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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跑不了 ...

  •   小袁子跑进正厅,还没走近就大喊:“老爷老爷,不好了,我不小心听到,二少爷说他要偷偷去京城。”

      “什么?”陆老爷一惊而起,手中杯盏不甚摔落在地。

      身边管家连忙命人来收拾,同时扶着老爷坐下,安抚道:“他想去见大少爷,让他去也没关系啊,那京城又不是遍地豺狼虎豹,他已不是小孩子了,您若不放心,咱们多派几个下人跟着?”

      陆老爷抚平了心境,摇头道:“你知道什么!”

      他站起身,负手看向庭院:“卿和与子安年幼时,曾有道人来家中,对我说,陆家子不可去京城,并留下挂签,曰‘一去痴,二去亡’。”

      “一去痴,二去亡?”管家惊道。

      “是,原本我不信这些话,可那道人当日还说,我家中有灾,他与我说‘难为白首约’,没过几日,夫人就亡故了,我便不得不信,那挂签,说的自然是我两个儿子,可是卿和太不听话,我怎样阻拦他都不肯妥协,我对他已没办法,他这般痴情,大概也应了那‘一去痴’,所以……”

      “所以,‘二去亡’就是二少爷了。”管家脊背发凉,“二少爷去京城会没命?”

      “我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管家倒吸一口凉气:“是,那绝不可以让二少爷去。”

      陆老爷满面愁容:“当初阻挡卿和,没挡住,反而跟他生了怨,我怕……强行阻拦,叫子安也恨我。”

      管家思量须臾,计上心来:“但总比丢了性命好,二少爷既然都要偷偷跑了,看来是铁了心想走,强加阻拦难免伤到人,不如……使点别的法子吧。”

      “什么法子?”

      管家支吾片刻:“老爷您别怪我,要不我……去弄点蒙汗药?这个不伤身的,只叫他睡两天,等他醒来,那两个朋友也走远了,他想必就不会再去。”

      陆老爷眼前一亮:“就这么办!”

      天气大好,陆琮背着包袱从侧门悄然而出,还挺顺利。

      一路躲躲藏藏出了城门,梁桓与玄庸已牵马在等候。

      三人各乘一驹,微风轻拂,送来花草清香。

      陆琮闭眼深吸了口这气息,一片沁人心脾的芳香。

      他闭眼之际,玄庸正朝他看过来,望见那眉眼中的笑意,他亦忍不住勾起嘴角。

      “我突然觉得,咱们就这样畅游天地间,也挺不错。”梁桓回首,笑看二人。

      玄庸的目光仍落在陆琮身上:“那要不梁公子你别回京城了?”

      梁桓的笑意微收:“可惜我是皇子。”

      “你既在乎皇子的身份,那还谈什么。”

      “你怎么总怼我呢,从来没人听你说过子安兄。”

      陆琮在旁笑起来:“人生来皆有牵绊,不可能完全任性而为,梁公子身在其位自然不能随心所欲,玄公子你莫说他了。”

      “你看你看,连子安兄都不帮你说话。”梁桓立即道。

      玄庸苦脸道:“这样看,做人也没什么好,很多妖魔鬼怪扎堆了想变成人,想不通。”

      “玄兄如果是妖魔鬼怪,不想变成人吗?”

      “我想变成仙。”他笑道。

      另两人亦笑起来:“大白天的,怎么还做起梦来了?”

      然而笑着笑着,忽有一马顿停。

      陆琮两眼一黑,从马上摔了下去,滚在草丛中,不再动弹了。

      玄庸大骇,连忙下马,抱起他一探,探知无碍,方松了口气。

      梁桓也已跑近,俯身问:“怎么回事?”

      “不知道。”他想也未想,“他不能走了,我得把他送回去,看看到底怎么了。”

      梁桓垂了垂眼:“可我不能再等了。”

      玄庸抬头:“我……”

      “算了,子安兄的身体要紧,你送他回去,我先行一步,等他身体无碍了,你来京城找我。”梁桓扬扬腕上铜铃,“以此联络,走了。”

      他郑重点头:“多谢,待事情处理完,我即刻就去。”

      梁桓摆摆手,跨马拉了缰绳,未回头,飞奔而去。

      玄庸没多停留,抱起陆琮转身往烟城回。

      城郊两旁躲藏的陆家下人们露出头来,面面相觑:“老爷叫我们守在这里把二少爷带回去,这……似乎用不着咱们了啊?”

      玄庸带陆琮先去了医馆,确定只是喝了蒙汗药,总算放心下来,偷偷从侧门回了陆家,把人安放在床。

      陆老爷来看儿子,走到窗边看玄庸也回来了,脚步一顿,赞道:“他为了琮儿,自己也留下了,琮儿这个朋友果然没白交。”

      整个陆宅装作不知道二少爷偷偷跑出去过,几天后陆琮醒来,一睁眼看见玄庸,再一打量,自己却还在陆家,当时懵了。

      玄庸解释了一番,叹道:“你猜是谁给你下的药?”

      陆琮不用想,没好气道:“我爹。”

      “算了,机会多得是,你别跟他生气。”

      “不会。”陆琮蹙眉,“看样子我是无缘京城了。”他四处看了看,“三皇子已走了?”

      “是,他先行一步。”

      “那……你尽快去吧,我便不同行了。”

      玄庸点点头:“左不过他已走了,也不急在一时。”

      话还没说完,腰间铜铃叮叮响了两声,他取下来拿到面前,听见梁桓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子安兄好了么,你来了么?”

      他想了一想,对着铜铃回道:“没呢,他还病着。”

      “好吧,我不等你了,我快到京城了,先进城了。”

      玄庸“嗯”了一声,那边不再有回应。

      待他重新将铜铃挂在腰上,陆琮方开口:“我已经好了,本来也没什么事,你何必诓他?”

      他笑了一笑:“没关系,我再多呆一段时间。”

      这一去,怕是后会无期了。

      人的一生太短,他若守护梁桓到他寿终正寝,那么彼时的陆琮大抵也已不在人世,当然,像他这般温恭良善之人,一定是要比他人长寿的,可那时候,他也是子孙满堂了吧。

      又何必再来叨扰呢?

      他这一留,留了一个多月,其间陆卿和也已成了婚。

      这日天还未亮,陆宅大门忽而有人“砰砰”敲门,门童慌里慌张开了门,赫然见有二人携着一蓬头垢面之人。

      门童透过那凌乱的发看清其面容,当即大惊:“大少爷!”

      “大少爷回来了!”陆宅飒然间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而那随行二人只道:“人送回来了,告辞。”

      未等多问已离去,显然是高手,脚步之快来不及阻挡。

      众人却见陆瑾双眼呆滞,见人就嘿嘿地笑,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不认识家里人,进门抓着一把树叶就要往嘴里送。

      玄庸望着他,不由一怔:“原来这位就是陆大哥?”

      传说中的惊才绝艳?

      陆老爷见儿子变成了这个模样,一时心急攻心,面露极惊惧之色,陡然大喊:“应验了,应验了,不是痴情,原是痴傻,一去痴傻,二去……子安,你千万……”

      话未说完,人已昏过去了。

      一众下人皆手忙脚乱,陆琮照料好陆老爷,又立时过来看陆瑾,看他刚刚洗漱整理好的发冠又被扯乱,不免痛心,耐着性子轻声问:“兄长,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瑾这会儿算是老实,乖乖坐在椅子上,从垂落的发丝中抬起眼来,望着这满屋子的人,目光中只有迷惘,他安安静静摇头:“不知道,不记得……”

      他念叨着,视线落到玄庸身上,却忽而弹跳起来,指着他大喊:“妖,妖……”

      玄庸的瞳孔微缩。

      众人惊愕,齐刷刷朝玄庸看过来,一时间想起那大夫每回来都要说的话来。

      搞不好……

      而又见陆瑾朝陆琮一指,也大喊起来:“神仙,神仙……”

      众人那刚刚燃起的疑惑瞬间瓦解。

      一个疯癫之人的话,岂能当真?

      眼看也问不出什么,陆琮只好放弃,好不容易哄他入了睡,再去瞧瞧,陆老爷还未醒,不由忧虑。

      玄庸想安慰他几句,铜铃率先响了起来,他一把举起:“我暂时不能去了,陆家出事了。”

      梁桓沉默了一会儿,道:“行,反正我目前也无危险。”

      玄庸正要收起,愕然想到什么,连忙将铜铃举近又问:“梁予乾你知道陆大哥发生了什么事吗?”

      那边又是一阵沉默。

      良久后,梁桓叹了一叹,道:“韩府被抄,成年者全赐鸩酒,无一生存,此消息封锁在京城,暂时不能外传,是以你们不知。”

      “什么?”陆琮在旁听到这消息,脚有些发软,连忙靠近过来,“为什么,谁做的?”

      死一般沉寂,只有陆琮渐渐不稳的气息,在等待中,紧紧攥着手。

      许久后,梁桓终于道:“我做的。”

      陆琮的呼吸顿停了一下,手攥得更紧。

      玄庸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韩太傅是太子的人,我已查到上回来刺杀我一众杀手亦是从他府中而出,何况,他还要参我勾结番邦,若父皇信了,我便是死罪一条,只能先下手为强。”

      不等这边回应,梁桓继续道:“太后之前想把韩亭月指给我,不过是为了在我身边安插个自己人,韩亭月不愿意,他们又欲把韩府另一个女眷指给我,这样下去,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他的话说完,又沉寂许久。

      终究还是他耐不住,继续道:“你们为何不讲话了,有人要杀我,我不能还手吗,按道理讲,陆卿和已与韩亭月成婚,他亦难逃一死,可我念在与子安兄相识一场的份儿上,放过了他,差人送他回了烟城,我原以为,你们即便不谢我,也至少不会怪我。”

      陆琮身子微微颤抖,他想怪,也不知从何怪起。

      难道要去质问梁桓,是啊,都怪你,救了我哥算什么,你杀了我大嫂一家,你对得起朋友吗,人要杀你,你就不能让他杀吗,你还手,就辜负了咱们相识一场,你坐着等死,才对得起我这个朋友。

      凭什么呢?

      他的嗓音略沙哑,只问:“我兄长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梁桓的语气微缓,那一股悲凉散去,终添了许多惭愧:“他……亲眼看见韩家上下死在面前,尤其是当韩亭月断气后,他……就疯掉了,对不起。”

      陆琮闭了闭眼,身子微晃了两下。

      玄庸连忙扶住他:“你头又疼了吗?”

      “不是头疼,只是……”

      突逢事故,心力交瘁,本就有旧伤,一时身体难以招架。

      玄庸痛心道:“你先休息吧。”他回头往正在熟睡的陆瑾那儿瞥了一眼,“大哥这里我帮你看着,一醒来我立刻叫你……”

      说话间扭过头,忽然一震,连忙又朝床铺看去。

      “我哪里能安下心休息?” 陆琮道,“倒是玄公子你为我家费心太多了,你应该去……”

      “没事,应该的,你若不想休息,要不再去看看伯父,他醒来后只怕还有很多疑问,得慢慢叫他接受,这儿有我呢,放心啊。”玄庸有点着急。

      陆琮略一思量:“好,我去看看爹,有劳你了。”

      玄庸送他出了门,再回到陆瑾的房间。

      幽幽关上房门,他抱臂靠在门后,向床头看去:“阁下是人是鬼?”

      那床头一盏灯虚晃了几下,一道黑影渐渐幻化成人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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