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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葬神沙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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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已经不是九嶷第一次看到它了。
她认出这是上次来见过的小黑猫,但想到那个护崽子似的小女孩,九嶷只是扫了一眼,便没有再多想。
而是将搀扶着晕厥的老人家躺下,看她越发难看的面色,九嶷拧了拧眉,三指搭在老人家皮包骨的寸关尺上把脉。
应指下去脉象却如釜中沸水,浮泛无根,再拨开其下眼睑,苍白无血。
“……”这是濒死之人的表现。
气血阴液几乎尽失,如果是之前灵力在身,九嶷或许还有把握将她从鬼门关拉回来。
可现在,她抬头目光所及之处,几乎遍地都是此等情况,连那些小泥孩们安抚他们的手都在颤抖。
九嶷攥紧了拳头,无力感就像这逐渐阴沉下的来,铺天盖地的大雨砸落在破烂的大篷上,在穿过洞落在她手忙脚乱将老人家护住的手背上。
像是砸在她的心上,不仅是为此刻的她,更是为这许许多多受罪的老百姓一疼。
亲眼所见远远比道听途说来得震撼。
在她慌神之际,那边经验丰富的泥孩子早已经淋着大雨冲了出去,不到一会儿,好几个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地回来,可手中长布齐力罩在破烂篷布上时,他们却笑得比谁都开心。
如果有人来的话,一定觉得这个场景诡异极了。
瘦弱的孩童们欢声笑语地为底下的大人们遮风避雨。
倾盆的雨不过瞬间变得淅淅沥沥,满是油污的篷布下忽然间伸出许多颤抖的手掌。
拢起的掌心被冷彻的雨水灌满,溅出来的水滴顺着凸起的骨头滴落在泥地上。
好几个缺口的破碗被挪了出去,接下这难得一见的雨天,没有屋檐,雨水会清澈不少。
九嶷怔怔地开始这一幕,心底像是有什么开始生根发芽,蓬勃的灵力像是抽根的枝条,从她的掌心传递给脉搏逐渐薄弱的老人。
“吴婆!”有注意到这边的人连忙跑过来,是之前领她来的宋团。
他跑过来抱住手脚冰凉的吴婆,喉咙一紧,他太明白这个模样的吴婆是怎么回事了。
他余光瞥见还在原地的九嶷,狠狠地拧紧了眉头,“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快回去!”
九嶷没有理会她,而是更加将注意凝聚在倏忽间回笼的灵力,脑海里还是久违的系统音。
『系统故障修理成功……』
『恢复宿主绑定……』
“……”九嶷没时间吐槽这些,因为她发现这个老人家并非只是普通疾病那么简单。
堵塞的脉络在她灵力的疏通下,凝结出一种不详的黑气,似乎察觉到她的意图,想要将她吞噬。
九嶷怎么可能中途而废,握住老人家的手臂更加用力些,微倾的身子将体内的灵力缓而稳地灌输进去。
一旁的宋团瞪大了眼,他伸出去就要推人的手顿住,不解地注视着跟前人萦绕的点点青辉。
明明是刚雨过天晴的暑天,却莫名让他有种身处在春日的错觉。
潜意识告诉他不要动弹,于是他就偷偷窥了眼看有没注意到这里的同伴。
结果人都忙得人仰马翻的,好些淋了雨的都开始发起了低烧,哪还有精力分出来,就算有,见着吴婆身旁有人了也就去照顾其他的了。
“咳咳……”
短促压抑的闷咳将宋团唤回了神,他再低头一看,差点没整个人直接跳起来。
“吴……吴婆!”她醒过来了!
谁知道人家吴婆根本没分他多余的眼神,一双浑浊的眼定定地盯着少女关切的脸,直到耳畔一声震耳欲聋的叫唤声将她丢了的魂都给拉扯回来了。
她恶狠狠瞪了眼突然凑过来的宋团,显然被吓得不轻。
不过很快,她像是才意识过来似的,“我,我这是……”
宋团比她震惊,他掐了把肉。
“哎哟!臭小子你干嘛!”吴婆中气十足的声音痛吼。
不是做梦,真的不是做梦。
宋团原本干涩的眼眶一热。
他见过太多生死离别,送走了曾经左邻右舍的邻居,见证过身边的好友被迫长大,所有的一切都在走向最痛苦的极端。
可现在这样,原本会离开的人突然活了过来,虚弱的面色如今呈现红润,中气十足的声音像是在提醒他——
他看向那边已经扶老人家站起来的青衫少女,膝盖一软就要笔直跪下去,谁知道被人直接提溜着后领给拽了起来。
九嶷笑道:“男儿膝下有黄金,我不需要你跪我,如果真的想感谢我,就让我在这多留宿一段时日就是最大的回报了。”
宋团不争气地擦了擦眼泪,刚要拍拍胸脯保证,结果就被急切的老人家给抢先了。
“这还用说!就算是宋团这臭小子没眼色,但只要我吴老婆子在一天,这落日桥就有姑娘的一席之地!”
那气势,那劲头,谁也看不出来这位老人家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圈。
同样,她的大嗓门也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尤其是那些刚歇息下的半大孩子们。
有的差点没认出她来,“吴,吴婆?”
接二连三的都认出了她,惊奇地都围了过来,“吴婆您没事了?”
吴婆正值兴头,恨不得向所有人宣布,她老婆子活过来了!
“当然!这还得多谢——”她转了身刚要介绍九嶷,谁知道摸了个空,“怎么回事?人呢?”
她慌张地看向宋团,宋团自然知道,只是耸了耸肩道:“她说有事离开一趟,一会儿便回来。”
“谁?”
“吴婆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说起来,吴婆你怎么好起来的,您可得好生给我们说道说道。”
众人七嘴八舌地去拽两人,吴婆的状态让他们看到了,震惊之余下名为希望的盼头。
雨过的石路处处可见水滩,九嶷跟着带路的黑猫,拐向不远处的桥。
游船拱桥。
如果没错的,这应当就是老人家说的落日桥了。
金辉与水面碧波交相辉映,白日的桥多了分橙黄。
九嶷还瞧见,那桥侧雕刻着一副日升日落的图。
“喵~”黑猫扯了扯她的裤脚。
九嶷回过神,虽心有疑惑,可还是跟了上去。
落日桥不长,但桥身宽度能容纳至少三辆并行的马车,踩上去都是圆溜溜的鹅卵石路。
也是这时候,她看见了拱桥最中间的小姑娘,明明护桥栏都已经遮过了她的头顶,她还是趴在镂空的栏中眺望远方。
九嶷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见了碧蓝无云。
“你是从外面进来的对吗?”
小姑娘的声音不知何时已经到她跟前,一双眼睛认真的看着她,与之前全然不同的神情。
好像问出的这句话对她很重要。
紧接着没用她回答,又问:“你见过一个人吗?”
“身穿黄金锁子甲,手拿红缨长矛,说话中气十足。”
“……”这描述。
虽然后面两个不清楚,但是黄金锁子甲给她的印象不可谓是不深刻,那焦黑蔓延的实在是骇人。
说起来,九嶷意识到,这里的大多数人与这黑气都脱不了干系。
“他是你?”九嶷问她。
小姑娘抱起窝在她脚边的黑猫,闻言手下动作一顿,随后摇了摇头,“我不能告诉你。”
九嶷挑眉,转身打算离开,果然把小姑娘急到了,连忙拿手拽她。
这是她这些时日来唯一见到的外来人。
“……我可以告诉你,但前提是你得知道他人在哪。”
“没问题。”
两个人靠在桥上,一个抱着猫蹲坐,一个低头沉思。
“所以说,他是你的兄长?”九嶷诧异,毕竟就她看来,两人实在联系不大。
小姑娘点了点头,“之前在府里听说阿兄被陛下派往翎山剿匪,走之前他明明跟我保证过,不超过三个月便会回家。”
“可是……一年过去也没有得到阿兄的消息,连太女殿下也不清楚。”
九嶷捕捉到了关键词,“太女?”是她想的那个太女吗?
兴许是话闸开了便关不住,小姑娘看向她,“是皇太女,当今……圣上的唯一子嗣。”
从小姑娘口中,九嶷大致了解了如今的形势。
当朝朝号为“武”,从开朝皇帝便尚武,因此流传一句话,凡得武将投诚者,几乎稳坐帝王宝座。
小姑娘的阿兄便是武将中的佼佼者,太女武笪更是自幼习武,百步穿杨。引起了当今皇帝的忌惮。
而帝王昏庸,以贪图享乐为由,大肆压迫百姓,民不聊生。
因此,许多山匪借此揭竿起义,招揽了不少反皇党的聚集,对朝廷来说威胁甚大,不得不派官兵剿匪。
小姑娘的阿兄就是其中委以重任的一员武将。
至于为何偏偏是他……
“那个死老头子就是看阿兄与武笪姐姐走得近!专门来削弱太女的势力!”
“我逃出来最主要的原因其实是因为,”小姑娘攥紧了拳头,“为了躲那个恶心的死老头子。”
“想让我去选秀?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要不是那晚我逃的及时,恐怕那些下贱的东西直接就把我绑去领赏了。”
“……那你的脸?”九嶷忽然有些不忍心问了。
小姑娘却不觉得什么,一句话轻描淡写,“我自个儿划的,这样也挺好,清静。”
九嶷听得头皮发麻。
眼前这个小姑娘不过半大的个头,十一二岁的年纪,这种畜生事情也干得出来。
小姑娘平复了激动的情绪,定定地看向九嶷,
“我说完了,你能带我去找阿兄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