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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你的名字 ...

  •   今晚他们三人确实有事要忙。

      有人花高价聘请他们搞砸地下商人的交易。无非是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关乎资产阶级之间的明争暗夺。利威尔对其中缘由不感兴趣,他只拿钱办事,各取所需。

      伊莎贝尔上次说想买什么来着,他记不清了,总归是女孩子用的东西。好像是一块块细小的纸片。他不太了解,只记得当初伊莎贝尔在街边和弗兰僵持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把那东西买下来。

      这时弗兰和伊莎贝尔从屋里走出来,两人神情愉悦,与此刻阴沉着脸的利威尔形成了鲜明对比。

      有这么高兴吗。利威尔收回视线,继续擦拭着手中的刀具。

      “但真是过分啊。”弗兰坐下来,突然惋惜道,“那样年轻的姑娘,身上竟然都是伤。”

      “都说让你不要偷看!”伊莎贝尔朝弗兰的胸口砸了一拳,疼得他直咳嗽。

      弗兰赶忙摆手求饶:“我又不是故意的。”弗洛拉刚才抬起胳膊的时候他不小心看到的而已。

      “那就别再提啦。”伊莎贝尔露出担忧的神色,语气难得成熟稳重地,“她都已经从那里逃出来了,不是吗。”

      琥珀色的眼睛黯淡下去,并试图在回忆里求到一个支点。可尝试无果,伊莎贝尔如今只能想起一些零碎的片段。

      伊莎贝尔和弗洛拉从小一起长大,彼此是对方最亲蜜的朋友,她们吃睡都在一起。但与伊莎贝尔不同的是,弗洛拉能有人来探望她。于是,她了解到那对满身烟酒气的夫妻是弗洛拉的父母,他们偶尔会来收容所确认弗洛拉有没有被饿死。

      她最后一次见到弗洛拉,是在一个寻常不过的下午。

      年幼的小女孩罕见地穿上了新裙子,即便根本不合身,脸上的表情却也是无比的幸福。弗洛拉迫不及待地登上回家的马车,欢快的步伐普通跳跃的精灵一般。是的,她那该死的父母终于来接她了。临走前,弗洛拉不忘从车窗里探出身子来朝伊莎贝尔挥手,还答应她以后一定会回来接她去家里做客。

      当时的伊莎贝尔非常激动,哭到说不出话来也还是连连点头。

      可日子一天天过去,伊莎贝尔始终没有等到弗洛拉。

      她再次得知弗洛拉的消息,是在数年以后,一家本该倒闭的妓/院正在拍卖一位被雪藏已久的处女的初夜。那场面,声势浩大。

      伊莎贝尔于是望见了高坐在阁楼上的女孩。她个子长高了,但身形还是那样薄弱,脸上带着精致的妆容,眼神空洞,像座积尘已久的雕塑。只有当下面的喧哗声稍微大一些的时候,她才舍得动一动,抬起细弱的手包住了自己的耳朵。

      “弗洛拉——!”

      伊莎贝尔这么叫了好几声,但奈何周围实在太吵了,她对弗洛拉的呼喊始终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后来——后来的事情伊莎贝尔记不清了。应该是一位碰巧路过的公爵买走了万念俱灰的弗洛拉,妓/院的老/鸨因此大赚一笔,交足了天梯的过路费,跑去地面上生活了。

      这番动静闹得大,几乎整条地下街的居民都听说过这件事。毕竟妓/女和尊贵的公爵之间怎么可能会有一见钟情这么荒谬的事,有人将其传为佳话,也有人称其为笑话。但从此以后,弗洛拉成为了帕萨斯公爵的情妇,亦成为了大家口口相传的名/妓,这确是不争的事实。

      “好了。”利威尔对此叫停,“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弗兰显然听得正上头,于是便被利威尔的打断吓了一跳。他安抚般拍了拍伊莎贝尔的肩膀,说:“抱歉,我不会再提了。”

      伊莎贝尔舒展地笑起来:“好啦好啦,看我等下不多揍几个胖子高兴高兴。”

      “你怎么知道是胖子?”
      “做生意的人都是胖子。”
      “什么歪逻辑。”
      “我说的就是有道理。”

      听见弗兰和伊莎贝尔开始斗嘴,屋内的氛围总算不再沉闷。从虚掩的门缝里望进去,利威尔正好撞见坐在床头的弗洛拉将身后的头发都拨到胸前来,而另一只手伸去按住后颈的位置。

      于是在下一瞬间,他看着弗洛拉无声地哭了起来。

      她现在如此悲情。但别人从来都不知道,利威尔早就见过她曾经最明艳鲜活的样子。

      即使那时她被拥在别人怀里。

      -

      也是过了好几天,弗兰才迟钝地发现弗洛拉怀孕了这件事。

      伊莎贝尔取笑弗兰不注重细节,以后肯定没女孩子喜欢。弗兰不肯承认,便信心十足地指着利威尔说道:“利威尔肯定也没发现吧。”

      而利威尔只是缓缓放下手里的碗筷,淡定自若且头也不抬地:“别把我和你混为一谈。”

      弗洛拉又一次孕吐完回来,还没等再多吃几口饭菜,就又跑去了厕所。她试图避免弄脏洁癖怪人的屋子,但显然后者还是不爽,边吃着饭边摆出一副“麻烦死了“的表情。这让弗洛拉既感到抱歉,又觉得有些好笑。

      一只温热的手掌覆盖上自己的后背,弗洛拉知道,那是伊莎贝尔。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弗洛拉。”伊莎贝尔顿了顿,大概是在纠结如何措辞,“你真的打算生下这个孩子吗?”

      弗洛拉苍白地笑了笑:“为什么不呢?我已经让他没有了父亲,总不能再剥夺他来到这世上的权利吧。那样的话,我未必太狠心了。”

      “可是,这是你和那个人的孩子。”伊莎贝尔不解,“难道……你还爱他吗?”

      “爱啊。”她回答地果断坚决,“如果下辈子我不再是个妓/女,如果我只是生于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孩,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光明正大地嫁给他。”

      因为和其他妓/女不同,从始至终,弗洛拉都只有亚兹德这么一个男人而已。

      那是一对一的,对亚兹德的,专属的爱。

      但也正因如此,她的爱比任何人都要有自尊,她也比任何人都希望感情双方付出的平等。所以,她怎么能这种自己是别人的替代品这种事。

      爱情果然还是太复杂了,伊莎贝尔想。她从未经历过那种爱一个人爱到这种地步。幸好弗兰和利威尔大哥也没有,否则如果身边的人都像弗洛拉那样痛苦,那她自己也会受不了的。

      强烈的恶心感又从胃部涌上来,弗洛拉再次扑倒在地。暖金色的长发因此垂挂到胸前,后颈上一直被遮挡住的图案也因此暴露在伊莎贝尔的视野里。

      伊莎贝尔忍不住伸手去触碰它。于是弗洛拉告诉她,这个图案是鸢尾花。

      “是亚兹德去世妻子最喜欢的花。”

      弗洛拉的眼中顿时多了许多恨意。她曾无数次对着镜子仔细地观察这个纹身,接而想到自己所得到的一切都是因为另一个女人。只因为要纪念去死的妻子,那个男人就强迫自己纹上这个她根本不喜欢的图案。

      亚兹德。你,该死。

      冷静过后,她又假装无事,笑着问伊莎贝尔:“很过分对吧?”

      伊莎贝尔点头。因为她清楚,弗洛拉从小喜欢的是向日葵。

      “那你的腿也是……?”

      “这是我们发生争执的时候,我不慎摔下楼梯,当时膝盖就已经受伤了。那段时间,我们的关系很糟糕。亚兹德是个控制欲很强的男人,为了能彻底控制我,他就索性用刀剜去了我的跟腱。”

      弗洛拉空洞地目视着前方,语气云淡风轻。忽然她又笑起来,仿佛是在嘲讽自己:“他说他高兴坏了。因为这样,我就永远不会离开他了。”

      伊莎贝尔用力地将拳头砸在地板上,恶狠狠地:“太过分了……!”她还能记得弗洛拉以前生动活泼的样子,但现在却是连正常的走路都是问题了。她无法理解成年人的爱,也不知为何痛苦也要将两人紧锁在一起。

      “没事了。”弗洛拉拉过伊莎贝尔的手,细细抚摸着她因为撞击而红肿起来的关节。她安慰此时愤怒的伊莎贝尔,又像是在安慰曾经悲怨的自己。

      是的,都过去了。

      -

      利威尔并不是故意要偷听的,只是两人的谈话在不经意间就传到了他的耳朵里。弗兰在整理厨房,又传出一些噼里啪啦的撞击声。他拿出一张纸,本想给一位消失已久的故人写些什么,但听着屋里人的对话又不自觉地失了神。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看着纸上已经写下的文字,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是工工整整的。

      「弗洛拉·维拉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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