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运》璐也

3、挣扎无用

　　陆深晏在这里，导致落于他们此处的目光越来越多。

　　郁梨想，认识他的人大概仅有少许，但此人根本无需有任何举止，他只要安静站立，身形笔挺的沉肃气度已然迷人。

　　这是种融于骨血里的矜傲风采。

　　短短时间内，郁梨脑海里已经闪过诸多念头，许多人夸过她聪明，皆因为她虽处事淡然，看似对一切都无所谓，实则极会察言观色。

　　在人际交往上，她从未吃过亏。

　　若非她天性里有着懒散因子，如今或许已经不在那一家小小的宣传公司任职。

　　但凡她愿意花费七分力道经营，所收获的，必定是旁人难以想象的胜利筹码。

　　不愿意自己的人生一成不变，却又懒得付出等价精力，郁梨有时都搞不懂自己。

　　所以此刻，她异常敏锐地将陆先生看着自己时的眼神，与那日在米其林餐厅里所感受到的危险联系起来。

　　这是头蠢蠢欲动的野兽，那双狭长眼眸的深不见底里到底酝酿着多少风暴，尚未可知。

　　“陆先生，您没有其他吩咐的话，我就先行告退了。”

　　她过去人生里受到过诸多关注，所以她处理起来是该得心应手的。

　　只是她忽略了，她面对的人是陆深晏。

　　“郁小姐认为他怎么样？”

　　他好整以暇，漠然语调里却有着一种势在必得。

　　郁梨下意识就看向了不远处，正在与那陈总热情攀谈的杨廷，他这样的人未来必定大获成功。

　　但凡能够抓住的机会，都绝不让其溜走。

　　执行力和决断力都惊人。

　　“杨先生很不错。”

　　在无数中英文夹杂、时不时蹦出专业词汇的社交场合上，有人正在积极开拓发展道路，有人明显喝多拉着合作方高管大倒苦水抱怨自己公司的员工有多么废物，也有的，比如现在的陆先生。

　　这位据说在国内私募领域拥有绝对话语权的人物，不但没有谈及任何关于券商投行金融领域的话题，甚至于有空来关心郁梨对自己男伴的看法。

　　而且态度是那样认真。

　　仿若正在沟通一笔上亿的投资案。

　　“郁小姐对于不错的认知，比我想象中要低。”

　　杨廷还在这里的话一定会气到呕血，怎么也不可能想到陆先生竟然会在背后说他的坏话。

　　虽然于陆深晏而言，这只不过是一个最为公正且客观的评价。

　　站在他的高度上俯瞰，确实没有多少事物能够被他称赞为不错。

　　而郁梨，细翘眼眸中有雾气缓慢酝酿，她此刻有些许迷茫。

　　正因为她聪明，所以已经彻底明白了陆先生的意思，不需要他再做任何提示与试探。

　　但她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拥有这一切。

　　为什么是她？

　　兴许是郁梨那向来疏冷神情略有不同的反应取悦了陆深晏，他竟然发自内心地笑了一下。

　　自他今日出现在这个场合里，嘴角噙着弧度未有变化，敷衍又寡冷。

　　直至现在，才有真切不同。

　　“郁小姐若是对当下生活不太满意，可以再联系我。”

　　这一番话，满是彻底看穿她灵魂后的笃定。

　　陆深晏施施然递出一张名片。

　　他眼中幽黑更深，像是知道郁梨一定会接。

　　这世上又有几人能够抗拒，陆先生亲自递出的名片？

　　当郁梨干净白皙手指放在名片另一角之后，陆深晏便收回手。

　　他下颌轻点：“郁小姐，回见。”

　　这番自信，若是以前的郁梨必定会将其当做一个登徒子，判定这人十分狂妄。

　　但陆深晏做这一切，自然无比，没有半点惹人厌的理由，他仍旧衣冠楚楚，坦然自若。

　　已印在脑海里的墨黑卡纸名片刚握在手里，杨廷那边的攀谈也告一段落，喜上眉梢地归来。

　　他继续兴奋的与陆先生对话，而郁梨安静退在一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卡片上暗藏的金纹。

　　她的心跳无意识加快。

　　指尖温度跟着上升，发烫。

　　在她冷清神色掩盖下，没有人会发现，她内心所受到的冲击。

　　直到陆先生还有要事离去，郁梨终于抚平内心波澜抬眼时，他的颀长挺拔已消失在尽头。

　　杨廷站在郁梨面前，不无激动地说：“我那日就称赞你是我的福星，果然如此，今天这场酒会……实在收获太大——可惜了你非要与我客气，不愿意接受我的好意。”

　　郁梨也不是空手而归。

　　杨廷还在一旁暗示：“像这样的酒会，我可以带你来参与更多，若是你想彻底发展你的事业，千万要抓牢了，不要轻易放弃。”

　　说的是事业，其实指的是他自己。

　　杨廷想告诉她，他能够给她地位，财富，资源。

　　这一切必然是她曾经未拥有的。

　　杨廷若是放在婚恋交易市场上，必定是香饽饽。

　　名校出身、金融行业，工作体面又有钱途，更别提相貌也算周正，还有着这个阶层男士的一定品位。

　　他身边应该是不缺各类优秀女孩子的。

　　只是目前看来，他最终的目标放在了她的身上。

　　郁梨但笑不语，这种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滋味，让杨廷略有些失望，但也并不会就此罢休。

　　他自认为有足够的筹码。

　　却不知与此同时，抛出橄榄枝的人并不只有他。

　　并且这个人所拥有的底气，是他千百倍。

　　*

　　酒会一直热热闹闹，持续到深夜，杨廷并没有待到最后，他今天已经收获颇丰，不需要再继续浪费时间。

　　携郁梨离去后，他叫了代驾先送她到家。

　　“今晚早些睡，明后天的安排，我们到时候再商量。”

　　他好像已经肯定了郁梨会就此做出正确抉择。

　　“晚安，今天谢谢你了。”

　　郁梨避过关于周末的话题，轻轻点头之后转身进了楼内。

　　她的背影纤弱却挺拔，发髻挽在脑后，清丽干净。

　　杨廷沾了些酒气的瞳孔泛着暗红，过了很久才吩咐代驾司机重新开车。

　　整栋楼的暖气弥漫在楼道间，让郁梨的心也跟着热了起来。

　　在回程的整个路途中，她的掌心里一直握着那张名片。

　　杨廷竟也没有注意到。

　　*

　　进到家门之后打开灯，一只灰白色的胖乎乎的猫咪迅速从郁梨脚底溜过。

　　郁梨看了它一眼，没去打扰它怡然自得地玩乐，径直到单人沙发上坐下。

　　这是个简单的一室一厅，客厅很小，摆了沙发电视机和一张小小餐桌之后就没有多少空地，但还是放下了那只胖猫的各种物品。

　　猫儿好像自己玩够了，终于舍得看了眼郁梨，在一番挣扎之后，终于跳上了沙发。

　　在它的示好下，郁梨伸手将它抱在了怀里。

　　猫儿便舒服地躺下，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声，以此来表示自己的愉悦和满足。

　　郁梨这时候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掌心这张名片上，沾了一点湿汗，是从她皮肤里浸出的。

　　她还清晰记得杨廷那天所说的话。

　　他说，陆先生的名片每一张都有特殊编号在内置芯片里，想要联系他，就得去他旗下私募公司总部，用名片换取联系方式。

　　郁梨为此轻嘲过这些有钱人采取的复杂方式。

　　不就是个联系方式。

　　而现在，她手心里的这张名片上，金色暗纹雕刻出了一串数字。

　　她早在酒会现场就已经察觉。

　　陆先生果然身份高贵，名片都是截然不同的两种。

　　也不知是杨廷并不配直接拥有陆先生的联系方式，还是她所得到的待遇有些特殊。

　　可郁梨依然为此心潮澎湃。

　　陆深晏出现的那一刻起，很多事情已然变得不同。

　　郁梨试着去揣摩自己的心思，发现，她果然也是个俗人。

　　总愿意去向往镜花水月。

　　但无论是陆先生裁剪妥贴的西装，还是领口紧扣的衬衫，那被包裹的腰线与轮廓，严肃深沉，一丝不苟，全都在散发着独特诱惑。

　　那就是传说中的，荷尔蒙吸引力。

　　以往看别人形容所谓行走的荷尔蒙，郁梨多是不屑一顾的。

　　但在陆先生身上，郁梨便不得不承认，男性吸引力是那般不动声色的勾魂摄魄。

　　*

　　出神时，怀里胖乎乎的家伙翻了个身，居然已经没心没肺地睡熟了。

　　这猫儿叫做一月，今年一月下雪的时候，从楼下草丛里捡来的。

　　郁梨以前也没打算过要养这么一只宠物在身旁，但看着当时还是个小不点的家伙睁着无辜猫眼看她，就做了决定。

　　缘分到时，她也就顺其自然了。

　　她的确不愿意规划太多未来，随心而为，也讨厌给自己上枷锁的滋味。

　　陆先生，不知是不是人生对她的又一次考验。

　　肆意放纵，亦或者把心头那点不可明的旖旎念头放进柜子，锁好，任由它自生自灭。

　　不管哪一种选择，都会有一个结果。

　　陆先生这个人，可真厉害。

　　郁梨深感自己已经成为了待宰的猎物，那凶猛野兽的獠牙就在她纤细泛青的血管旁。

　　她还在这里犹豫不决的时候，命运实际上早就落在了别人的手里。

　　挣扎显然是无用的。

　　郁梨已经将手机拿了出来，忽略掉杨廷发来的晚安信息，直接将那串数字拨出。

　　“喂，陆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