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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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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六,翟掌柜给算出来的黄道吉日,花明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胡诌的。
门前几挂鞭炮,噼噼啪啪响过一阵,有两名汉子爬在竹梯上,将门前招牌上蒙的红布一掀,后面五个大字跃然而出——
小花仙酒楼。
底下围观的众人一阵叽叽喳喳:“这名字倒是稀奇啊。”
“少奶奶取的名字,哪是我们能参透的,饭菜好吃就是了。”
“走走,进去找座儿。”
里面翟掌柜和凌逸跑前跑后,安排客人坐下,花明站在门边,笑脸盈盈迎来送往,自觉已经很有村口小老板的派头。
迟雪站在她身边,一张脸清清淡淡,也不言语,顶多向人微微一扬唇角,已经算是十分热情了。
相比女老板的相公,更像下来视察的食药监工作人员。
“你在干嘛?”花明忍不住低声道,“笑一笑。”
这人看她一眼,声音平静:“他们又不是你,我只对你笑。”
“噗……咳咳……”花明陡然被唾沫星子呛了一下,眉目扭曲地看了看他,默默比了个大拇指。
这阵子忙于生意,有点疏忽了他,怎么不知不觉的,脸皮已经这么厚了。
迟雪唇角的笑容倏忽扩大了一些,还要凑近来问:“对了,小花仙酒楼,究竟是什么意思?”
花明也不会告诉他,同学这只是一部遥远的动画片,也是她这个取名苦手眼看快开张了,顺手借来用的。
“一来呢,我姓花,二来花仙子听说过没有?”她挤挤眼睛,“你媳妇我啊,是漂亮可爱的小神仙。”
“……”
切,不就是比不要脸吗,谁能赢过她。
这时候,大约是翟掌柜和凌逸忙得脚不沾地,有个客人迟迟没人领座,等得急了,站在门口哀叹:“饿死了,饿死了……”
花明赶紧回身招呼,道:“客官,您这边坐。”
这人等久了,倒也不摆脸色,被领到一张桌边坐下,就苦着脸道:“老板娘,有什么菜色快推荐一下,饿得不行了。”
花明张口就来:“咸蛋黄虾仁,酸汤肥牛,照烧鸡排,芝士土豆饼……”
对方赶紧打断,“前两个,就前两个,再来一碗饭。”
“……好嘞。”
花明点点头,转身往厨房走,冲里面扬声喊:“咸蛋黄虾仁一个——酸汤肥牛一个——!”
正好遇见凌逸,也从里面传话出来,见了她道:“少奶奶,厨房烟气大,您别辛苦往里面来了,咱们来就好。”
嗐,她混迹厨房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你怎么还没人家客人懂事,叫老板。”她假装虎着脸道,说完了,又冲外面一扬下巴,“靠窗第一张桌子,一位的那个,你先给他上一大碗饭,再送几碟小菜给他,怎么看着快要饿死了。”
凌逸赶紧答应着去了,花明在厨房里转了一圈。
既然要开酒楼,只她一个人做菜定然来不及,厨子都是从迟府借来的,手艺底子都在,突击培训了一下,至少开业供应的这几道菜都能做了。
只是突然间要批量出菜,或许也是今天开业,客人一下子涌进来,还是有点应接不暇。
她眼看着牛肉已经切了薄片,其余的料也都备着,唯独还没来得及做,索性找了口空灶自己动手。
蒜片和姜片下锅,热油爆香,加进一大勺黄灯笼辣椒酱,片刻炒匀,添进一大碗水煮开,黄澄澄的一锅,“咕嘟咕嘟”,香辣味飘散出来。
花明凑近闻了一下,嗯,不枉她让人去集市上,特意从南方来的商贩手里买了这东西。
煮开了,放进金针菇和切成细丝的莴笋,加进一点盐、糖和白醋。这两样食材都吸味道,汤鲜味浓,吃肉之余还能解腻。等到它们都烫熟了,才放肉片。
带雪花的好牛肉,切得像纸一样薄,刚下进锅里就转为粉褐色,转眼间就熟了。
这时候,旁边忙得快飞起来的厨子,终于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纷纷道:“少奶奶怎么来了?您别忙,我们来就好。”
花明取了一个彩陶大海碗,道:“不用不用,你们忙你们的,我正好顺手就帮着干一点。”
先捞金针菇和莴笋丝,码在碗底,再浇上几大勺酸汤,拿筷子挑了牛肉片,整齐地码在上面,堆得像一座小山一样。最后撒上青红椒圈,泼上一勺热油,顿时飘香四溢。
与此同时,另一边有机灵的厨子,也把咸蛋黄虾仁做上了。
新鲜挤的河虾仁,去了虾线,在淀粉里蘸上一蘸,下锅去煎,不消片刻,表面就煎出一层金黄脆壳,捞出来备用。
咸鸭蛋只取黄,用勺子捣碎,稍微添一点点油,下锅炒散,蛋黄很快化作流沙一样,冒着绵密的小气泡。这时候,把虾仁倒下去,快速翻炒均匀,就可以出锅了。
鲜嫩的虾仁,外表裹着一层金沙似的蛋黄,刚出锅的时候还滋滋作响,泛着油光。
跑堂的凌逸还在外面忙,花明自己端上盘子就要往外走,不料刚一回身,盘子忽然就被人接了过去。
“吓我一跳。”她脱了手,拍拍胸脯道。
这动作迅捷得,压根就没看清。
迟雪一手一个盘子,稳稳地走在她前面,声音和煦:“我不会做饭,至少端盘跑堂还可以代劳,怎么能事事都让你辛苦。”
哎哟,这态度,花明望着他瘦高的背影感叹了一秒,哪怕只是合约相公,心里也有点小骄傲呢。
回到那张桌前,那饿得好像三天没吃饭的客人,已经半碗米饭下肚,桌上几碟小菜也扫得差不多了。
迟雪将盘子放下,花明笑眯眯道:“让您久等了啊。”
“不久,不久。”对方一边感激地向牛肉下筷子,一边连连摇头,“是我吃得太快了,不关你们的事。”
这人倒还挺讲道理。
花明不由仔细打量他两眼,其实是个白白净净的年轻人,只是衣衫头发上沾了些泥土草叶,显得有些风尘仆仆,身边还放着一个破背囊。
“这牛肉做得真好。”他边吃边道,“快两天没吃饭了,真开胃,谢谢你啊老板娘。”
“错了,我是老板。”花明双手抱胸,冲旁边一使眼色,“这位才是老板娘。”
一转头,瞥见迟雪精彩的脸色,才轻咳一声:“啊不,是老板的相公。”
那位客人倒也没有很在意她说了些什么,边往嘴里塞虾仁,边道:“都一样,都一样。”
花明看了看,店里有条不紊,菜陆陆续续地从厨房端出来,送到客人的桌子上,一时间得了空,索性拉开椅子在这人对面坐了下来,好奇道:“你怎么了,两天都没吃饭?”
按理说,吃不上饭的,往往是穷人,但这人并不面黄肌瘦,何况,穷人也不能转眼就来吃酒楼。看他这一身狼狈,要是什么流窜至此的逃犯可就不好了,她得赶紧报官府去。
没想到这人抬头一笑:“进山写生,迷路了,费了两天才出来。”
“啊?”
大约是怕她不信,对方交代得很清楚,“我姓魏,名书鸢,是个画师,家就住西边青柳巷里。”
说着,还放下筷子,打开背囊,从里面抽出一卷画给她看,“喏,这就是我在山里画的,还是初稿,没有细琢。”
画卷慢慢展开,山青水绿,春意盎然,花明也不太懂画,但画得着实有那么几分味道。
“真好看。”她礼貌夸奖道。
对方倒是很谦虚,“过奖过奖,我自己清楚,常年在宫里作画,匠气越来越重,所以才自请跟着来山海镇,多去山水间走走,临摹自然野趣。”
“……宫里?”花明一挑眉,“你以前也在宫里?”
这魏书鸢愣了一愣,嘿嘿一笑,含糊道:“不过是谋生的活计罢了。”
说罢,低头猛扒饭,半句话也不敢再多,像是怕谁找他算账一样。
花明沉默了一会儿,没有转头,只在余光里看见迟雪站在桌边,一动未动,只是不知怎么的,总觉得有一道锐利的目光笔直投在魏书鸢身上,吓得他脸都快埋进碗里去了。
她眨了眨眼睛,忽然有些迷茫。
为什么这个小小的镇子上,有那么多人都是从宫里来的?除了这些开口自报家门的人,余下的人里呢,还有吗?
她总觉得,好像有一件什么事,被所有人心照不宣地瞒着。
“花明,”迟雪忽然出声,“这里忙得过来,你也没有吃午饭,去后面歇一会儿吧。”
“啊?哦。”花明迟缓地站起来,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迟雪的神情像是真心关切,看不出底下有没有藏着什么。
她忽然挺不适应的,虽然并没有真的拿他当相公看,但这些日子以来朝夕相处,也并不是分毫没有动心。陡然之间要疑心他瞒了她什么,着实感觉怪怪的。
这时候,魏书鸢却匆匆吃完了饭,逃也似地道:“我走了,多少钱?”
“三十二文。”花明道。
对方伸手去腰间掏荷包,掏了几下,脸色却忽然变了,低头一阵猛找,随即讪讪抬头,看着她。
花明的嘴角不由抽搐了两下。
大哥,演得太标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