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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番外 怜爱 ...

  •   夏油杰伸了个懒腰,随着他伸展的动作,他的腰背响起了两声咔咔的骨头脆响。盘星教虽然只是一个宗教团体,但是需要他处理的东西也是有很多的,加上盘星教正在转型,需要处理的东西就更多了。在一日勤奋的处理了不少积压了几天的事物后,他终于觉得不耐烦了。教主大人十分干脆的就推开了剩下的东西出去溜达了。

      窗外是一片盎然的绿意,啁啾的鸟鸣声伴着虫鸣让他的几乎开始嗡鸣的大脑轻松起来。

      铃鹿山现在正处在夏季。

      他披着僧衣,袈裟的衣摆随着他站立起来的动作带起了桌上的纸张,钢笔骨碌碌的滚落下来,啪嗒掉在地板上,笔尖磕出来两滴墨水。他只是随意的看了一眼,却什么都没管。

      他出去刚好撞上了铃鹿御前,这个总是雷厉风行的大妖怪臂弯里夹着小小只的蟹姬越过他率先冲下了石台阶,随后才停下来对他打了个招呼:“哟,夏油,你终于从房间里出来了啊。”

      夏油杰笼着手笑笑,他对这个大妖怪还是保留了几分尊重的:“是啊,终于出来了。你这是要去干什么?”他在铃鹿御前可接受的范围内上下打量了她,这个总是穿着十分妖怪范儿的大妖怪此刻却穿了一身时髦的现代装,连那条总是十分引人注目的长尾巴也被隐藏了起来。

      蟹姬在她臂弯睡的口水横流,完全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况。这个小妖怪也穿上了粉色的连衣裙,乍一看就是一个七八岁的人类小姑娘。

      铃鹿御前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顶渔夫帽扣在了头上,帽子上还有两个小小的鹿角。她单手打了个响指:“你不知道吗?悠仁明天要去东京参加比赛,今天就要出发了,我们一起去,明天要给他加油。”

      她说着,看着夏油杰有些疑惑的表情一挑眉:“怎么?你不知道吗?”

      夏油杰点头:“确实不知道。”

      铃鹿御前若有所思:“大岳丸没有告诉你吗?”

      夏油杰微笑:“没有哦。”

      她耸耸肩:“是吗?”她颠了颠臂弯里的小螃蟹,“随你们吧,总之,我先走了。”她说完,风一样离开了。

      夏油杰想了两秒,从怀里拿出手机打给了五条悟——铃鹿山现在经常就是以半领域半实体的形式存在,因此也能收到信号。

      电话嘟嘟了两声,很快就接通了,五条悟含含糊糊又吊儿郎当的在那头说:“喂,杰?”

      “悠仁明天有比赛?”

      “对啊,田径全国赛。你不知道吗?”

      夏油杰的指尖在手机上轻轻敲了两下:“是啊,根本就没人告诉我啊。”

      五条悟的声音顿时玩味起来:“他没告诉你?”五条悟哼哼一笑,“你们闹矛盾了?”

      夏油杰说:“没有。”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这只是一件小事,根本连矛盾都算不上,夏油杰当然不会觉得有什么,他没有那么矫情,他只是有点觉得好奇,这其实很少见,大岳丸不是一个十分坦率的人,他有时候会将心绪藏的很深,只有偶尔才能窥得几分深重的情绪。可大岳丸也不是会隐瞒这种小事的人。

      他转了个方向,走进了台阶两边的山林里,顺着小路去了一个地方。铃鹿山一边有一座高高的海崖,因为地势的原因,在那里刚好可以看见旷阔的海平面和海岛的主要出航口,上上下下一览无余。因此,这里就是大岳丸平常最喜欢呆着的地方。

      大岳丸并没有崖上,他在崖底。崖底是一片崎岖凸起的礁石,浪花哗哗的扑打过来,打出一片雪白的泡沫。大岳丸就坐在其中一块礁石上,因为礁石不算高,衣摆和尾巴就直接泡进海水里了。

      他好像在想些什么。

      夏油杰蹲在崖顶看着他,看了一会才下去了,踩在一边的另一块礁石上。他刚站稳,浪花就哗啦一声扑过来,将他的草屐和袜子打了个湿透。

      夏油杰缓缓看向大岳丸:“……你是故意的吗?”

      大岳丸轻轻一抛手里的两块贝壳,贝壳撞在一起咔哒一响。他眼角一挑看向夏油杰:“不是,我有那么无聊吗?”

      夏油杰笼着手:“是吗,我还以为是你故意让浪花打上来的呢。”

      大岳丸颠了两下手里的贝壳,一伸胳膊把贝壳都丢了出去,他没有多用力,那贝壳却打着旋,打起无数个水漂,最后击起了高高的浪花。随后他看了一眼夏油杰,言下之意,如果刚才的浪花是他操纵的,可不会那么温柔。

      夏油杰耸耸肩:“好吧。”

      “你怎么过来了?”大岳丸问,“工作做完了?”

      夏油杰微微扬了下下巴:“写烦了,出来转转。你呢?你在看什么?”

      大岳丸示意他看远处的海面:“在看鲸鱼。”夏油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见海天交接的地方有两三只巨大的鲸鱼,他们深色的脊背将海和天分割开来,像是两三座海面上沉默的小山,只留下了沉默的剪影。

      浪花又哗的一声打过来,这次的浪花高的很,直接把大岳丸罩了进去,就连站着的夏油杰也被浪花扑到了腰的位置。

      大岳丸除了早前被浪花打湿的裤摆之外浑身都干干爽爽,而夏油杰就不了。无缘无故衣服就湿了一半。

      大岳丸笑了一声,夏油杰没看清他的表情,但是他猜大岳丸估计是在嘲笑他。

      夏油杰捞起自己僧衣的衣摆拧了一下:“你可真是无情。”

      大岳丸又扬着头去看他,然后对着他伸出了手。

      夏油杰本身距离他有一小段距离,加上高低落差,是绝对碰不到手的。夏油杰下意识的歪了下头,他思考了一瞬间,抬脚下了礁石,踩上了海面。如他所料,他稳稳的站在了海面上。

      于是他这时候又说:“唔,看来你对我果然还是有几份感情的嘛。”他语气玩味,随后伸手握住了大岳丸的手指尖。他没有带手甲和护臂,整个胳膊连同手掌都十分光裸,就连少量分布的鳞片也是光滑的质感。

      大岳丸动了动手指反握住夏油杰的手掌,随后一用力借力站了起来,幸亏夏油杰站的稳,不然这一下就被他拽进海里去了。

      大岳丸站起来后主动松开了手,他没有回应夏油杰的那一句话,只是说:“你突然过来找我,也不是只想跟我说这个吧?”

      夏油杰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很微妙,但是很快就被他掩饰了过去。

      “我出来时碰到铃鹿御前,她说悠仁明天要去比赛。”夏油杰别有深意,“你不去吗?”

      大岳丸说:“我留在这儿。”他说着,有些奇怪,“你就只想跟我说这个吗?”

      夏油杰挑眉:“你觉得我想跟你说什么。”

      大岳丸说:“唔,我应该知道吗?”

      夏油杰笑了,他淡颜系的脸在这个时候十分生动:“我要收回我刚才的话,妖怪都是这么绝情吗?”

      大岳丸看着他,夏油杰像某种落水的动物,皮毛在湿哒哒的滴水,周身的氛围都有点凝固,唯有眼睛还亮着。

      “不。”大岳丸反驳,“我要是真的绝情的话,你早在算计我的时候就死了。”

      铃鹿山的太阳正在缓缓西沉,橘红的光在两个人镀上一层厚重的“外壳”。

      夏油杰垂着目光,大岳丸比他要低半头,单从脸来看也比他显小,但气势却不容置疑的沉稳庄严。

      “那现在呢?”夏油杰追问,“现在呢?”

      大岳丸懂他在问什么。很奇妙,没有人这样追问过他,没有人这样在意过,两百多年了,这两百年中,他想过的最多的事是什么呢?铃鹿御前、铃鹿山、家人。除此之外没有了,自己给自己强加的责任在那个时候更为沉重,其他的一切也就不重要了。

      他一直都是寻找与等待的那一方,可是在这一次,他却成了被寻找与被等待的一方。

      夏油杰看着他思索的神情,更加直白的追问:“你对我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样的?”

      “我自己知道我自己,我对你的感情,可以说是从微妙的执念混合着探寻与好奇中发展出来的。”夏油杰剖析着自己,“简单来说,我被你吸引了。那你呢?”

      大岳丸被他问的愣住了,他垂下眼思索起来,良久才回答:“我不知道。”

      “……那么,是和悠仁、理子以及蟹姬他们一样的吗?”

      大岳丸说:“不是。”

      “那么久次良他们呢?”

      “不一样。”

      夏油杰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是和铃鹿御前一样的吗?”

      大岳丸也没有闪躲的回视他:“不一样。”他对于铃鹿御前所抱有的情感是他所有情感中最为沉重的一部分,他有时候不得不承认,铃鹿御前在他心中的分量比铃鹿山、比所有的都要重。可是那不是情爱,也不单单是亲情,那是一种从爱与责任中深化下来的深厚羁绊。他可以为了铃鹿山、铃鹿山的家人们而慨然赴死,可是为了铃鹿御前,他愿意活下来。

      可是那不是情爱,相比之下,情爱太轻了。那是一种灵魂上、血脉里也在牵挂着彼此的爱。他们两个是彼此牵连的独立个体。

      但是夏油杰所向他寻求的感情明显不是这样的。他所寻求的是另一种层面上的感情回应,而这种感情比起他和铃鹿御前的感情更加的复杂、更加的让人无所适从。

      大岳丸一边思索一边回答:“最初,我只是有些好奇,是什么让你选择了这样一条路,同时,我内心有一种想法,我不想看见有人走上我已经走过、已经付出了代价的几乎同样的路……直到现在,如果让我说的话,我对你的感情,可以称之为——”

      大岳丸由黑暗与光芒组成的金瞳像是深黑夜空的月轮,一瞬间竟然灼灼如炎日。

      “——怜爱吧。”

      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词,怜爱。

      一点点的探究与好奇,一点点的理解,一点点的相似,一点点的规劝,一点点的怜悯,一点点的感同身受……所有的一点点,到最后演变成了简单的两个字——怜爱。

      夏油杰一瞬间睁大了眼睛,大岳丸给出的回答完全出乎他的预料。没有人这样对过他,怜爱,就连父母,也不是怜爱。

      他可怜吗?不,他自己不觉得;他值得人爱吗?他值得。但没有人是怜爱。

      就连五条悟,也没有说过怜爱他。

      怜爱这个词,本身就已经不再是简单的友情范围内的词语了。它已经混杂上了爱的余味,可它与爱也不同,它还包含着怜悯与同情。

      夏油杰不需要怜悯与同情,他需要爱。但是唯独怜爱,给了他另一种答案。

      一个人一旦对另一个人产生怜爱这种情感,就意味着,再也放不下了。可怜与同情也许只是一瞬间的,爱也许也无法长久,只有怜爱,让人无法割舍。

      他是在告诉夏油杰:“我可能不爱你,但是我放不下你。”

      大岳丸看着他惊讶怔愣的表情,微微的叹了口气,突然一伸手拽住夏油杰的手带他回到了居室内。

      他没有管还愣愣的夏油杰,自己从柜子里翻出了毛巾扔给了夏油杰:“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吧。就算是你,也会生病的吧?”

      夏油杰下意识接住了毛巾,他脸上的愣神突然软化下来,成了一种无奈的欣喜:“你还真是给了我一个大惊喜。”

      大岳丸给他翻出浴衣,随口回答:“是吗?洗完澡赶快去休息吧,你已经通宵了好几天了吧,正好悠仁蟹姬他们都不在,你可以好好休息一天。”他说完,就离开了,大妖怪潇洒的带上了门,没有给夏油杰任何反应的机会。

      夏油杰站在房间中静默了一会儿,才脱下了自己身上几乎湿透的僧衣,他抬手摸了摸嵌在自己右肩膀上的深黑色鳞片,那枚鳞片一闪一闪的亮着微光,如同心脏的脉动一样。

      月亮升起来了,大岳丸坐在崖上,整个铃鹿山现在只剩下了他和夏油杰。

      大岳丸看着月夜下的大海,喃喃自语道:“怜爱和爱……哼。”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番外 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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