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冰[校园]》烟水袅袅

42、第 42 章

　　（中二十六）

　　陈斌——
　　那天在行政大楼前，暴力的一幕仿佛又重现眼前。
　　怎么会是他？王春暖心底的震惊无以言说，愣愣地看着陈斌在讲台上指挥同学：“……数学课代表是谁？过来一下……班长也过来一下……”
　　在二班同学的吵杂声中，王春暖看见夏冰和姚班长走上台去，跟微笑着的陈斌说了些什么，又春光明媚地依次回到座位上。陈斌又把关于课业和座位的事项强调了一下，点了名认识了一下同学，数学课很快就下课了。就在王春暖仍旧心乱如麻神游天外时，他突然道：“王春暖，跟我去一下办公室。”
　　新来的班主任要跟班里成绩最好的同学单独谈话，这还真没什么稀奇的。
　　王春暖只好跟陈斌进到办公室，陈斌很客气地请她坐下，倒了一杯水递给王春暖，王春暖不想喝，把纸杯放在桌上。陈斌在她对面坐下，开门见山地道：“我知道你肯定很震惊。”
　　王春暖回看着陈斌，这位青年老师如今看起来很是干练，头发整洁衣装簇新，脸上挂着温和友好的笑容。如果不是见过那天他被人压在地上打，王春暖肯定会对他产生天然的尊敬之情。但既有了那天的事，她再面对陈斌时，情绪不由得就十分复杂起来。
　　“那天，谢谢你维护老师。”见她不说话，陈斌又道。
　　王春暖慢慢回了神，又盯着陈斌看了看，才慢慢地点了点头：“老师，那都是我应该做的。”陈斌神色温和，她慢慢地也镇定下来，既然谈到这个话题，她也就顺势问出了心底的疑问，些微探究地问道，“陈老师，那天，那个学生他为什么要……”
　　陈斌身子往后靠，不甚在意地道：“没什么，我给他们班代课，他违反了学校纪律，我训了他几句，他就跑出来打我。”他回答这个话题时神色自若，看上去心里并不难堪。
　　这也让内心忐忑的王春暖平缓下来，她拿起桌上的水杯抿了一口，接着问道：“那老师怎么不在那个班代课了呢？”
　　陈斌道：“最近市里审查学习，学校师资不太够。徐老师走了以后你们没人管，只能我带了。”
　　王春暖听后大惊：“徐老师他不回来了吗？”
　　陈斌点头：“嗯，应该是，徐老师家里有事，可能要转行了。”陈斌轻描淡写地带过整件事，却不知道这在王春暖心里无异于抛下一个炸弹。
　　“……这件事不要告诉班里的同学，免得同学们受到影响……老师这叫你过来，就是看你成绩很好，希望你能再创佳绩，能给同学们做个表率。”
　　谈话很快回到了正常的轨道上，陈斌干劲十足，不仅当场检查了王春暖的数学水平，帮她分析了各科成绩，还了解了一下班级的情况。末了他拍着王春暖的肩膀道：“有什么事你就来找我，大事小事都可以。”
　　王春暖点了点头，心情却怎么也恢复不了。对她那么好的徐海平，也不通知大家一声就辞职了，甚至没有给学生们一个内心缓冲的时间，她觉得十分伤心。
　　王春暖飘忽不定地回到了教室，整堂课甚至没有听进去多少内容，心里面空荡荡的像拔去了一小块，是对环境变化极不习惯的反应。
　　安文倩看她心情不好，课间偷偷凑到梁敏耳边问：“春暖又怎么啦？垂头丧气的。”
　　梁敏看了一眼咬牙，犹自气愤：“还能为什么，除了因为江豪还能有别的吗？”
　　梁敏的怒火不是没有缘由的，王春暖和江豪的恩怨由地上转地下后，班里很多人以为这件事已经不了了之了。但知道内情的明白这事压根没算完，梁敏接受不了王春暖低声下气的追求，已经很久没有跟她好好说过话了。

　　晚上放学，王春暖留在教室打扫卫生，梁敏在教室外面的栏杆上趴着等她，看着太阳的余晖在楼房屋宇后面一点点落尽。
　　就在王春暖吭哧吭哧地把垃圾倒进垃圾桶时，一只脚伸过来就踹翻了桶，王春暖一怔，抬头去看——果然是江豪。
　　“看什么？”江豪回头看了看其他几人，不怀好意地笑，“你不是值日生吗，快点打扫卫生啊。”
　　王春暖咬牙，把垃圾桶扶起来，拿着扫帚又一点点扫进桶里。刚扫完，江豪再次一脚踹翻了桶，垃圾撒了一地，王春暖握着手里的扫把呆立在了原地。
　　“你他妈有完没完啊？”迟迟没等到王春暖出来的梁敏一进教室，就被眼前这一幕激怒了。
　　江豪转过身，梁敏忍无可忍，看着江豪冷声：“跟她道歉，不然我现在就去告诉老师。”
　　“道歉？”江豪冷笑，“要道歉也该是她跟我道歉吧？”
　　梁敏怒极：“你在说什么狗屁啊！”
　　江豪摊开手：“我说她阴云不散，每天早上都拿着早点骚扰我，不应该跟我道歉吗？”
　　“你以为你算什么啊，她一时糊涂看上了你，你就把自己当个宝了？你他妈在我眼里拿到厕所糊纸都不够份！”
　　“在你眼里怎么样我无所谓，重点是不要再骚扰我了。”江豪不耐烦地道，“连我自己都说烦了，你们能不能让我清静点啊？！”
　　梁敏说不过江豪，气呼呼地转回头，看着王春暖，头一次发了火：“晓晓，你听我一句，不要再跟他搞在一起了，你这么迟早毁了你自己。人生这么长，碰到一两个人渣算什么大不了的，你为什么要跟他死磕呢？”
　　王春暖勉强挤出一个笑，听完整段话不仅无动于衷，反而拉了下梁敏，轻轻地微笑道：“好了梁敏，不要吵了。”
　　梁敏却不能释怀，连日积累的压抑实在无处发泄，被王春暖弄得又气闷又憋屈：“我吵？我都是为了你好！晓晓，你清醒一点好吧，做什么也不至于这样啊！你看不懂他一次又一次让你难堪是为了什么？你就不能争气一回，不要再这么死乞白赖的？你难道一点自尊都没有吗？！”
　　“自尊？”王春暖听后呆呆反问了一句。
　　梁敏简直都要被气哭了，忍着胸闷道：“是啊！你不知道这么倒贴让大家很看不起你吗？你知道她们在背后怎么骂你吗？放手吧好吗，这样真不值得。”
　　梁敏抓住了王春暖的手，试图劝她回心转意。可没想到王春暖竟然看着她又问了她一句：“自尊，有什么用？”
　　梁敏一下惊了。
　　就连站在梁敏身后的江豪跟叶逸都惊了。
　　王春暖道：“自尊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了，我要它干什么？”
　　梁敏惊诧莫名，半晌慢慢松开王春暖的手，以为她魔症了：“你……你在说什么啊？！”
　　王春暖笑了笑，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身后的江豪等人，那一瞬间脸上莫测变化，真是令人捉摸不清的意味。
　　“且不说我有没有自尊，就算我有，就凭你说出来的这番话，也足够碎得干干净净了。既然都碎干净了，再补救岂不是显得多余？难道谁心里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装模作样就能找回自尊？”
　　梁敏听得生气，大声道：“自尊是自己给自己的，而不是像你这么糟蹋！我是在提点你！”
　　王春暖却道：“既然是自己给自己的，又怎么用得到你提点？”
　　这句话彻底伤到了梁敏。她的眼睛瞬间变红，看着王春暖，片刻后语气变得哽咽：“你意思是说，我在多管闲事吗？”
　　王春暖也红着眼睛道：“我没有说你多管闲事，但你可不可以不要替我拿主意？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坚强不屈，碰到什么事情咬咬牙就扛过去了。我不希望你能站在我的角度去想事情，但是你这样一直批评我，真的让我很难过。”
　　“难过？”梁敏气极而笑，脱口就是反语，“我以为你没了自尊，就不会难过了呢。王春暖你行啊，跟你相处这么久了，好坏你都分不清了。对你好你说我批评你，那你就跟你认为的好人在一起好了。”
　　“梁敏，我不是这个意思。”眼看梁敏生气了，王春暖顿起一阵心慌，连忙拉着她想解释。
　　梁敏却一把挥开她，冷笑着退了一步：“说真的其实看着你这样，这么久了我也挺烦的。每次她们在背后骂你，我都要站出来维护你。你一哭，我就要过来安慰你。我本来想着不管怎么说，多关心关心你，你迟早会恢复过来吧，结果没想到我竟然是个多余的。”
　　“梁敏……”
　　梁敏又退了一步，退出王春暖的触及范围内，她擦了擦眼睛，抬头时突然像陌生人一样看着她：“王春暖，对不起，我真的没办法理解。我不理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不理解你的自尊是怎么回事，也不理解你所谓的感情是怎么来的。我尽力了，但是我做不到，请你原谅我。既然你觉得我多管闲事，那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以后就不要来往了。”
　　王春暖的脸色刷地惨白，她上去拉住梁敏的手臂。梁敏脸上盈出一个官方的笑，慢慢拂开她的手，一字一句地道：“你愿意跟这伙人掺和多久随便你，我就不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