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满狮园》tete

13、一废太子

　　那年的冬天特别的冷，雪下的很早，梅花也开的很早。一天四爷很好兴致的带我出门去赏梅。我们骑马没多久就到了一大片梅园，枝枝梅花在雪花的映衬下越发娇艳挺立。因为我是冬天生的缘故，对于梅与雪我都是甚爱的，因此我开心极了，大步的跑到梅林里，摆弄这个，拨拢那个，笑靥如花。后来玩的疯了，我竟和四爷玩起了打雪仗。小的时候我总和佟敏一起玩，那时他总让着我，而我本来投掷能力就很强，所以总打的他左躲右藏的。
　　而四爷从小生长宫中，又生来性情孤僻，所以他从没玩过，开始的时候我也就打他打的很准，一大块雪球打在他的身上，在他的蟒袍上留下了厚重的印记，下人们惊呼“爷”把我吓了一跳，也才意识他可是主子。
　　我正呆立间，他竟一举偷袭成功，打了我个措手不及，一个大雪球正正打在我的左肩上，但是却不很疼，不得不说四爷的力度控制的真是了得。他冲我一笑，我们也就肆无忌惮的开始了战斗。小半个时辰过去，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结束，我累的躺坐在雪地里。
　　四爷摆了摆手，他们就知趣的走开了。他走到我的身旁坐下问我玩的好吗。我傻呵呵的答好。真的，许久许久了，我没玩的这么痛快了。我忽然觉得曾经那个不可一世又浑不吝的我又回来了。
　　四爷笑着半躺在我身边。“我也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他闭上眼睛，嘴角微微翘起“檀儿，你知道吗，你真的能给人带来快乐。”他说着忽然睁开眼起的身来，摸着我的脸说“以后不许再哭了。好吗？”我一愣，心里一酸，又差点哭将出来，但我还是忍住了。我咬了咬牙，硬扯开嘴角点了点头。
　　后来他又说了句“以后在我面前不许再自称奴婢。”说到此，他一顿，继而说道“要是你非要说，就说臣妾好了。”他说最后这句话的时候人已经向前走去，可是那轻笑却萦绕在我耳边，久久不能散去。
　　“臣妾？呵呵，我算哪门子臣妾啊。谁的臣谁的妾啊。。。”心里度念着，自嘲的一笑。
　　后来对此我们都不再提，我没再在他面前提过奴婢二字，而臣妾更不是我可以用的。
　　之后的几年我过的很是平静，春暖花开策马踏青，夏日炎炎湖边赏荷，秋高气爽折枝摘果，冬日里踏雪寻梅冰上舞蹈。一年又一年。四爷一年间有很多时间都住在这，春夏秋冬的，只要他不用随着皇帝出行，他就经常会带我出去玩。年氏却没再来过，府里的其他主子也都没有动静。偶尔四爷会放我回家去，阿玛和额娘都过的很好，经历那次的苦难，家人都变的更坚强了。我没再见过佟敏，每次回家我也都盼望着别见到他，因为他的那番话，我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了。
　　平静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一晃我在禛园住了七年了。这七年来我也从一个少不更事活泼大胆的小姑娘长成了成熟稳重略微犹豫的女人了。二十三岁的年纪在那个时候真是不小了，与我同龄的小姐格格们孩子都不少了，而婢女们，就算是在宫里当差，二十五岁也都能得恩出宫了。
　　这几年来，我和四爷的关系依旧暧昧不明，我依旧是格格，而他依旧是四爷。除了感情深厚了许多，我和他一如当初我刚进府。他从未挑破那层透明的纱纸给我一个名分，其实他也知道我不会要，也不敢要。整整七年的时间，太子爷一直被我锁在一个安静黑暗的角落不曾触碰，因为不敢，可是我却依旧给他留了位置，很重的位置。
　　因为四爷来禛园的时候多了，他在这办公的机会也多了，而我也再一次见到了十三爷。就在我整理莲蓬的时候，他一席清雅利落的简装来到我身旁。“檀姐姐种的肯定好吃。”他说着就笑将起来。
　　我回首看到他的笑脸也会心一笑。几年不见，十三爷也似成熟了，不过依旧英俊潇洒眼光澄澈。我将刚摘下的莲蓬送到了他手里，他毫不犹豫的就掰开吃了起来，然后又将我手里剩下的皆抢了去，说要带回去。我笑他是惦记十三福晋吧。他脸微微一红，莞尔一笑。
　　“人人都说十三爷疼福晋，看来真是不假。”我打趣的说道。
　　“四哥也很疼姐姐啊。”他说着怪异的看着我笑了下。
　　我心一滞，别开眼去看旁处。后来我说想想也有三年没见他了。他却说其实他这几年来过这很多次，每次都看到我不是整理花圃就是在湖边发呆。因为他每次都来的匆忙也就没过来园子里和我说话。他的话充满了关切不禁让我感觉温暖。十三爷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人呢，我心里想着。

　　就这样，我就在那个园子里晃悠着不知不觉到了康熙47年。这一年，我的生活发生了很大的变故。

　　初秋，皇帝带领众阿哥秋狝去了。四爷临走交代我这段日子可以回家去住，因为他们恐要去个三两月的。于是他随驾出行，而我也就回家了。阿玛因为只是国子监的博士，所以不在随驾之列也属意料之中。于是我便乐的可以和阿玛额娘团聚。
　　可谁曾想，才不过一个月，就听说太子被押解回京幽禁的消息。大家都议论纷纷究竟太子此行犯了什么天大的罪触犯天颜。那段时间我央着阿玛四处打听太子爷的消息，心急如焚的想知道关于他的一切。那一刻我才真正意识，对于他，我从未忘记，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在我心里更加根深蒂固。
　　可是谁都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直到佟敏的出现。佟敏此时已经成为内侍卫，这次也是他押解太子回京。
　　他告诉我太子被废了，等皇帝回来就要昭告天下了。
　　那一刻，我的世界如同天崩。
　　太子被废了，太子被废了，为什么，为什么，我如同被置身一个大闷炉里，憋的我喘不过气来。
　　佟敏告诉我，原来在皇帝出行期间，某一天皇帝忽然大发雷霆，将太子拉跪于地，细数他的罪过，说他暴戾不仁，说他冷漠无情，缺乏仁义，说他窥伺帝帐，意图不轨，说他性情乖张等等等等。后来竟泣不成声，最终指天宣布废掉太子。他说他从未见过皇帝发这么大的脾气，而且悲愤欲绝天地动容，那天行宫里的所有人都随着皇帝在哭，恸彻天地，跪倒了一片。我听着心也抽着疼。
　　后来我问佟敏现在太子被关在哪，怎么样了。
　　他一顿，告诉我他现正关押在内务府的上驷院，至于情况，他只用了四个字“生不如死”。
　　是啊，堂堂皇太子，自幼受宠，竟然当众被皇帝大骂，被废，被幽禁。他怎么能好。。。
　　那些日子我日不能食夜不能寐。我多想能见上他一面。后来我听说因为太子被关押是突然决定的，所以让从外选三五个人进上驷院去伺候太子，我忽然打定了主意，决定进宗人府。可是。。。除了四爷还有谁能有这个本事。。。虽然我知道这么做实在很过分，可是此时的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于是我最终鼓起勇气去找了四爷。他听我说完，眼睛忽然瞪大，一副要把我吃掉的样子，恨恨的盯着我看了许久。我心一颤，可是却没有丝毫畏惧，镇定的跪在他衣摆前，现在，在我心里，没有什么比胤礽更重要，我知道。四爷想了许久，硬硬的回了句“不准”。我的心忽然一堵，泪水不自禁的流了下来，在他的面前深深一拜。自从十一岁第一次见到他，我从未给他下跪过。可是如今，我却为了另一个男人对他行此大礼。他看到我的举动简直快要疯了，浑身颤抖起来，双手死死的抓着我双臂，一双眼睛直射出凌厉的光芒，嘴角抽动。我含着泪，逐字逐句的说“四爷，求您了。”
　　许久，他松开了手，踉跄的退了两步。有些沙哑的说道“你知不知道，你进去了，就出不来了。”我一愣，抬头看向他，那有些略带忧郁的眼神让我心碎，可我依旧硬了心肠“我一定要见他。”许久许久后，他轻轻一摆手，“罢了。”然后离开了。

　　三天后，我被安排进了宗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