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亡记》狄灰

50、第二章

　　苏凉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二点。在金融机构供职的最大缺点就是几乎没有按时上下班这一说，加班三四个小时都是家常便饭，加班到凌晨也是经常的事情。不过苏凉却一点也不在乎，因为他以往更多的是理论方面的学习，虽然跟着导师也为企业做一些课题，但是真正实践的机会还是比较少，所以说现在的工作，对他来说是一种挑战，也是机会，让他觉得好像有学不完的东西一样，实在是想更多的投入进去，简直觉得吃饭睡觉都是在浪费时间一样。

　　苏凉开的车，一辆八成新的别克车，在车流里很不起眼，开进小区也不会惹人注目。之前周毅打算送他的，全都是价格百万以上的，实在是不妥。苏凉不想惹人注意，只想低调的继续他所喜爱的生活，仅此而已，所以他拒绝了周毅的好意，单单只收下了这辆车。不过他也有自己的打算，等过段时间手头稍微宽松了，他要自己买一辆车，然后把这一辆还给周毅。拿人手短，苏凉不想欠人家的情。即使周毅反复说他们“有关系”，但是在有些事情上还是得划清界限。

　　车子缓缓滑进地下停车场，后头不远不进地跟着一辆黑色奥迪，那是周毅派的人。那些保镖白天就在公司附近晃悠，因为穿着正式，看起来就像是写字楼某家公司的白领一样，没有任何人会怀疑，并没有让苏凉觉得不舒服，但是下班之后他们也会跟着，把他送回家，然后两个保镖轮流在他家门口执勤。还好公寓楼每层是一梯两户，对面那家人经常都不在，所以并没有让苏凉感到困扰。他从后视镜看了看那辆车，并没有理会，慢慢开到车位停下。

　　刚下车，旁边不远处停着的那辆大家伙车门突然打开了，苏凉抬头看，是苏选。苏选穿着西装，系着领带，看起来衣冠楚楚的，朝这边走过来。苏凉抿了抿嘴，看着他走过来，看他勉强笑着，叫自己的名字。

　　“才下班？”苏选轻声问他。

　　“才下班。”苏凉淡淡地说着，从车里拿出一大堆资料，再抬头时脸上的表情已经不那么尴尬了。

　　“苏先生。”周毅的保镖赶了过来，其中一个甚至把手放到腰间，一副要掏枪的样子。苏凉摆了摆手，说：“我跟我哥说话，你们不要管。”保镖担忧地看了看他，但最终还是退下去了。

　　“周毅的人。”苏选说着，看向苏凉。但是苏凉并没有打算谈论这个话题，而是轻声说：“最近公司比较忙，所以经常要加班，你呢？还好吧？”

　　“还行。”苏选笑着，帮苏凉把那叠资料拿在手里。苏选之前还担心，经历了那些事情之后他们俩的关系会比较紧张。而且依苏凉以前的性格，绝对不会给他好脸色看，但毕竟是兄弟，之前虽然有过间隙，不过血浓于水的亲情在那里，不会那么容易就反目的。之前苏选还担心苏凉会因为当初林素在咖啡厅说的那些话让苏凉误会，现在看来，是根本不必担心了。

　　“等了很久吗？”苏凉问。

　　“等了一会儿，听说你从那边搬出来了，我想过来看看你。”苏选说。

　　“上去喝个茶吧。外边儿挺冷的。”苏凉提议。听他这么一说苏选高兴地笑起来，跟在他后头上了电梯。进了电梯，苏选很自然地帮苏凉按了三十五楼的按钮。苏凉看看自己手中抱着的文件，又看了看苏选，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苏选坦白道：“你搬过来之后我的确找人查过，也是担心你的安全。”

　　苏凉没说话，而是沉默地看着电梯上跳动的数字。其实他心里挺失落的，因为当初苏选在牢里的时候，他所设计的生活完全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他那时候觉得，自己出国，留给苏选的钱让他开个小店，做点小生意。等到学成之后稳定下来，要么把苏选也接出去，要么再给他一些钱，让他娶妻生子。这种信念一直支持着他，让他遇到困难和屈辱时，都坚持了下来。可是现在，竟然完全不是他想象的那样。苏选根本不是什么小偷，他现在是龙社的重要首脑，根本不用苏凉他去操心。而他自己设计的出国计划，也完全变了样子，甚至还卷入了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里，真是世事难料。

　　“到了。”苏选轻声提醒。苏凉笑着说：“看来你比我更清楚我家。”说着，跟着苏选出了电梯，走到自家门前开门进去。回头的时候，他看到周毅派的那两个保镖和苏选的保镖剑拔弩张的从另一部电梯里下来，不禁叹了口气。

　　“喝点什么？酒我这里没有，茶叶倒是有一些。”苏凉进门一边放东西一边说。苏选帮他把资料放到床边的书桌上，四下环顾，房子的确小得可怜，不过布局紧凑，看起来很有家的感觉。

　　“随便吧。”苏选说，“你这儿没酒就对了，你身体不好，最好不要喝酒。”

　　苏凉笑而不答，到厨房去烧水准备泡茶。苏选到处看了看，之前那颗担心苏凉的不安的心终于放下了。他随意翻了翻书桌上的资料，漫不经心地问：“这个一会儿你还要继续看吗？”

　　“当然。”苏凉说着，开始泡茶，“最近有一家客户准备上市，事情多得做都做不完。”

　　“你不要太累了，注意一些。”苏选提醒他道，“记得有什么不舒服，一定尽快到医院去。你那些毛病，可都是累不得的。”

　　“行啦，我也不是小孩子了，自有分寸。”苏凉笑道，“最近虽然忙，但是学到的东西很多，很令人欣慰。”

　　“那就好。有什么事情，一定记得跟哥说，能帮你的，尽量帮你。”苏选试探着，“其实哥想的是，你如果能搬来跟我一起住就最好了。社团为我买了一套公寓，就在你上班的写字楼附近。房子挺大的，也有佣人，这样你下班回来也不用自己做家务做饭了，很方便。再说，我也担心你一个人，身边没个人照顾，你又老爱得个什么头疼脑热的毛病，有我在，毕竟好些。”

　　苏选说这话说得一气呵成，显然是事先就准备好的说辞。苏凉放下茶壶，并没有抬头说话，而是盯着茶杯发笑。苏选有些惴惴的，于是加了句：“你看，这样成吗？”

　　“哥。”苏凉轻声说着，抬起头来，脸上依旧带着笑容，但是说话的语气却没有之前那么亲昵。他慢慢说道：“咱们都和以前不一样了，还是各过各的比较好，不然我老是会想去戳那些伤疤，那样我们都不好看。”

　　“我是关心你。”苏选说。他其实也隐约觉得，苏凉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的苏凉会对他冷嘲热讽，但是心里绝对是关心他的，但是现在，他却变得礼貌客气，从刚才在停车场见面到现在，苏凉都一直面带笑容，说话轻缓，实在不像是他。苏选不由觉得不安，恐怕，真像苏凉说的那样，和以前不一样了。

　　“哥，你永远都是我哥，这个一辈子都改变不了。但是，人始终是会变的，就像你，和以前我想象的不太一样。我也是，我也不是那个愣头愣脑的苏凉了。咱们都是成年人，都应该有各自的生活，不必为了我做那么多。我受不起。”

　　“别说这些，凉凉，哥知道，我对不起你。”苏选遗憾地说，“哥是真心实意跟你道歉。”

　　“道歉干什么？”苏凉说，“林素在那次都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而且这么长时间了，我自己也想清楚了。当初如果不是你替人顶罪，我们可能真得饿死。而且我也总是拖累你，还老是生病，穷成那样儿了，没有你，我肯定活不到现在的。”

　　苏选没吭声，而是不断地叹气。苏凉也叹了口气，咬牙继续道：“现在不一样了，你终于熬出头了。我也有了我自己的新希望，这就很好。何必去维持那种兄友弟恭的假象呢？”

　　“假象”两个字，让苏选不由得握紧了拳头。苏凉继续道：“已经有间隙了，咱们就不必虚与委蛇，没那个必要。而且你现在是龙社的人，我只是个小职员而已。说个自私的话，我不想再卷入那些□□纷争了，所以就这样儿吧。咱们还是兄弟，但是，不要再干涉我的生活了。”

　　“我不会让你卷入□□纷争的，凉凉，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苏选急切地说着，但是苏凉抬手阻止了他，苏凉轻声说：“说谁对不起谁，有什么意思呢？兄弟之间，没有对不对得起这一说。其实，苏选，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人……你自己心里清楚。”

　　“你和林素不一样。”苏选艰难地说，“你是我亲弟弟，在这个世界上我就只有你一个弟弟。”

　　“可是林素没有错。”苏凉道，“对不起三个字，你应该对他说。”

　　苏选看起来很沮丧，因为苏凉说的这番话他闭上眼难过万分地摇头，看起来就像是受伤的狮子一样。对于林素的亏欠让他这段时间都寝食难安，可是却一点办法都没有。他去找过林素，但是对方却很坚决。苏选虽然打心眼里欣赏他那种决绝和干脆，但是这毕竟涉及到感情问题，哪里是说放就能放的。所以从外表看不出他苏选的难过，但是心里，真的想在滴血一样。

　　“其实哥，你如果不是什么□□中人，就好了。”苏凉苦笑，“这对我们大家都好。”

　　苏选也无奈地笑了，但是是以至此，哪里是说回头，就能回头的？

　　“你如果真喜欢他，我劝你还是放弃你的什么龙社吧。”苏凉说，“毕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周毅都在逐渐漂白，你为什么还要坚持陷在里头？到时候林素有了清白的身家，你们之间就只会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