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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入秋的忧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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虹果最近觉得木年辛不太对劲,每当古木咖啡屋打烊后,他会静静地望一会天际。虹果看着木年辛忧郁的眼神,心想也许是近来天气入了秋,难免让他想起在山海幻境的往事。毕竟他们都是植物,入秋意味着万物的凋零,会进入新的轮回,生命就是这般生生不息地延续着。
虹果询问木年辛为何这般忧郁,是不是因为看到万物零落的缘故?木年辛并不回答,于是虹果开始一本正经给他讲花开花落自有时,并说这些都是自己从科学书上看到的自然规律。木年辛看着拼命安慰自己的虹果,明媚地笑了,说来年的新绿和枯黄的旧叶并没有必然的联系,因为它们都是独立的生命个体。
虹果觉得木年辛的话过于深奥,她听不明白,对于自己来说,入秋只是让她多了一份敏感的倦意,若还在山海幻境,自己一定会倚在人间苦的木干上好好睡一觉,不怕雪霜,也不怕寒风,因为正如叶枯黄来年会生新绿,下个春季再睁眼时总能见到葳蕤的人间苦。所以自己并没什么可忧郁的。
“你觉得我们必须以共生的姿态存活在时间里吗?”木年辛打开窗户,今夜的风有些凉意,他望着泛着紫红的夜空,想到了葡萄酒的颜色,今夜会下雨。
“我没多想,因为一醒来你就在身边,有个声音告诉我只有和你在一起才能够生存。”虹果觉得木年辛的问题很奇怪,暖黄色的灯光让她打了个哈欠。
“非我不可吗?”木年辛愣了一下,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问出这样的问题。
“似乎没别的选择了吧。”虹果漫不经心地回答着,用手指轻轻绕着耳边的碎发,“没有这些莫名的假设了。” 毕竟像人间苦这样草木中的尤物,似乎只要根深扎在大地上,就会与天地长存。
木年辛觉得怪怪的,但又具体说不清楚这个回答哪里有问题。对于虹果来说,两个人的生命大概是一场名为合作的游戏。
“阿木你最近很奇怪……那夜发生什么事情了吗?”虹果担忧地望着木年辛。
木年辛只是摇摇头,没再说话了,也许虹果说的很对,自从自己那天在语鸶江底看到了木冢后,一股莫名的情绪如潮水般覆住了他。他开始思考,思考一些可能早已规定好了的生命机制。
“虹果,你到时间了。”木年辛看着墙上挂钟的指针指向了十二点,示意她该去阁楼上休息了。他知道,相见欢毕竟是依附己身的红株,加之山海幻境本身具有极为丰富的‘念’,让她变得“养尊处优”,当然自己也没下意识的去储存。如今逃离山海幻境的他们,往日伸手可得的‘念’反而变成了奢侈之物,自己不得将这人世间的情绪转化成一块块的念石放置在古木二楼的阁楼中,来模拟曾经顾里的环境,供自己和相见欢使用。
何况,如今在语鸶江底发现了本族的木冢。木年辛想到这,便有些失了神。
“哦。”虹果闷闷不乐地回答着,她看出来木年辛似乎有什么浓重的心事,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虹果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去了阁楼。
打开阁楼的门,是一片葳蕤、默默生长着的植物,虹果很喜欢有月亮的夜晚,因为它们在月光下会泛着淡淡温和的蓝光,这总能让虹果忆起在山海幻境中夏夜淡蓝色的萤火虫,之后便能睡个好觉。不过今夜倒是很难入睡,似乎木年辛的心事也传染给了自己。
虹果刚要闭眼,便听到了楼下传来窸窣的声音,她好奇地打开了一线门缝,眯着眼四处观察着。原来是田觅,那只破蜜蜂,这么晚了,他们在说什么?虹果十分不悦,觉得他们肯定有事瞒着自己。
只见田觅频频地点着头,似乎木年辛在低声给他交代着什么。交谈不久,木年辛披上黑色的斗篷,压低了帽檐准备出门。田觅随即也跟着出去了,不过他倒是很小心地绕开了门口的那一小串风铃,于是无意触碰到的风铃声,在幽幽的夜里沉闷了起来。
可是,木年辛要去哪里?虹果心中浮上了一丝的不安,毕竟从自己有意识起木年辛便一直相伴于自己身边,虽并不是人世间恋人的不离不弃,但他们也算得上不即不离。大概这也是木年辛第一次对自己有秘密。虹果想探个究竟,便从阁楼的小窗户上一跃而下。
阁楼小窗的下面是古木的后院,因为木年辛疏于打理的缘故,这里还是一片荒芜。
“你要去哪里?”虹果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像是圣桑低沉的管风琴。
虹果敏锐地转身,原来拦路人是田觅。这让本来不悦的她嘴角露出一丝戏谑:“好巧。原来,蜜蜂夜晚还要出来采蜜啊?”
“虹果小姐,我只是奉店长之命。”田觅的神色清冷,俨然没了那往日对谁都儒雅礼貌的微笑,他上前一把抓住虹果的手腕,“请您回屋休息。”田觅一字一顿,那是不容抗拒的语气。
“我等之事,容你插足?”虹果半眯着眼与田觅冷冷地对视着,虽然手腕被抓得生疼,但当务之急是思考如何摆脱田觅去跟踪木年辛。
“虹果小姐,还是请回吧,店长是有自己的原因。” 两人便在月光下僵持着,夜间的蟋蟀也不叫了,周围静的可怕,空气都变得紧张了起来。田觅叹了口气,软下了声企图说服虹果,毕竟自己曾受木年辛所救,得罪了虹果,自己也得被问罪。
“好了好了,败给你了。”虹果故作机械投降的样子,无奈地耸了耸肩,“那么,你是怎么发现我要出去的?我可没听说过蜜蜂有什么千里眼。”她漫不经心地调侃道。
没引起冲突真好。田觅心中暗松一口气,恢复了往日温和的笑容,他看向古木的屋顶,眼神充满着感激:“其实自店长收留我后,他在古木的屋顶放置了一小块念石,让我夜晚在那儿休息。”
“哦,把你放哪不好,非放在屋顶。”虹果心中闷哼一声,可算搞明白了,原来有这么一条看门狗,怪不得自己被发现了。
趁田觅有些松懈之时,虹果集中体内的念企图将自己的手化作藤蔓逃离田觅。嘿嘿他一定想不到我有这招。虹果得意地想着,毕竟自己是植物。
不料正当虹果想抽手而逃时,却被反应异常灵敏的田觅一把抓住了她那细细的藤蔓,“蜜蜂,虽然没有千里眼,但是却有复眼哦。”田觅举起藤蔓,得意地轻轻晃动着。
“你……”虹果的小伎俩被彻底识破后,她变得恼羞成怒,另一只手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银制小刀,还没等田觅反应过来,对着自己的藤蔓迅速割了下去。
月光下,一抹朱红色的血溅到了田觅雪白的衣领上,像是六月艳阳下一朵盛开的火石榴。虹果狠狠地瞪了一眼田觅,朝着木年辛离去的方向跑走了。
田觅还没缓过神来,他怔怔地看着虹果远去的背影,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了何为植物界的共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