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春》多木木多

27、第 27 章

　　努达海做了个梦，在梦里，他跟雁姬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就像他期待的那样，他跟她之间没有别人。雁姬在外面孝敬公婆教养儿女，在他的面前却娇俏可爱。
　　他抱着这样的雁姬，真是觉得人生从来没有过的幸福！
　　然后时间渐渐过去，骥远和珞琳都长大了。他也渐渐老了，雁姬也不再年轻了。他们仍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后来，他接到战报，去荆州救援，救了端王遗孤。
　　从这以后他做了很多，很不像他的事！他觉得自己疯了！
　　他跟那个格格在月下谈心，他抱着她叫她月牙儿。他居然不顾军中无数双眼睛看着，请来吹笛手给她解闷，命令伙夫专门给她的弟弟做饭！军中清苦，少油少盐，他竟然全都不顾，陪着她哄着她那个小弟弟。
　　他疯了！这不是他！他领军带兵这么多年，他的阿玛教他爱兵如子，凡事身先士卒才能带好兵。军中如果有足够的食物，要先给士兵吃。要关心士兵，而不是自持身份架子摆出当官的派头来。
　　他一直是这么做的！军队是多么严肃的地方！他怎么会头脑发昏的在这里讨好一个未嫁又身戴重孝的格格？
　　进了京见了皇帝，努达海听到太后说要在京中找个亲王贵族之家让新月和克善“享受家庭生活”“宫中规矩太多，会让你们受罪呢。”
　　而他自己居然当即下跪说愿意接这两人回府！这怎么会是他？这时就应该赶紧跟太后说新月姐弟住在宫中有太后照顾才是最好的！天下间哪里会有比宫里更好的地方？说住在宫里是受罪，太后能这么说，他绝不能这么接！
　　他不但疯了！还傻了！
　　他看着自己宠爱新月更胜珞琳，看着自己在雁姬提起新月和骥远的姻缘时的不自在，看着自己对望月小筑默默逃避却又忍不住想靠近。
　　努达海看着那个男人，几乎难以相信这个不顾家庭，不顾儿女，不顾前程脸面，只顾着对小院子里的那个戴着重孝的未嫁格格暗送情意的男人是自己。
　　这是他努达海吗？是那个打了无数次胜仗，正义勇武的将军吗？
　　他看着这个努达海在这扭曲的丑陋的热情里越陷越深。他跟骥远争风吃醋，对雁姬冷眼相对，因为她说中了他的心事，他就那样对她强辞夺理！其实她的怀疑是真的，他却只能一脸愤怒的反驳她的怀疑！
　　他明明知道这份感情不能坦露在阳光底下！
　　直到雁姬跟他大吵，雁姬要将新月关在小院子里，直到除孝才能出来。雁姬回绝了太后要给骥远和新月做媒的意思，雁姬告诉他哪怕是为了儿子，请他慧剑斩情思！
　　他答应了，真心的答应了。他看到了雁姬为了这个家做的努力，他不想辜负她的心意，他不想毁了这个家。
　　可是感情是无法克制的，仿佛越压抑那爱火就越浓烈！当新月终于走出小院时，她穿上了鲜艳的衣裳出现在他的眼前，那双灵动的大眼睛幽幽的望着他。
　　努达海知道，他的努力失败了。
　　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向无底的深渊滑下去。看到雁姬为了维护这个家想要尽快把新月嫁出去，太后下旨赐婚，他却不愿意看到别的男人拥有新月，跑去打十三家军。
　　新月就跟这次一样留书出走，不过这次她找到他了。他打了败仗，生平第一次的惨败，无数热血男儿因为他的懦弱而战死沙场。他的人生中什么都没有了，只有向他飞奔而来的新月。他不管了！他承认了自己的感情！
　　他带着新月回京，战败让他失去了很多东西。新月的私奔和与他的私情也令他处在风口浪尖之上。可他不能在此时后退，他的责任心不允许他在此时抛弃这个一心爱他的纯洁高贵的女孩。
　　努达海看着这个又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做出这种种不像他的举动，他似乎能够理解他的每一个想法，可是又觉得那些想法是那么的匪夷所思。
　　甜美的爱情和青春的□□的确是很吸引人的，尤其是像他这样渐渐老去的男人。可是除了这些，他的人生中明明还有很多的东西是需要他去珍惜的。
　　为什么他会认为将军府上下还没有一个格格重要呢？他是这个家唯一的支柱啊，他为什么会让整个将军府都为他的私情陪葬呢？
　　努达海看着这个男人领着这样的新月回府，他的高调让一切都失控了。新月失去了她的高贵的身份和地位，他也失去了官职，他的家庭因此而受到重创，儿子的前程女儿的未来都会受到影响。
　　而他居然会对这些视而不见？！为什么？他为什么会只抱着那个格格？为什么会认为这个世界是冰冷的，只有他们两个能够彼此取暖？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他希望得到家人的支持。他甚至责怪雁姬，认为是她的怨恨导致了这一切。
　　难道他以为他的儿子和女儿的眼睛都是瞎的？看不出来是谁导致了这一切？
　　他却说，这不是新月的错，是他们两人一起犯下的错，如果要怨，就怨他们两个吧。如果还愿意接受他这个阿玛，还爱他这个阿玛，就请连新月一起接受。
　　他跪着求额娘，额娘接受了。他找珞琳，珞琳跑了，可是他看得出来珞琳是个善良的孩子，她早晚会接受他们的。
　　他求雁姬，雁姬的眼神充满了憎恨，他表白着他只是爱上了新月。
　　他说，新月不会跟你抢名分，你仍然是我的妻子。
　　他说，只要你接受了我和新月，你就可以重新得回我们两个，我们这个家就又可以美满幸福的在一起了。
　　努达海看着雁姬在痛苦中翻腾，她的怨恨和嫉妒是那么的鲜明，而努达海所要求的宽恕是那么的高高在上。她做不到！所以她就是狭隘的？阴暗的？丑恶的？只有他们的爱情是伟大的，光辉的，幸福的。
　　那么之前他和雁姬共度的那十几年呢？他们一起养大了两个孩子，他们也曾经甜蜜温暖，那些呢？
　　努达海不忍心再看下去了，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生啊！他怎么会变成这样！他怎么会这么无耻下流？硬把黑的说成白的，好像整个世界只有他们的爱情，只有这么一个小小的天地，其他的都看不见了。
　　骥远迷上了赌博，他却去责骂雁姬，说她没有管好儿子。可是如果不是骥远对他这个阿玛失望，对一直以来给他支持，塑造出那样一个光辉高大的形象的阿玛失望，又怎么会沉迷于赌博呢？如果说雁姬没有好好管教儿子，那他日日流连望月小筑，又什么时候关心过骥远？
　　努达海发现了，自己是一个自私的男人！或许是因为他是这个家的顶梁柱？所以就以为这个家的正义和公理都是他这一边，只要是他爱的，他接受的，这个家里的人都要无条件的接受吗？
　　可是并不是这样的！责任不是这样理解的！努达海几乎想穿越梦境把那个努达海唤醒！身为一个男人支撑自己的家庭，保护父母妻儿是一个沉重的责任！这是责任！不是可以在家里为所欲为的权力！
　　雁姬在一旁轻轻推醒他：“你怎么了？在喊什么？什么不是不是的？”
　　努达海陡然惊醒过来！浑身汗湿重衣，他的心还在激烈的跳着，他看着雁姬，她怎么这么平静的看着他？她那憎恨的目光简直像能将他烧死般的剧烈。
　　雁姬见他目光怪怪的，起身披衣给他倒了杯茶，说：“还早，刚敲过三更，快睡吧。你不是答应了珞琳明天要带孩子们去打猎吗？”
　　他接过茶来几口灌完，心里好受点了。
　　雁姬吹了灯，又给他盖好被子，接着翻过身去。
　　努达海猛然从背后紧紧抱住雁姬！
　　她吓了一跳，惊呼道：“你干什么？别胡闹！”
　　他不听！这是雁姬！是他的雁姬！不是那个恨着他的雁姬！那个每次看到他都好像想用全部的力量杀了他的雁姬！
　　他扯掉雁姬的衣服，在她的推打中疯狂占有了她！
　　一夜过去，雁姬颊带泪痕的窝在他的怀里沉睡。他搂着她不肯放开，绵密的亲吻着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这是他的雁姬，他没有像梦中那样犯错，没有像梦中那样伤害她。
　　他没有！他没有！
　　他紧紧抱着她，几乎想将她按到怀里去！两人化成一个才好！
　　雁姬，雁姬，原谅我。如果你仍在恨我，那么我将用我的一生来弥补你。
　　我爱你。这一辈子我只爱你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