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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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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忆最近很心累,而且非常郁闷。当然,比起没能成功上岸的孩子,她很幸运,但是,跨过独木桥并不意味着她可以就此高枕无忧。老师和父母从大一开始的鞭策让安忆牢牢记住了毕业生的数量每年都能再创新高,金融这个专业更是聚集了数量庞大的内卷群体,除了本科是金融的,学数学的,学计算机的,就是学物理的安忆都觉得比她游刃有余。毕竟,她对于咖啡因的高耐受性就是微积分、线性代数还有概率论熬出来的。
“你可不像谁谁谁家孩子,人家毕业了家里就能安排好工作,你得靠自己。”父亲这句话每次打完电话都能成功让安忆辗转反侧;母亲还好,安慰自己实在不行就回老家,日子也悠哉惬意。可安忆总觉得回家就意味着要过一眼看到四十岁的生活了,枯燥无聊,又有什么意义?虽然不喜欢金融这个专业,安忆还是做到了逼自己认真听课,犹豫再三,最后也没有勇气跨专业考研。算了,为了早日成为富婆,加油!
当初随大流脑子一热报名的某金融证书,安忆拖拖拉拉了两年,直到大学毕业才不情不愿地联系上已经放弃督促她学习的学管老师。坐在图书馆带着耳机听课,视频中滔滔不绝的Linda老师一下让安忆想到了每天自然醒的房东姐姐。
“成为富婆就是幸福,看着年纪轻轻,居然在北京有房欸,还是在海淀,也不知道她的工作是什么。”一下想出了神,安忆不小心碰倒了电脑旁的水杯,慌忙起身道歉,才发现旁边座位的小哥哥早就不在了,松口气抽出纸巾铺开吸水,用余光瞥了一眼电脑的左下角,发现已经过了六点,果断关闭学习页面打开文档,对着昨天写到一半的文章发呆。
被噩梦般的饮食失调折磨了三个月的安忆认真研究过大脑产生多巴胺的机制,除了甜品和巧克力,跑步时分泌的多巴胺甚至可以与谈恋爱时的媲美,怪不得当初不跑步就会难受,大抵是一切能产生多巴胺的事情都会上瘾。但是一件事重复久了总会心烦,就像是每天耳机里只放一首歌。老师组的群里大家都跟打了鸡血一样斗志昂扬,安忆非常纳闷他们是怎么做到日复一日按时打卡。每次看到同学们接力的消息,安忆都会默默开启“消息免打扰”然后关掉手机。细细一算,天哪,她的打卡已经中断将近一个星期了。不知道为什么,最近除了学不进去,本来构思好的小说也卡壳了。对了,找一件喜欢的事情做也对摆脱饮食失调有帮助,所以,理科生出身的安忆鼓起勇气开始码字,以期实现她未竟的梦想。不过,她的文字生涯在迈出了第一步后就开始瞌绊,直到现在是彻彻底底没了路。除了记录一些毫无逻辑的短句,安忆发现她并没有构建长篇小说的能力。就像现在,直到屏幕里的文字都开始在安忆眼前爬行了,她还是没有思路。
越想眉毛皱的越紧,环顾四周,发现大家都专注于眼前的事情,或是低头写字,或是专注地看向电脑屏幕,大家都有事可做,觉得更压抑的安忆捂住耳朵闭上眼睛,在心中无声地大喊:“无聊,无聊至极!一点都不刺激。”
又突然想到综艺中蹦极的场景,对啊,蹦极多爽啊——从高处一跃而下,失去控制跌落的时候风会把烦恼、焦虑通通带走。或者,过山车应该也有这个作用。不耐烦地把一头短发揉成毛躁的线团,安忆睁开眼睛坐直,迅速合上电脑收拾书包, “走,不学了,喝酒去!”
思虑了半天,有一个喜欢在微信群里分享各类刑事案件的母亲,即使学过散打,安忆仍旧觉得女孩子在晚上独自一人游荡不安全,离家远的话那喝醉以后的危险系数更是呈指数式增长。打开地图搜了一圈,好嘛,小区附近只有便利店里的酒长得还不错,“罢了,便利店的酒也是酒,重要的是感觉,安全第一!”
虽然觉得有点丢人,安忆佯装熟练,站在货架前挑酒,略过那些粉粉嫩嫩的磨砂瓶,安忆果断拿起一瓶通体漆黑,只贴了一圈写着两个不成逻辑的汉字的白纸的酒瓶。
“粉了吧唧的像什么样子,这个才够劲。”
在沉默中结完账,安忆拐进胡同找了一个烧烤店,要了两串奶油小馒头和一个玻璃杯,伸了一个懒腰开始享受月下独酌的幸福。
烧烤店老板是当地人,在此地经营了许多年,并不禁止食客自带酒水。这是他自己的一套理论,本来嘛,他最引以为傲的就是烧烤的本事,又不是酿酒,只要顾客尊重他做的食物就行。安忆是在探索美食的时候发现这个小店,老板人热情,做饭也好吃,普普通通的烟火味,却能历久弥新,安忆一下子就爱上了这的氛围。
老板记性好,也眼尖,在安忆掀门帘的时候就认出了这个小丫头,上菜的同时主动拿着瓶起子帮安忆打开。
一开瓶就溢出一股焦香,像是微微烤时间长了的全麦面包,小麦的香气被完全开发。喝下第一口,出乎意料,味道并不辛辣,反而带着甜,有点像70%的黑巧克力,不会太苦也不会太腻,矜持的甜会在苦味过后再散发出更悠长醇厚的滋味。
“好喝的欸。”如同开盲盒开出了期待已久的那款,安忆一下没刹住车,一杯接着一杯,自觉颇有梁山好汉的气概。不一会儿,再倒的时候才发觉一瓶已经没了。走来收盘子结账的老板看了一眼空空的酒瓶,一边擦桌子一边感慨:“小丫头挺厉害的,酒量真不错。”
安忆不好意思地用手心捂住脸,吸了一口气,“呼,脸好烫。”
视线落在对面墙上挂着的老式钟表上,安忆发现时针已经走过十点的刻度, “不行不行,得赶紧回去了。”
拿起包对老板挥手再见,踏出店门的时候,一阵微风正好吹到安忆脸上,风没吹醒人,反而充当了催化剂,把安忆吹得晕头转向,昏昏沉沉想睡觉。
“咦,天上怎么挂了两个月亮。正好,下次和富婆姐姐聊天,可以把这个故事讲给她!”
喝醉的安忆也不觉得自己傻,使劲眨着眼睛努力看路,不过事与愿违,又多绕了一圈才找到正确的方向。
按照惯例,湛点点会努力遏制想吃东西的冲动直到安忆入睡,然后再打开手机下单。可今天,一切都不同寻常了:首先,不仅是应该在九点传来的开门声没有按时响起;其次,湛点点居然有定力能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数分针转了多少圈,而不是满脑子都是吃东西。
奇怪,安忆那个小变态这么晚了还不回来。一个鲤鱼打挺坐直身子,湛点点警觉地看向防盗门,“不对,这里面有大问题。”
数到分针转过六十圈,湛点点坐不住了,开始翻找安忆的手机号码。等到连续打了三个电话都是无人接听,湛点点认认真真地敲下“110”三个数字,却突然想到自己上学那会儿不就是经常彻夜在外游荡等着宿舍楼开门,“也是哦,人家好歹是年轻人,晚上出去玩也正常。”索性泡了一壶红茶,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那我就每十分钟打一个电话,人要是安全的话肯定会接电话的。”
刚走到厨房,就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放下茶包快步走过餐厅,湛点点看到了一个可可爱爱的微醺小兔子出现在玄关旁。湛点点可以确定这只小兔子喝醉了,她的两只眼睛目光涣散,平常说话的时候必定盯着你的眼神现在正对着湛点点背后沙发上的那只巨大棕熊发亮,还挂着标准的八颗牙微笑,整个人憨憨的,和肩膀上挂着的那只黑色书包型成了巨大的反差。
不过,小变态酒品还挺好,既不疯言疯语指点江山,也不发泄情绪乱砸东西。虽然喝醉了,安忆还坚持要蹲下把鞋摆好,可四肢哪像平常那么听话,眯着眼睛伸长脖子和自己叫了半天劲,依旧是歪的。有些生气,对着那双鞋气鼓鼓地“哼“了一声,不干了。起身的时候却被那双鞋绊了一跤,眼看着就要气哭了。湛点点虽然想笑,还是赶紧扶住安忆,哄着安忆把人安置在沙发上,“好了好了,我们安忆不哭啊,都怪鞋,是鞋不听话,咱们不跟它计较。”
看到安忆乖乖的抱着大棕熊坐在沙发上出神,湛点点赶紧去拿刚刚泡好的红茶,从来没想到可爱居然也能和喜剧挂钩,湛点点感慨着自己以后得多体验实际生活,突然想到安忆好像说过她胃不好,皱住眉头有些生气,“晚上吃饭了吗,空腹的话你不要胃啦。”
湛点点是真没想到自律的孩子居然会一身酒气的回家,可小变态现在乖乖的,小脸因为红晕看着圆乎乎的,让人不忍心发火。
“我干嘛不吃晚饭,我当然吃过了,我还在喝酒前吃了三个小馒头呢,我又不傻。“安忆撅着嘴像是受了委屈,扑闪着眼睫毛看了一眼端着茶水湛点点,煞有介事地伸出四根指头,一板一眼地反驳。
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湛点点把水杯放在茶几上坐在安忆身边,尝试拉起安忆带她回房睡觉。没想到安忆看着体形修长,体重却是不轻,人没拉起来不说,湛点点还整个人倒向了对着她傻笑的安忆。
在一阵酒心巧克力的味道中失神的湛点点觉着怀里的人软软的,两个鼻孔一翕一张轻轻地用气息在自己颈间挠痒痒,“啧,抱着怪舒服的。”正打算站直,却被两只胳膊牢牢地抱紧了。
“姐姐,你好好闻哦。”
安忆欣然接受了倒下的湛点点,脑袋还顺势埋在湛点点的颈间,虽然和记忆中的白色香皂气味不同,却是安忆喜欢的气味。
湛点点发誓,她这辈子,除了婴儿时期不得不被大人抱着,就再也没有允许过别人这么紧紧地把自己箍在怀里,可她竟然在初始的反应期间都没有排斥。湛点点体温一直偏低,就算是夏天手也是冰冰的,而小变态身上热热的,和许多年前家里用的小太阳一样用暖橙色的亮光环绕着自己。巧克力甜酒的味道被热气蒸腾着,湛点点耳尖有点发烫。
喝醉了的小变态好像尤其喜欢拥抱,湛点点也默许了她的行为。喝醉了喜欢拥抱,总比喝醉了发酒疯强吧。不过,湛点点逐渐意识到一个哭笑不得的问题:这个丫头在仔细嗅她身上的味道欸。这个感觉,怎么说呢,应该是觉得奇怪比较正常吧,湛点点紧抿住嘴唇。完蛋,这压根不是只小兔子,分明是只小狗崽子。
被安忆一边傻笑一边搂着,湛点点的上下眼皮也在不知不觉间开始打架。突然一阵大风吹起纱帘,原来在炎热的夏夜里,云端的小天使们也翻来覆去无法入睡,气得直哭,泪珠落在人间变成雨滴,噼里啪啦砸在石子路上。令人烦闷的团团热气终于被丝丝凉意冲开,湛点点被一丝青苔的清新气味唤醒,反应过来刚刚竟打了个盹,转动酸困的脖子看向左边,小变态正仰起脑袋睡得正香。湛点点放慢动作挪开安忆搭在自己身上的一只胳膊,自知没有本事把人抱回卧室,寻思了一会儿把安忆摆正在沙发上躺好,又找来一条毯子给安忆披上。
等一切收拾妥当,湛点点也索性躺在了旁边的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