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迷途相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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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嗒咔塔。
时钟上的指针所显示的时刻一分一秒地过去。
织田作之助坐在咖啡厅『カラン』中等待着约定好给他介绍工作的人，然而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那个人依旧没有出现在店里。
“那个……”樋口一叶端着水壶走过来，询问是否要加水。虽说织田作之助一直没有点单，但对方也算是最近经常出现在店里的面孔，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他道了一声谢，继续坐在位置上等待着。窗外的天色不知何时渐暗了下来，朦胧的灰笼罩上天空，仿佛要落到地上来一般。
“奇怪了呢，明明说今天应该是晴天的。刚才天气还很好，怎么这转眼就要天阴了。”老板走到窗前向外张望着，原本是应当客人最多的周末，这段时日以来却是门可罗雀。
街上随处可见黑西装的男人们，身着警服的维护者们想要阻止他们威胁到普通市民，但作出的努力往往也是杯水车薪。
若是起了冲突，受伤最多的依旧是平民。
“这样的话连生意都没法好好做了。”老板叹了口气，回身到书架前取了一本书籍下来，在柜台后面坐下慢慢翻阅起来，“樋口君，你也休息一会儿吧。”
看这样子，今天或许也就只有织田君一个客人了也说不定。
织田作之助仍旧望着玻璃窗外的天空，灰压压的云层越来越厚重，隔着玻璃能够听见街上刮起风的声音，却迟迟没有落下一滴雨。
没有下一步的打算，他继续坐在那儿等待着约好的人。仿佛回到了过去杀手的时代，等待着最佳机会的他可以一动不动许久许久。然而现在却不知等待着的人究竟何时才会到，连个电话都不接。
若是到晚餐时间还没来的话，今天就直接回去吧。织田作之助这般想着，已经开始考虑晚餐的事情。
又是约莫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叮铃一声响起的门上铃铛之下，走进店里的少年压着头上的帽子发出松了口气的声音，跟着他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个留着娃娃头发型的少女。
“呼……真危险真危险，差点就被风吹走了。”江户川乱步捏着帽檐重新戴正有些歪了的帽子，笑着与老板打招呼，“好久不见了呢，老板~”
“哦呀，好久不见，乱步君最近工作很忙的样子呀。”老板合上了手里的书，从柜台后的椅子上坐起来，“咦，今天没有和福泽先生一起吗？”
“啊，社长的话有其他要办的事，晚点才会来。我们现在正闲着，请给我一份下午茶套餐~”十分熟练地走到沙发位上坐下，乱步挥了挥手喊与谢野也过去一起，“啊，她的份也拜托了。”
“我红茶就可以了，谢谢。”
“OK，稍微等一会儿哦。”有了生意上门，老板自然也就准备了起来，“樋口君，给他们两位端水。”
“好的！”
为新进来的两位客人递上水之后，樋口一叶拿着餐盘回到了柜台边上等待老板让她送餐。不知为何总觉得这家店跟老板关系特别好的人里面，与她自己年龄差不多的人真不少。
“你的能力对这次的事件没有办法吗？”与谢野晶子坐下之后抬起手也整理起方才在外面被风吹乱了的头发，将金色的蝴蝶发卡取下来，待梳理好了再重新戴上。
“因为~只是阻止那两个的话，真正导致了六年前的事件的家伙就抓不到了，社长是打算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江户川乱步靠在沙发座的软垫上，对于他来说现在还没有到最佳的时机，即便已经看清了大部分的真相，还有其他幕后的人员没有出场的情况下他也只好等待。
要是有可以帮到社长的苦力就好了，江户川乱步这个脑力派姑且不谈，主要负责后勤的与谢野晶子目前的战斗力自然不能算进去。然而作为游走于黄昏的武装侦探社，他们也不能随意增加社员或是寻找外援。
既要有实力，又要能够坚定立场，行正确之事，在这个横滨之中的确是一件有些困难的事情。
并没有等待多久，樋口一叶便从柜台那边端来了两人下单的餐点。
“请慢用。”樋口一叶微微欠身鞠了一躬之后，端着餐盘往两人后面的一桌走去，将一份饼干放在了后面的桌上。
织田作之助抬起头看了一眼樋口一叶，疑惑地开口道，“我并没有点单。”
“这是老板说送给你的，等了那么久也是会饿的。”
这个声音是……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乱步转过身去爬上沙发，跪坐在上面趴在靠背就去看与他背对相坐的那个人，然后便对上了一双蓝色的眼睛。
“欸~”乱步露出了闪闪发光的笑容，“我记得社长是叫你织田吧。”
织田作之助点了点头，“是的，好久不见。”
“咦，是乱步先生你认识的人？”与谢野刚站起来要阻止乱步去打扰别人，却听见了两人的对话有些意外。
“算是吧，今天又遇到一个好久不见的人呢。”乱步弹了一下帽檐这么道，“上一次见到的时候那场景十分激烈就是了。”
“嗯，有三年不见了。”织田作之助这么应和着，他上一次见到江户川乱步正是三年前他仍旧在做杀手的时候。
“原来如此……嗯嗯，社长如果知道的话一定会很高兴的。”乱步摸着下巴端详着织田作之助，突然这么说了一句，随后他举起一根手指指向了窗外灰蒙蒙的天和阴暗的街道，“但是，你再等对方也不会来的哦。”
“是这样啊，那就没办法了。”织田作之助听了乱步的话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一副很平静的模样拿起了刚才樋口一叶放在桌上的饼干。
与谢野晶子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对于江户川乱步经常出口一语惊人这件事她多少已经有了一点抗性，但普通人若是突然被这么说了，一般都会惊讶或是疑惑吧？然而这个被称为织田的人却一副欣然接受的样子，该说是处事不惊还是神经大条呢。
“对了对了，既然想要工作的话，我可以给你介绍很适合你的差事哦~”乱步敲了一下手心，对于自己的想法很是得意的样子。
“我已经不做杀手了。”织田作之助的话一出口就让与谢野受到了比刚才更进一步的惊吓。
杀手？这个人？
“不是不是，乱步大人怎么会给你介绍那么无聊的差事！”乱步不满地鼓起脸敲了敲靠背，从沙发上跳下来，走到了织田作之助座位的边上，“我家的社长正缺可以帮他跑腿的人，对你来说的话这种小事应该很容易的。”
“乱步先生，这太胡来了！”与谢野的手用力地拍在了桌面上，难以置信不久前他还在抱怨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帮忙，现在却突然要邀请这个是做过杀手的人。
“因为你看——社长最近到处跑，有些地方我们两个人也不让去，但是这家伙的话就能没问题了。”乱步抬起手臂阻止了与谢野后面要说的话，摇了摇头继续说着，“而且，织田的话不做杀手有好些时候了，今后也不会再杀人，正好符合社长的要求！”
最重要的是有他来帮忙的话，这样就能快些推进调查的进度了！
“乱步先生……”与谢野晶子为难地在江户川乱步与织田作之助之间来回看着，不觉有些头疼。
她叹了口气，向前走了两步到对方的边上，正视着那正在把饼干放进嘴里的人。“你真的已经不再做杀手了吗？”
“嗯，我已经决定不会再杀人了。”织田作之助点了点头，也正因为如此，他才需要寻找其他的工作来维持自己的生活。
如果只是此人自己说的话，与谢野自然是不信的。但是先开口的是乱步，相处了的两年之间，对于这位名侦探那堪称神技的推理能力，即便她再怎么怀疑也不得不认可。
“总而言之，先等社长来了之后再说。”无力地耷拉下肩，与谢野低下头扶住了额角的位置决定放弃思考。
“大概还有三十分钟吧~”乱步只是看了一眼咖啡厅里的钟就这么说着，然后就端着自己桌上的那份点心坐到了织田作之助的对面，“与谢野小姐你也坐过来吧，这样比较方便。”
远远瞧着那边三人的互动，樋口一叶眨了眨眼回过头望向正在擦杯子的老板，指向那边已经坐到了一起的一桌，“老板，刚才他们在说什么？”
杀手啊侦探啊，为什么会一脸轻松地说着那样的话题？是在说游戏吗？但是又好像是认真的……
“嘛……不用太在意，樋口君。”老板放下手里的杯子露出灿烂的笑容，“毕竟这里是横滨啊。”
在横滨的话，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奇怪。
潮湿沉闷的空气压抑着人的呼吸，太宰治走在前去目的地的路上。他勾住自己的衣领口子扯了扯，被绷带包裹着的身体面对这般天气正向着他的大脑发出不满的信号，然而太宰治其人却是对此并不怎么在意。
踏进在阴天之下显得有那么几分恐怖气氛的树林，他在刚走进树荫之下没多久以后就被一柄从树丛里伸出来的枪口顶住了后背。
“不许动！”一个戴着蓝色手环的少女端着手里的枪，用警惕的目光瞪着这个不速之客，“慢慢转过身来！”
太宰治双手举高着作投降状，他听着对方的话，一小步一小步地原地打转，最后把脸露给了威胁着他的粉发少女。
少女瞧见了太宰治的脸，一下子就认了出来，嘟着嘴道，“什么啊，原来是你。”
与最近遇到的那些住民们热情的态度不同的是，少女的神情看上去倒像是太宰认知里正常应该有的警惕，但却又一副并不怎么意外，好像知道他会来的样子。
视线并没有从太宰的身上挪开，少女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旧手机，盲打号码拨通了手机的那一头。因为两人立得很近，太宰可以清楚地听见少女与手机那一头的通话声。
“喂喂，是我哦。”
『来了吗。』
“没错，他来了，直接带过去吗？”
『嗯。』
简单明了地确认了指令，少女用枪口又戳了戳太宰治，可爱的脸上有几分幸灾乐祸的神情，“跟我过来，港口黑手党养着的家伙。”
太宰治耸耸肩，就算他说自己没有加入港口黑手党想必也是没什么人会相信的。毕竟一直跟在森鸥外身边进出那黑色的大楼，基本所有人都已经默认了他的立场。
跟着少女一路往林子深处走去，这片区域原本在租界只能算是地处一般的地方，但随着现在局势的变化，反倒是成了一片纷争中且易守难攻的好位置。提前占据了这里的『羊』在其他势力眼中又是得到了怎样的看法，自是又多了几分重量。
穿过林子逐渐能够看见枝叶遮挡下的两层独栋建筑，在门前站着几个武装起来的少年少女，或是倚墙或是半蹲，视线从他出现之后就没从他身上挪开分毫。
“嘁，真的来了啊，港口黑手党养着的家伙。”白濑将手里的短刀抛起来再接住，随时都能向着太宰扔过去。
“花那么大力气邀请我过来的不正是你们吗？”太宰的头歪向一边，鸢色的单眼看着在场的所有人。
『羊』的体量不容小看，现在站在他眼前的也不过是一小部分人，在楼房里还有更多的视线正看着他。
“谁邀请你了？！”
“不要受他的挑衅，你忘了老师说的话了吗，白濑？”房屋打开的门里走出了穿着浅色风衣的芥川龙之介，他灰色的眼睛紧紧盯着太宰治，向带着他过来的少女问道，“确认没有其他人了？”
“嗯，就他一个人，负责巡逻的大家也没有发现其他跟过来的尾巴。”
芥川从『羊』的同伴们之间走了出来，一步一步走到了太宰治的眼前，稍稍抬起头看着比他高上一些的人。
“之前尚未报上名字，在下是芥川龙之介。就如老师所说的一样，你会一个人来。”
“啊，是你啊。”太宰治记得芥川这张脸，他的目光下移看向芥川的左手，“伤已经好了吗？”
当时芥川因为碰到了太宰，结果一瞬间失去了「罗生门」而被敌人钻了空子射伤的就是左手臂。万幸的是并没有正中手臂，却也在上面擦过了一道深深的伤口。
“不过如此而已。”芥川面不改色地回应道，比起年幼时候受的痛，在他眼里那算不上过于严重的伤。况且路西菲尔也替他重新处理过了伤势，这半个多月以来基本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嗯嗯，那就太好了呢。”毫无诚意的感叹，现如今的太宰治此人只是普通地开口就仿佛天生带着一种什么都不在乎的嘲讽在里面，“然后呢？特意在街上散布关于我的谣言，你们「羊」就无聊到这个程度？”
“不，只要能让你感到不愉快的话，就已经初步达到了目的，老师是这么告诉我的。”
太宰治听了芥川的话一瞬间有种难得的无力感，当对方无视了你的嘲讽，就像是打在了棉花上。芥川所说的老师，必定不是中原中也那个直脑筋，就只可能是路西菲尔了。
路西菲尔并不担心太宰治会带来其他人对『羊』进行报复，至少现在的他不会那么做。而一心觉得世界没有值得他眷恋，对生命感受不到执著，拒绝他人的太宰治，在他面对那些好心人的时候，无疑是一种拷问。
能够精准地挑中在这租界贫民街里少数持有热情善意的人，也就只有『羊』才可以做到了。
“和中原先生不一样，在下对于你的死活毫不关心。只是，你不止一次顶撞了中原先生，原本应当由在下亲自收拾你，怎么能死在外来的杂碎手中。”芥川抬起手，那袖口的布料扭曲着化作刀锋的样子，却又在下一句话这种恢复了原状，“然而，「罗生门」对你并不起效，当时会失了分寸也是在下自己的不足。”
『不吠的狂犬』，芥川龙之介便是以这般在租界闻名的。太宰治眼中这只纤细却充满攻击性的野犬如今脖子上却拴着『项圈』。即便有着狂暴的一面，却也被那两个人的话语与行动所牵制着，所以才会被又称为『羊的看门犬』。
“如果只是想要让我感觉到不自在的话，恭喜你，你们做到了。”太宰治忍着那种难以形容的压抑感，仿佛有什么呼之欲出却堵在喉咙口，“那么，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就回去了。”
“谁说你可以走了？”柚杏，也就是刚才替太宰治领路的少女，双手叉着腰娇嗔道，“我们到处跑可不是就为了帮你做宣传那么简单的事。”
太宰治自然是猜到了的，他很无所谓地两手摊开，用没有被纱布盖住的那边眼睛瞥了一眼过去，“嗯嗯，所以说那可真是辛苦你们了。”
“当你真正加入港口黑手党之后，那个异能力将会成为他们的一大助力，对于我们来说也是威胁。”
“那，要在这里杀了我吗？”太宰治笑了起来，仿佛是期待着什么一般扬起了嘴角，微微地弯下腰靠近了芥川龙之介，与他几乎贴着脸对视着，“我只有一个人，用异能力之外的方式要杀了我对你们来说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芥川龙之介被那鸢色的眸注视着，仿佛凝视着深不见底的泥潭，散发着能够钳住他人心神陷入其中的扭曲情绪。
尽管太宰治被中原中也评价为只是拒绝了世界，自顾封闭的家伙，然而却也不得不承认一点。
『他是一个异端，放着不管的话，将来肯定会成为怪物。』
明明太宰治什么都没做，芥川却不禁后退了一步，下意识就要驱使起「罗生门」。
“喂！你这家伙想对芥川做什么！”一声咆哮由远及近传来，以极快的速度就到了耳边。伴随着一记狠狠的踢击把太宰治给踹了开，他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直到撞着一棵树才停了下来。
中原中也站定了脚，眯着眼满脸凶狠地看着被他踹出去的家伙，挡在了芥川龙之介的身前。“这家伙来了的话就立刻通知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吗？”
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打断了心绪，芥川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结结巴巴地望着中原中也，“中，中原先生……”
“真是的……”中原中也一把揽过芥川的脖子，另一手使劲地揉搓他的脑袋，“拿你的短处去跟他的长处对撞，你这笨蛋！”
“在下只是……”芥川被抓着也不挣脱，本就柔软的头发被搓得乱得一团，站都站不稳，“是，是的，非常抱歉，是在下考虑不周。”
背撞在了树干上一阵生疼，太宰治揉了揉后脑勺，眼前的眩晕感散去之后就看见站在那里的人。他也不急着站起来，就坐在地上有气无力地抱怨着，“嘶……还以为是什么，结果是个小矮子撞过来了啊。”
“哈？这都秋天了，是什么蚊子在叫吗？”中原中也停下了手，松开芥川后向着太宰治的方向走了两步过去，“嗡嗡嗡嗡地吵死了！”
“发育得慢连听力也还在幼儿状态，小矮子还真是可怜呢。”
“这可不行，看样子是得把蚊子拍死才好。”
“好了好了，中也，就到这里吧。”跟在中原中也后面走近过来的路西菲尔拍了拍手，示意中原中也别再跟太宰斗嘴了。
走过芥川的身边时道了一声辛苦，路西菲尔在中原中也的边上停下了脚步。
不知何时，似乎就是在他们出现的时候，天空中乌压压的云层散去，露出了澄澈的蓝天。
“下午好，太宰君。”看着坐在树下的太宰治，他露出了同那天空一般的笑容，“让我们谈谈吧。”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迷途相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