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3、【二十二】窗下闻风 ...

  •   "县侯……."离兮眼见得府门处有下人引得一人进来,听了回禀上前,"直阁将军今日出宫,特来拜见。"
      陈茜不由皱眉,方才不是没有跟上,自己拒绝的话也说得分明,这陈顼怎么还是来探,"让他进来吧。"
      回首望望,陈顼也是与己一般身量,相较数年之前大不相同,"方才不是说与将军明白,府中安稳无需如此挂念。"
      陈顼快步过来,面上带笑,"兄嫂数年未见,今日若是再不来探望确是我不懂礼数了。"陈茜并不去应他,率先转身向着府后而去,陈顼一路打量,目光停在那方浅池之上,"县侯今日怎么在府中跑起马来?"
      他们一向不以更多亲切称谓相待,最多同朝相见之时也是这般恭谨。
      陈茜略扫一眼分明是马蹄留下的印记,"同你无关。"
      陈顼不由握紧了手间,吸了口气还是带了笑,"兄长如今还是这般言辞,实难亲近。"
      "你我虽为兄弟,却也是各司其职,如今突然将军突然驾临府中,恐怕只能是以待客之道迎之,难免心有忌惮。"陈茜头也不回甩他三言两语,分明不过的意思,军将府中机密甚多,数年不见的人非要入了府来,不得不防。
      陈顼不断被他逼近尴尬境地,一时又不能真的发作,笑之无言,"记得曾听闻嫂子一直抱恙,宫中前日供来入药珍珠千颗,愚弟特为留下一些带与兄长,只盼嫂子早日安康。"说着身后远远跟着的下日奉上软玉盒来,日影西斜秋日天短,远侧竹苑中有人提灯而行,陈茜眼望那灯蜿蜒而来,却不理会这贡物。
      "县侯?"下人待他看过好收下,陈茜好似这才想起什么来,回过身来伸出手去拈起一颗来打量,"倒也是稀奇的珠子,成色绝好。"
      陈顼也是颇为得意,"正是,若细细碾碎成粉,则可生肌延年颇有奇效。"
      "县侯……可是收下了?"
      "去命人研成粉末来入药,须得小心些!"
      "是。"
      遥看着竹苑起了灯,陈茜低声说道,"进去说话吧。"引他去了书房之中。异常简单的屋子,壁上窗纸素白,壁上长剑为饰还有一桌长案几方木椅再无其他,空荡荡的掩上门去,陈茜也不点灯,愈发幽暗起来,"你有话便可直言,今日于叔父面前便也是多有不耐,如今追来不放又想说些什么?"
      "县侯稍安。"陈顼却是自行至灯前慢慢地挑起烛芯来,晕黄灯光扑簌上了脸面,"叔父今日筹谋也已说得明白,如今之计不过为自立铺好道路罢了,暗中除去侯景避开王家,然后想法控住如今梁帝萧氏一族。"
      陈茜随他去点灯,先坐于上首,"你来不会只想同我说起这些吧?"明灭之间那颜色深得迫人格外叫人惊惧,陈顼却也是悠然坐下,"我只想问一问兄长,当日侯景之乱前后战事凶险,县侯一路忠心为陈氏拼杀,甚至……遭那狗贼迫害。如今县侯军中威望甚高,若是今后真的能够带回侯景全尸以证功劳,岂不是更得万民之心?"
      陈茜却忽地映着那灯光笑起来,"我懂你的意思。"眼光一闪,果然。
      陈顼手指敲在案上,低了声音,"实不相瞒,你我终究兄弟情分,纵使兄长一直不肯相认以兄弟相称,但这总也是事实。今日……县侯去后,叔父独留下我有话告之。"
      苍青色的袍子在背阴里格外深重几乎墨黑,"说了些什么?"
      "若是县侯侯景之事稍有疏忽……"陈顼手横于颈上,一个杀的动作,"叔父早便是起了罅隙,县侯如今已成威胁,既然如此……"
      "不如我先拥兵自立?"陈茜目光难测,只望那摇曳烛光,陈顼颔首,向门边望望又听了听再无动静,放下心来,"县侯也知道……终究你我才为一家,何况,如今陈氏于宫中密线俱在我手,叔父暮年之力余威尚在罢了,只要兄长有心……我自当全力跟随。"
      陈茜慢慢起身似是正在思量,于那屋中踱步,恰是抬首见得壁上之物,"这剑……曾经伤过侯景。"
      椅上依旧战甲于身的人一愣,没想过他突然茬开了话题去,"县侯英武,愚弟自然不及。"
      "我在他面上砍了一道伤疤出来,所以他要报复我。"说得字字清楚,依稀便是冷得犹如碎冰利刃,陈顼不由应着,"县侯无需再为旧日气恼,这不就是来了机会?"
      "不。"那般口气好似即将就要大怒而起一般,却不想这一瞬竟是笑意显著,"将军想错了,我只是想要试一试……"
      豁然拔剑直向陈顼而去,烛光之下剑策冰冷还有经年暗色血迹,竟是一招直至陈顼喉间疾速不放,"我只是想要试一试…….它是否还如当年一般一剑封喉!"桌椅翻倒陈顼起身亦是拔剑相挡,"哥!"
      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唤他哥,陈茜目光沉凝,"你我不过同僚,当不起!"说完便又是手腕下抑一剑直指他胸腔要害,陈顼也是被激出了怒气,"此事成或不成不过是个提议,县侯何须如此!"翻转闪避开。
      "乱臣谋逆自当诛之!"又是步步紧逼不放,陈顼无法,"县侯!"扬剑上前,心底激愤,便总是这般,从他十几岁时候第一次在练武场上见到他的时候起,陈茜便是望也不望自己,他的眼里好似自己完全是个透明人。
      可是父母已经不在,他本该同他并肩才对,人言长兄如父,陈茜却好似根本不想同他一路,陈顼同样还以一剑左右避之,"为什么我说的话…….你从来不听!"
      陈茜劈开长案一步已至他身前,低低的声音带了无限讥讽,"你本便不适如今乱世权术之争,非要走些歪门邪道,今日我便替叔父除了你这谋逆的叛徒!"
      说完已将陈顼逼至窗边退无可退,扬手抬起便是真的一剑向下,陈顼大骇之下举剑相迎,"你是不是怕我说出你当年的凄惨样子!"
      陈茜手间不稳气力却是不减,竟断了他的佩剑,一瞬的失神让陈顼得了机会向侧闪开,剑锋削落发丝。
      "你!"
      "如何?"陈顼至一侧抬首望他,"你怕我说出当日你在侯景手下的惨状是不是?你别忘了,当日叔父命我带人暗中救你们出来,我什么都看到了!"
      "陈顼!"
      "发妻尚且保不住,自己宠爱的人也能狠下心去给了别人,陈茜你早便是六亲不认的疯子!"
      雾扫清玄塞,云开静朔方。那人逆光站在一片漆黑的垂纱之后,幽幽的声音放了剑去,"我给你最后一次活命的机会,闭上你的嘴。"
      "好啊……如今可是又想杀了我……你果然是受了刺激早就疯了。这侯景当日给你的打击果然不小……"
      陈茜僵硬在那纱后竟然不敢出去,他怕他一出去真的控制不住,"陈顼,滚回宫里去!"
      那人扔下断剑欲走,至了门边却突然回身,不再遮掩全然掩露出了阴狠,"可需记得,今日我所言之事万不可说与旁人,否则……英武暴戾的县侯……你当日在侯景手下的惨状建康城中户户都将传为笑谈!"
      陈茜不予回答扬手飞剑钉于陈顼面侧分毫,直入门板,"滚!"
      云日隐阙,风烟绮疏秋日萧瑟,入了夜,府中下人们点起四下灯火。陈茜松开指尖,孤零零地将剑仍在地上。他的耻辱他的恨……他几乎想要杀光当日的所有人,换了所有的下人,一个都不留,人人都说他暴虐非常,又对陈顼愈发疏离,只是因为他凄惨无比的模样让自己承受不得,却终究被自己的兄弟望见。
      梦断前尘怎堪忆,颓然地坐在椅上,四下寂静之至,苍青衣袍忽地蹙眉,"出来!"
      右侧窗下人影一动,陈茜掌风忽至,窗纸碎裂,烛火之外,竟是赤色暗红光影,门边吱呀一动,有人进来。
      相阁一方纱幔,陈茜不动,"是我纵容你太久了么,让你一直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子高实非有意,不过是将惊莲送回马厩之后折返路上听见了剑音。"韩子高不卑不亢,也并未见了什么恐惧之色。
      陈茜抬眼望他,修长身量素纱之后,隐隐一点朱红遮了半壁烛影,定定看了半晌,竟是长长地叹息,"过来。"
      韩子高不知他意欲如何,只得绕过纱去至他椅边,陈茜面色一半于烛光之中,另一面却是阴沉至极,比他往日的莫测更多了诸多其他难定神色。
      "你都听见什么了?"
      "都听见了。"他回答得诚实不过,陈茜也并未立时暴怒,"这个时侯……若是其他人,定会告诉我什么都没听到。"
      一方风动,书房木门开阖,四下幽静,这书房若非密事县侯不会亲至,故此府中下人一般绝不会轻易靠近,不过便是韩子高绕着走了来。
      很清的气息,陈茜微微闭上眼目去,韩子高摇首,"便是听得了。"
      "你以为我不会杀你?方才那是我亲弟,可你……也见得了,对他我尚且动了杀意,何况你不过只是……"
      绯衣慢慢地退后,陈茜闭着眼目却突然速若闪电般出手一把握住韩子高手间。
      两人不动,一臂之遥,韩子高等着他继续,"县侯想说……只是什么?"
      陈茜摇首不想继续,手里的人却仿佛是得寸进尺,他眼望着他衣袍上的竹截,"为什么不说下去……我不过是个禁脔么?还是比这个还要不堪?"
      陈茜不说话,只是握着他。
      韩子高知道他闭着眼目看不见,那面上一瞬的黯然无需遮掩却还是偏了头去,"我不是,我的交换便是投于你麾下。只要你能给我机会,我不会输于他人。"倔强傲然地告诉他,不是便是不是。
      "好,你不是。"他竟然真的顺着他的话,那口气好似失了气力一般,韩子高不由有些奇怪,"你……"这人现下望过去,闭了眼目独坐在烛火中的模样全然与往日不同,和那张狂掠他上马,将他摔在榻上暴虐扔在水中的样子丝毫不相关。
      为什么他有这么多的面目,为何什么他好似一直都有很深的负累,到底自己不知道的旧日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试着抽手,他却握得极紧,韩子高竟是不敢相信他今日这般,一时想要退避,陈茜觉出了他的意图忽地拉他过来。
      跌在身上,陈茜拥住他坐在椅上。
      仍旧是不曾睁开双目,韩子高被他这一时的样子弄得有些无措,"你……到底怎么了?"
      一贯秉性暴戾的长城县侯今日却只是轻缓的口气,他忽然开口说话,"见到你的时候……我也不过十八岁,那一年……"
      无端摆断芙蓉朵,悠远而见了疲累。
      韩子高不由想起夜晚乱军肆虐,会稽山上铺天盖地淡黄色璎珞一般的小小野花,他松了手间紧绷的气力,任他握着。
      "那一年,什么都还没有发生……我也只是打败了一仗,便气得几乎受不得,一路烧杀都定不下心。"
      他安静地在他怀里听他说,很是低缓,分明是斜坐在他膝上不雅的姿态,韩子高却也不再挣动,都有些怅然,提起旧日谁不曾有过牵念。
      韩子高同他一般开口,"我记得。"
      下一个瞬间觉得身后的人竟是慢慢地靠在了自己背后。
      温热坚持的力度,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