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人太浪》永安姑太

54、厮杀

　　林家老宅里的工作人员换了一批。

　　南霜这一次来，明显感觉宅子里多了不少安保人员，分散在院内各个角落，偶然撞见，一道道冷肃锐利的目光射来，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直到这会儿南霜才知原来林淮哲早已在林宅布置了这样森严的守卫。

　　“早前有人潜入过宅子，想对陈舟出手。”林淮哲没再瞒着南霜。

　　南霜倒吸一口凉气，隐约明白了权谋倾轧大约已到水火不容的地步，难怪有人狗急跳墙找到她头上……

　　林宅里的大多数下人已被管家提前打发，留下来的全是值得信赖的老人，这些人谨守分寸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没有多议论什么。

　　宅子里气氛紧绷，对发生的一切看得最明白的老爷子很快卧病不起。

　　陈舟听说了这件事，大着肚子搬到主宅，在病床前亲自照顾老人，任劳任怨，没有一句不满。

　　南霜干脆也住进主宅，非常时期，大家集中住在一个地方，既能保证安全，又能互相有个照应。

　　陈舟毕竟快生了，精力有限。

　　一直服侍老爷子的贴身管家年纪大了，很多事做起来不像年轻时那般得心应手。

　　南霜主动担起照顾老爷子的责任，三人互相搭手，倒也让事情变得没那么困难。

　　老爷子一天之中清醒的时间很短，大多数时候昏睡不醒。

　　医生说这种情况是心理原因导致，因为不想承受现实的打击，老爷子本来健康的身体在消极心理的暗示下日渐衰落。

　　南霜曾几次听到老爷子在梦中呓语，口齿不清的喊：“小远，跑慢点，别摔了。”

　　他口中的小远便是与他决裂后，再也没来看过他的亲生儿子，林威远。

　　每逢从梦里醒来，老爷子总要从床上起来，拄着拐棍，在贴身管家的搀扶下，踽踽走到窗边发会儿呆。

　　他老了，所有的牵挂和对儿女的思念都刻画在那双浑浊的眼睛里。

　　看着发呆的老人，南霜会想假如有一天他真的不在了，他至亲的那些人会伤心吗？会为今天的缺席而后悔吗？还是如现在这样，哪怕收到老爷子大病的消息，依然对他不闻不问？

　　权力的厮杀冷酷如斯，亲情身在其中，尚且显得微不足道，更遑论其他人。

　　见识到林氏父子对林老爷子的冷酷后，南霜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在诸多无所事事的日子里，她听从丘刚的建议，一步不踏出林宅，无论谁的邀约，统统拒绝。

　　她的想法很简单，就是不给任何人拿自己威胁林淮哲的机会。

　　这些日子，林淮哲几乎每天晚上都会跟南霜联系，各自说说一天发生的事，权当报个平安，然而，自上次通话后，林淮哲已经有一个多星期没打电话过来。

　　这种情况实属不应该。

　　南霜问丘刚，丘刚说一切都好。

　　问楚淮风，楚淮风说没事儿，可能是林淮哲最近太忙了。

　　问黄琛、傅美人和所有可能知道消息的人，所有人给她的答案无一例外全都一样。

　　可是怎么可能呢？

　　林淮哲应当很清楚他这样一声不吭的消失，会令她发疯，他不可能会这样做，除非…他出事了。

　　这个念头令南霜终日不安。

　　她不敢在林老爷子和陈舟面前表露出来，老人已经身心俱疲，陈舟不适合操心。

　　将如焚的心急压在心底，南霜一日比一日难熬，这样熬了一个多星期后，她终于受不住，逮住丘刚摊牌。

　　“我要见林淮哲。”

　　丘刚好言相劝：“沈小姐，老大的意思是让你最近不要出门，如果有重要的事必须出门处理，也请交给我。”

　　“这既然是他的意思，就让他自己跟我说。”南霜油盐不进。

　　“沈小姐，我不能让你出门。”丘刚劝不动，只好铁面无私。

　　“那你就把我绑起来，不然，我想方设法也会自己出去。”南霜心意已决，逼丘刚做出选择。

　　钢铁直男丘刚认真思考南霜所说方法的可行性，两人僵持不下时，楼下传来一阵骚动。

　　林宅这阵子一直如死水般寂静，忽然的骚动引起两人的注意，顾不得斗法了，丘刚护着南霜到外面一看，是花城烟容回来了。

　　南霜飞也似地冲下楼：“容姨！”

　　花城烟容挥挥手，让围在她身边的人都散去，一双美眸转到南霜身上。

　　周围人一散，南霜便迫不及待问花城烟容：“林淮哲他还好吗？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花城烟容慢悠悠脱掉指套：“你既然不打算跟他，关心这么多做什么？”

　　“我跟！”情急之下，南霜一口承诺：“之前都是我的错，我愿意跟他！”

　　花城烟容的目光在南霜身上一盘旋，语气不无揶揄：“现在愿意跟了？”

　　“愿意。”南霜急声保证。

　　熬等多日，她的耐心早荡然无存，现下但凡有丝毫关于林淮哲的消息，都如同救命稻草。

　　南霜只想知道林淮哲是否安好？

　　看着南霜不到片刻便浸满红血丝的眼睛，花城烟容软了脾气，戳戳她的脑袋：“这么多糟心事里，总算有一件让我开心的事了。”

　　她不再故意刁难，告诉南霜：“淮哲出了车祸，一直在医院住着。”

　　南霜身体一个摇晃，险些没有站稳。

　　花城烟容赶紧扶她在沙发上坐下：“你别急！我儿子福大命大，不会有事儿。”

　　南霜哪里听得进安慰，坚持道：“我要去看看他。”

　　“别去添乱。”花城烟容将她拦住，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温柔将南霜揽进怀里：“乖孩子，再耐心等两天，事情差不多要结束了。”

　　南霜听出话里玄机，倏然抬头望向她。

　　花城烟容含蓄提点：“淮哲要是有什么事，我会出现在这儿吗？”

　　安抚地拍拍南霜的手，花城烟容的脸上一扫温和之色，露出杀伐的果决：“现在你跟我最紧要的是让陈舟的孩子顺利生下来。”

　　“外面的事交给淮哲，家里的事就是我们的，这个时候，你不能软弱，明白吗？”

　　南霜今日接收到的信息有点儿多，她需要时间缓缓。

　　花城烟容也不着急，缓下语调问起林老爷子的情况，南霜一一仔细回答。

　　听说老爷子的身体每况愈下，花城烟容的脸色不大好，两人说完话，一块儿上楼去看老爷子。

　　老人家还在昏睡，花城烟容在老人身旁守着，等他醒来，老爷子看到花城烟容，犯了糊涂，问：“烟容来了？小远呢？怎么没见到他？”

　　花城烟容扶老爷子坐起身：“爸，威远他忙，你要是想他了，我明儿就喊他回来。”

　　老爷子似乎很开心，又略有踌躇，违心推脱说：“算了，还是工作重要。你替我告诉他，做人要脚踏实地，勤勤恳恳，不要整天耍歪心思。心思歪了，容易踏错步子，将来落不着好。”

　　“好，爸，我都替你跟他说。”花城烟容笑着应承下来，拉着老人的手，温言安抚：“爸，你放心，威远现在很听你的，你说的那些错误，他都没犯，事情做得好着呢。”

　　“是吗？”老爷子恍惚了一下，不知想了些什么，眼角有了泪花，靠在床头，喃喃念说：“那就好…”

　　花城烟容起身去为他倒水喝，顺手擦去眼角的濡湿。

　　虽刚回林宅，宅子里的大小事务不出半天迅速掌控到花城烟容手中，原先宅里惶然松散的氛围忽然间变得井然有序。

　　晚间林淮哲给南霜发来消息让她不要担心，他没事。

　　南霜立刻打去视频，那边没有接，挂断了。

　　“林淮哲，你接我视频，不然我怎么知道消息是不是别人发来的？”南霜咄咄逼人。

　　一段语音发了过来：“沈南霜，你脑子里一天都在想什么？”

　　诚然是林淮哲的声音没错。

　　南霜狠狠松口气，飞快回复：“为什么不接视频。”

　　那人说：“没为什么！”

　　这般不近人情，也是林淮哲没错。

　　只要他平安，怎样都好，南霜别无所求。

　　安下心来，南霜继续呆在林宅，整日陪陈舟散步说话，在老爷子清醒时，陪老爷子玩儿两圈麻将。

　　老爷子的病时好时坏，好的时候，一切正常，坏的时候，爱犯糊涂。

　　有一回，老爷子忽然问花城烟容：“烟容啊，你说过让小远回来看我，他怎么还不回来？”

　　花城烟容神色不变道：“爸，我说的是明天。”

　　“哦~”老爷子失望的点点头，板起脸来：“你可别骗我。”

　　“爸，我不骗你，我保证。”

　　当天下午，南霜坐在书房的角落里看书，听到有人走进房间，关上门讲话：“老爷子想见你。”

　　“他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他只想见你一面。”

　　“林威远，是个畜生都会回来看一眼，你连畜生都不如吗？”

　　“无论如何，他是你爹！你从小没妈，是他把你养长大的！”

　　“林威远…林威远！喂？”

　　嘟嘟的电话盲音在寂静的书房里清晰可闻，南霜从角落里站起身来，隔着书柜的方格空隙，看见花城烟容弯下优雅的脖颈，萧瑟靠在书桌上的背影。

　　南霜没有出声，隔了好一会儿，花城烟容似乎攒够了力量，再次拨打电话，电话里传来机械的女音说：“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这一次，花城烟容将手机重重叩在书桌上，像重重砸在林威远脸上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