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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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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转眼圣诞就到。我必须要回去。
好好的一个圣诞假期我不回去?
海尔也的确很照顾我了。他帮我处理好了一切事情。往返的机票签证,请假条和批假书,全都是他一手搞定。我感激地望着他,紧紧握着她的手,告诉他以后我若红了,在领奖台必要感谢海尔,如果没有海尔,我不能活着回东京。他甩开我的手把暖气开到最大。然后拿出那个灰姑娘的相片发愣。
我叹了一口气,在有暖气的屋子里没有雾气的蒸腾,我却可以知道海尔眼里一定开始弥漫化不开的大雾。
那是他每次提起灰姑娘都会有的眼神。是不是就是他的爱。
我为自己回国找了一万个借口。因为滕吉欠我钱我要去追债,因为海尔虐待我我不堪屈辱。我把这话翻给海尔听,海尔说我在他家比他还少爷,还敢说我被虐待。相比之下,我就像是他的二奶,还敢胡说八道自己被虐待。
只是我那么多借口和理由,我就是不敢说,那个理由。
那个想见星马豪的理由。
我似乎好久都没见过他了。
他好久没咬我了。
他好久没挂我肩膀上骂粗话了。
我好想见他。真的好想。
不知道我回到家之后他会什么反应。
会不会扑过来咬我。咬到出血。
会不会一锤打到我脸上。打到留痕。
会不会对我破口大骂,把我和他自己的祖宗十八代问候遍。
还是会……
随便拿了几件厚衣服以及带着海尔给我的应急物品就去机场。在车上看着树被彩灯围绕,一派喜气洋洋的气氛。
无心看。
只是不断地揣测他的反应。直到飞机起飞之后,以致空姐美丽的笑容都被我无视了去。
啊。罪过。
在忐忑之中,我下了飞机。在地铁上还傻了吧唧地笑出声,周围的人把我当鬼看。
也只是7点一刻而已。
已经抑制不住即将见他的激动。
实在是在百感交集。不知道妈妈会啰嗦多久,不知道爸爸的身体好不好。
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
终于我站在了家门口,家里的灯却没有开。
邻居家的屋顶都挂满了彩灯,在欢天喜地地闪烁。我们家的挂得别别扭扭,而且没插电。
我按门铃,也没人开门。我又没有钥匙,手机又没电,一时间我窘迫了。也不知道他们今晚回不回来。
所以我觉得有时候我是个脑残。我应该事先打电话回来跟他们说我要回来的才是啊。
我叹了口气,转过身看着这片白雪茫茫的世界。美得不像是东京。一切都被雪覆盖,纯洁无暇。
把行李丢在家门口,沿着和他一起走过的路,自己一个人踏着雪,看着曾和他一起看过的风景。
那个公园好像要拆了。不知道那些玩四驱车的孩子要怎么办。
寂寞的秋千在对望。还记得当时,荡着荡着就要飞起来的简单快乐。
模型店没有开门,大叔和小纯不在。小纯现在还是不是那么喜欢小豪。
甜品店在冰天雪地之中亮着温馨的暖光。一晚玫瑰豆沙糖水,口感却有些不如从前了。是换了多少次老板。
或许这些改变早就有。为什么回国之后才觉得如此沧桑。
离开,也只不过是三个月的事情而已。
在甜品店吞下最后一口糖水,沿着原路回家,没人再想办法。
离家不远的地方,我看见小豪的身影,被冬季的空气和雪水氤氲到几乎分辨不清那是他。
可是,那是我的感觉。他是。
他在低头吻着一个娇俏的女生。
看不清那个吻究竟是缠绵或者是触电式,总之他们相拥了很久,他突然放开了那个女生,往后退了两三步,女生扇了他一巴掌,很用力,不像是打情骂俏。
打完之后,那个女生愤懑地跑开。
我站在路灯下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小豪在没有我的三个月原来已经成长了那么多。
他没有推开院子的门,只是抱着膝盖蹲了下来,背靠着墙角,就像是当年被妈妈赶出家门一样的落魄。
那个时候,我总是会冒着被妈妈骂的风险,打开后院的门,引他进屋。
然后他还是咬我。
可是如今,他还会不会和当初一样。
三个月,他让我猝不及防需要接受的变化和成长。还有多少。
我向他走去。脚步踩碎了冰花,发出风铃般的声响。
一步。小豪。我回来了。
两步。小豪。你长大了。
三步。小豪。我好想你。
每一步都是如此郑重,短短一段路,似乎让我走到了从前的时光。
可是我却知道。我们都已经不一样了。
如果可以,我多想像他唱的那样。
Never grow old。
终于走到了他跟前。
“妈,你不是说要下个星期才回来吗。”他的声音瓮声瓮气,在冷空气中迷迷荡荡,恍若隔世般的不真实。
他这样的落魄,究竟是为什么。
这就是成长的代价吗。
我叹了口气,背靠墙蹲下,把他的头按进胸口,用最爷们的方式抱住他。
“小豪。你怎么了。……”
他却没有回话。他呼出的热气带着酒气喷洒在我的手臂上,异常烫。
我摘下手套,覆上他的额头,是温差太大的缘故,我仿佛要被炙伤。
熟练在他右裤袋抽出钥匙,打开门,在玄关的拐角处开灯,把他费力地搬进家门,撂倒在床上。他还是比我矮,肩膀也已经变得宽厚,脸上的轮廓比以前更加深邃,一头海蓝色的发一直被他视为第二生命,额前的刘海此刻却微微凌乱。脸颊因为发烧和醉酒的缘故微微带着薰红,皮肤还是白得要掐出水来。
只是。即使闭着眼,我都能感受那些呼之欲出的寂寞,难过,委屈。
究竟什么让他变成了这样。
家里有何变化,我已无心去查看。
到厨房去找到角落那罐只剩一点的蜂蜜,经过冰箱的时候看到父母留下的便签。
“两个星期不在家,你不许捣乱。”
也有在电话里听小豪说过,父母开始到处旅游,他一日三餐都跑大叔家蹭。偶尔滕吉有良心带他去吃五星级自助,然后他一个人占一个大房子,在主人房的床上躺着吃零食看电视,好快乐。
其实我懂。他不喜欢这样的清冷和无所依托。纵使他能自立。
他不是没离开过父母。
可是他没有离开过我啊。
冲好一杯热的蜂蜜水,冒着被冻断手指的危险从冰箱拿出冰贴,从自己扔在门口的行李包找出两片海尔婆婆妈妈放进去的感冒药退烧药止痛药(……),按照说明书倒了一堆出来,然后发现,这顿药他可以当宵夜吃。
用妈妈的头箍把他的刘海全部往上固定,贴上冰贴,再扶他起身,给他喝蜂蜜水。他喝得很缓,或许是因为喉咙痛的缘故,吞得很艰难,时不时还会呛到,我再用纸巾帮他擦掉嘴角的水滴。
可是那些药却是大麻烦。他从小吞药都会噎着。只能一片一片慢慢来。
也认命了。
当他吃完那堆药,已经喝掉了两壶开水。还好他已经不尿床了。即使病的这样迷迷糊糊还是会自己跑去厕所了。
这是值得庆幸动的事情。
帮他换了睡意,掖好被角,他却还是瑟瑟发抖。
暖气已经没有油了。整间房子特别阴冷。
在这样的氛围,也难免这个傻子会感冒。
一直以为自己是超人百毒不侵,实际上呢。……
我叹了口气,匆匆忙忙洗澡洗去一路的风尘,然后钻进被窝,抱着瑟瑟发抖的他,试图给他一些自己的体温。
两人靠得很近。我能听得见我和他同样的心跳的频率。
他也用软绵绵的力度把我抱紧,汲取这样的暖意。
一路的颠簸让我也感到稍稍的疲惫,睡意侵蚀我的神经,逐渐我也陷入了梦乡。
我似乎在入睡前,听到他的一声梦呓。
“哥哥。你回来。……”
迷蒙之中,听见广场的钟敲了12下,然后大家喊,圣诞快乐。
原来今晚是平安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