每天顶着又红又肿的耳朵来上课。
老师在上面教学,肖叹坐在下面挠耳朵,曹奇听半节课,剩下的时间就看着他挠耳朵。
后来就想出将草药捣碎拌进馅料的办法,又拜托家里做饭的阿姨包成饺子,一等放学就送了过来。
而那天肖叹父母正好因为临时加班回不来,肖叹就只好饿着肚子写作业。
还没写几行,就听见有人在敲窗,推开一看,曹奇站在外面,将一个超大号保温杯递了进来。
肖叹趴在窗台上笑道,“你还从家里给我带水喝?”
曹奇摇头道:“不是。”
“那是什么,粥?”肖叹疑惑的接过去,打开后就笑喷了,竖着大拇指道:“你真有才。”
硕大保温杯里面塞满了水饺,个个白胖可爱。
曹奇又从手提袋里取出一双筷子给他:“吃了就不冻耳朵了。”
肖叹趴在窗台上,用筷尖戳一个放到他嘴边“来,有福同享。”
曹奇道:“你吃吧,我吃过了。”
“真的?”肖叹笑嘻嘻的伸手去摸他耳朵,“那你的耳朵怎么还这么冷。”
曹奇一愣,反应过来后,嘴里就被塞了一个饺子,肉料鲜美,隐有一些不易察觉的草药味。
肖叹并未尝出来,吃的不亦乐乎,连连道好吃。
后来,年年冬至,曹奇的饺子一次不落,肖叹的耳朵也再也没有冻伤过。
行至半山腰,肖叹问杨启蛰:“我们真的不需要找些帮手吗?”
就他们三个人这不是老母鸡进锅,自己送上门吗?
杨启蛰一深一浅的踩在雪底里,随口道:“古兰茵打算利用《韬鹤》驱使万鬼,可方鳴见才是现任的狡道之主,如果连他都没办法,那天底下就没人能阻止古兰茵了,找再多人也没用。”
肖叹忍不住对曹奇吐槽:“那什么破书,谁拿都能用,连自己主人都不认。”
杨启蛰神情微妙:“并不是谁拿都能用。”
“什么意思?”曹奇道。
杨启蛰思索了一会儿,道:“方鳴见今年八岁,而古兰茵却已经三十二了,据我所知,在八年前,狡道之主一直都由古兰茵担任,直到方鳴见出生,《勘岁》才易主的,而且,是它主动离开古兰茵去方鳴见身边的。”
也就是说,古兰茵可以使用那本书,正是因为他是曾经的狡道之主。
肖叹摇头啧啧,唾弃道:“都另结新欢了,还不忘旧爱,脚踩两只船,啧,渣书。”
杨启蛰沉默,心中亦有些费解,按理说,只有上任狡道之主去世,《勘岁》才会重新认主,唯独这次是个例外。
可如今看来,依照古兰茵这样极端的心性,《勘岁》易主反而是好事。
毕竟,无论人类如何争凶斗狠,也不该轮到外界插手。
古兰茵却看不破,他太偏激,太冲动,太自负,太猖狂。
一介凡人,妄图掌控百万阴兵,简直可笑至极,狂妄至极。
说什么用阴兵来保家卫国,此番雄心壮志,更无异于饮鹄止咳,后患无穷。
若真任由他这样胡来,一但失控,百万鬼祟滞留人间,到时候,整个国家,整个世界,都有可能重新洗牌。
只是发牌者由人变鬼,领土变成两界之争。
到时候,他们要如何为后世交代?
他们怎么能让那些孩子一出生就活在阴阳不分,人鬼难辨的世界里?让他们的眼里只看的见鬼雾缭绕,而不是一方苍天。
甚至会将其认作习以为常,理所当然?
这将是他们的失职。
身为驭鬼师,就该各守其位,才能不失其德。
所谓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古兰茵有德,可惜德行偏颇于更偏激的理念,其过于荒唐,已无位可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