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红尘》鱼目

52、第 52 章

　　向秦山脉是一片地势略平坦，幅员广阔的连绵山脉。
　　若要细算起来，这片山脉上聚集了两个玄门大派。
　　一是山脉北端青雾峰上的陵仙阁，一是山脉南端基林谷里的隐羽宫。
　　这两处皆是天地灵源充沛所在，故而向秦山脉被誉为天下第一仙址。

　　陵仙阁全都是木制楼房，最高的登仙楼有七层十二丈。
　　楼顶放置着镇教之宝九曦赤珠，传闻此珠是妖帝妖丹炼化所得，是陵仙阁护教大阵的阵眼宝器。
　　其他木楼分内三层，外六层。
　　据说是按照玄门最厉害的防御阵法“朔望庇城”的运阵方式而建，楼内各有运阵宝器。
　　所有楼宇结合到一起就是防御大阵本身，所以陵仙阁也被看成玄门最难攻破的山门。

　　许白烟设宴的地方在内三层的“辉崖楼”，离登仙楼不远，一般是用来招待其他三大玄门重要长老的地方。
　　罗梓莹的师父，正在闭关的丁中则长老还特意请人代为问候，可见对客人的重视。
　　因为邀请的都是年轻一代的佼佼者，陵仙阁这方除了许白烟长老之外，其他都是青年弟子。
　　许白烟和众人寒暄了几句，命人将谢礼奉上。
　　给宣卿怀的是几本经书孤本，给甘静啸的是把锋利的短剑，给谢欢然的则是个阵法宝器。
　　从礼物的选取，也能看出陵仙阁此次花了不少心思。

　　各人饮过一轮酒，许白烟借故离席，把时间留给了年轻人。
　　许长老一走，陵仙阁的弟子明显轻松了许多。
　　罗梓莹的伤势基本痊愈，所以这次的宴请她是作陪弟子们的主心骨。
　　待等几位师兄向客人劝过几杯后，她特意端起酒杯走向了对面客席。
　　也不知是不是另有他意，她第一个敬的不是首席的宣卿怀，而是次席的谢欢然，然后是三席的甘静啸。

　　等走到宣卿怀面前时，她的双颊已微染妃色，眸中秋波敛花艳，似铅华洗尽，清澈得直入人心。
　　“宣师弟，多谢你不顾安危前来搭救。若不是你用易清派的丹药为我续命，怕是我早就撑不到出洞了。这份情谊我会铭记于心，此生不忘。我知道师弟不爱饮酒，这杯谢酒我干了，师弟可随意些。 ”
　　罗梓莹的语气酥软娴静，配上她风娇水媚的绝色容颜，令整个宴席都明艳了三分。
　　只见她抬起手将杯中物饮尽，酒急催绯红，美艳不可方物。

　　宣卿怀在她走近时已经站了起来，等她放下酒杯后即刻说：“罗师姐太客气了。我们两派同气连枝，守望相助，这是我的本分。就算不是罗师姐，换成陵仙阁其他弟子陷入危机，我也会出手相助。举手之劳，贵派赠我这许多孤本，已令卿怀惶恐，若罗师姐还如此念怀，卿怀着实愧不敢当。今日饮完这杯酒，就当恩情已偿，罗师姐勿用记挂。”
　　说完这长串话，宣卿怀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对着罗梓莹微微颔首，算是回礼。
　　罗梓莹听完他的话，又见他举动，潋滟眸光黯淡了些，看着他的神情中不免有了几分压抑不住的凄然。

　　宣卿怀这番话说得十分谦逊，但在眼下却让不少人听出了别的意味。
　　几个陵仙阁的弟子暗中对视一眼，不由想起了很多关于这两人的流言。
　　看来望舒公子真的是对玄门第一美人没什么爱慕之情。
　　陵仙阁里对罗梓莹有仰慕心思的不在少数，本以为罗梓莹肯定会嫁去北埊峰。
　　见宣卿怀如此，不少人开始活络心思。

　　谢欢然暗自叹了口气，知道罗梓莹定是因为宣卿怀主动去搭救又误会了。
　　逃跑的时候，他和她在甘静啸的帮助下才逃过了那场可怕的爆炸。
　　罗梓莹半途昏迷，根本没看到宣卿怀把满身是伤的驰念抱出山洞后紧张又懊悔的模样。
　　若是见过，今日定不会把话说得那么情深意切，说不定连这场答谢宴也不会有。

　　从情谊上来说，他肯定偏袒罗梓莹，希望她能心想事成。
　　但他也没敢把宣卿怀喜欢驰念的事说出去，理由自然是甘若离猜的那样。
　　百里派虽然也是四大玄门之一，但如果易清派和陵仙阁，外加九数阁同时向他们侵压怒火，怕是到时候掌门宁愿把他逐出山门，也不会帮他撑腰。

　　他举起酒杯，郁闷地喝下一大口，不经意看到心不在焉的甘静啸，凑到他身边悄悄问：“那谁，伤好了吧？”
　　甘静啸当然知道他在问谁，没好气地说：“谁那谁，他好歹也救了你，不配让你叫名字吗？”
　　谢欢然尴尬咳了声，“哎，我知道驰念对我也有恩。只是这种场合，你计较那么多干嘛，知道我说谁就行。你和宣卿怀都来了，想必他也应该痊愈了吧？”
　　甘静啸扭过头认真看了他几眼，摇头说：“还没有，结的痂只掉了一半，医师叮嘱必须再静养一个月。”
　　谢欢然讶异不已，再看甘静啸表情，眉宇间的确藏着忧色。
　　他再看向宣卿怀……算了，这人除了那一次，哪回不是天塌下来也不会变脸？

　　“那天驰念到底用的是什么宝器？动静也太大了。”谢欢然随意说道。
　　甘静啸抬了下眉，这事之前谢欢然就问过，显然对炸药很感兴趣。
　　那时驰念生死未卜，他哪有心思搭理，正好现在旧事重提，他也顺便“说一说”。
　　想着以前驰念交代过的话，甘静啸回答道：“他用的叫震天雷，是以前依附我们家的一个小门派霹雳堂的秘制宝器。可惜我们家落难后不久霹雳堂也被魔族灭了，仅剩的震天雷被驰念一股脑儿用完，也算是变相帮霹雳堂报了仇。”
　　谢欢然半张着嘴，好半天才惋惜地哎了声，“没了也好，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太危险了。”

　　他们俩说了几句话，陵仙阁弟子很快就围上来和他们攀谈，话题大都围绕着魔族和修仙，偶有见识广博的弟子会和大家讲些趣闻。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越聊兴致越高，除了宣卿怀一如既往的冷淡外，其他人倒是其乐融融。
　　让谢欢然有些意外的是，他一直以为甘静啸与人交往的能力不如甘若离，没想到今天也看到他七窍玲珑的一面。
　　他们三人到达时都是下午，开席时近酉时初刻，眼下已到了亥时初刻，一顿席吃了两个时辰，差不多到了该散的时间。

　　正当宾客都准备把杯中残酒饮尽时，忽听楼外响起钟鼓交杂声。
　　连绵声音催得有些急，响彻了整个陵仙阁。
　　交谈正酣的陵仙阁弟子听到声音都是脸色大变，有位带着薄醉的弟子更是惊呼道：“什么人竟敢擅闯护教大阵，活得不耐烦了？”
　　因为是在山门款待贵宾，他们都没有带随身佩剑，一时遇变后由罗梓莹点了几人速退，大部分人仍留在了辉崖楼内。

　　宣卿怀和甘静啸急急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眸中异色。
　　甘静啸上前说：“贵派遇事，我们还是即刻回客舍比较好，你们也可去忙自己的事。”
　　谢欢然听他说得有理，也在一旁附和，罗梓莹便让人送他们回了下榻的客舍。
　　自从陵仙阁摆过“九环覆舆阵”，铲平阳觉后，的确有不少玄门中人打着各种名号前来拜山。
　　有想攀关系套近乎的，也有要求切磋赐教的，大都被陵仙阁好言相劝掉了，偶有愣头愣脑的也被强势降伏。
　　说一千道一万，所有人都是按规矩拜山，像今天这般直接闯阵之人还真没见过。

　　谢欢然本想找两人聊聊，哪知回到客舍后宣卿怀和甘静啸不约而同回房休息。
　　宣卿怀更是夸张得马上吹熄了蜡烛，连个敲门的机会没给他留。
　　还没等谢欢然回到自己房间，甘静啸就打开了房门，把一名随从叫到了自己房内。
　　很快房中就传来甘静啸斥骂的声音，听内容似乎是行礼里面少带了几样他中意的用品。
　　甘静啸越骂越大声，引得谢欢然忍不住开门张望。
　　见到院子里还有几名陵仙阁弟子正在探头探脑，他倒是不好意思再听下去。

　　或许是甘静啸今晚酒喝多了，脾气比平时大了许多，连往日随从的几次过失也被他想起来，足足骂了一炷香的时间声音才渐渐小了下去，中间还夹杂着随从几声讨饶。
　　谢欢然听了一会儿觉得无趣，也就不再关心。
　　他倒是很佩服宣卿怀，明明房间就在甘静啸隔壁，这么大的动静竟然一点也不好奇。
　　别说是出来看看，就连蜡烛都没重新点上，搞得房里好像没人一样。

　　宣卿怀用一身皂衣将自己的白袍裹了起来。
　　等隔壁甘静啸闹出动静后，他悄无声息地翻窗而出，往约定地点赶去。
　　虽然他是四重境，但在陵仙阁内比他灵力高的至少有八人，掌门孟双鹤更是达到了五重前期神启境，需要慎之又慎。
　　按照九数阁的调查，夜巡弟子部分有固定路线，有的则需要按时达到某个地方，怎么走可以随心所欲。

　　宣卿怀身形灵巧地穿梭在内三层间，哪怕是脚尖点物借力也只有很细微的声音，被夜风吹拂后基本就散了。
　　因为之前的警告，大部分人在外六层巡查，内三层反倒是空虚了些。
　　他借助房屋、树木，甚至视线死角避开夜巡的弟子们。
　　从陵仙阁发出警告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他有些担心自己无法接应到人。

　　东南角“琼华堂”，那是“朔望庇城”唯一的生门，也是他的目标。
　　眼看着琼华堂就在不远处，宣卿怀突然间感受到一股细微的灵力波动。
　　手腕上系了整整三个月的灵力环，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