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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幽火孤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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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千渡,渡郎迁,影川河上慕家帆。风如吼,浪涛天,平风抚浪保君安……”
袁鸣背着箱笼,踏着残辉,刚入千郎镇就被一帮吃饱饭没事干的小崽子唱着歌谣给团团围住了。
现下时辰,本该在镇上投宿,奈何他现下心急如焚:“孩子们让一让,叔叔着急赶路呢……”
小崽子们并不理会,依旧围着他,乐呵呵唱着歌谣。
正当他眉头紧蹙之际,一旁的一个妇人声吼来:“赶紧回家去,一会儿看你们娘拿不拿笤帚过来撵你们!”
小崽子们一哄而散,见那妇人拽着其中一个孩子的耳朵就往屋里提:“你这死小子,就知道带着这群小的瞎闹,先生布置的功课做完了?你信不信老娘打得你屁股开花!”
那孩子‘嗞哩哇啦’喊着疼,讨着饶,捂着耳朵乖乖往里屋走。
袁鸣刚想开口道谢,那妇人便堆上了笑再次迎了出来:“这位公子,着实不好意思,这几个小崽子就这样,凡有路过的,就喜欢缠着。”
袁鸣一拱手:“不妨事,方才多谢大嫂了。”
那妇人摆了摆手:“哎呀,你们读书人就是客气,是科考完了回家吧?这夜幕也快落下了,可不好赶路,不如就来我家客栈歇息一晚,明日再走?”
袁鸣一抬头,才注意到是家客栈。
“本是该投宿了的,只是家中母亲病危,着实不敢过多耽搁。”他望了望天再朝那妇人一拱手:“尚不算太晚,入夜前该是能过影川河的,再谢大嫂了。”说完他便抬脚离去。
“哎,公子,晚上可不能过河……”
妇人的一声喊,喊住了袁鸣的脚步。
“为何?晚间没渡船吗?”
妇人追了两步:“你赶考时,没路过我们千郎镇吧?”
他点了点头。
妇人叹了口气:“我们千郎镇几十年来的规矩,夜间不渡影川河,但凡来过的都知道,若是扰了河神休息。会遭天谴的!”
袁鸣一愣,而后淡淡一笑:“大嫂放心,我不是千郎镇人,若河神真要罚,也是罚我一人,于千郎镇无碍。多谢提醒了。”说完转身便走。
那妇人见拦不住,这样的过客多了去了,多是不信鬼神的,然还是忍不住拖了音,在他身后喊:“渡了河,那溪彻山上可不要去……”
他没回头,摆了摆手。
待到渡口,太阳已完全落了山,借着微弱的光亮,隐约可见渡口招牌上“千郎渡”三个大字,渡口旁整整齐齐拴着大小不一的渡船,一艘渡船格外显眼,最大,也最豪华,不像是渡船倒像是画舫,船头插着旗番,白底黑字,倒也还算清晰,是个‘慕’字。
放眼望去,墨蓝的天环抱着那一片无垠,石滩蜿蜒而去,在刚刚探头的月亮照耀下泛着白光,一艘乌篷船却孤零零的横在七八丈外,随风微荡。
‘哎……天不帮我,果真无人渡河……’望着这漆黑黑的船只,袁鸣不觉心中一叹。
转头看中了一旁的大柳树,打算在树下对付一晚,明早一有船夫来,他便好走。
刚放下箱笼,靠着柳树,打算掏出干粮,远处那孤船突然闪出的一缕幽光,吸引了他所有的目光,隐约可见一个带着斗笠的人影从棚内闪出。
他似乱刀下见救星,一边喊着船家一边朝那乌篷船奔去,也不管那脚下石子崴了脚。
“船家!还过河吗?”他喘着气。
那灯笼下带着黑纱斗笠的船夫正挂着‘慕’字的旗番,转身见他,身一滞。
安静片刻,突然间,毫无预兆的倾盆大雨泼下,袁鸣的箱笼形同虚设,一瞬间,他的外衣浸湿,他一声呼,不待那船家反应,径自钻进了那棚下。
那船家也钻了进来。
“船家,勿见怪,借来躲个雨,这月朗星明的,怎地说下雨就下雨了,还是这样的瓢泼大雨!”
只见那船家入了棚也不摘斗笠,只默默在一旁生起了炉子,备起了茶具,见他这样说,只淡淡一句:“无妨。”
箱笼放在一旁,他快速退去外衫,胡乱抹了把脸,可湿哒哒的头发还是不断往下滴水。
“擦擦吧……”一块洁净的布巾塞入眼帘。
“谢谢了~”他接过,开始拭干头发,“船家,入了棚了,怎地还带着斗笠,摘了吧,怪闷的。”
小炉子里的炭已发好,搁上小瓦罐,那船家手微微一扇,炉火便往罐底窜。船家坐在炉火旁,与袁鸣对坐,才缓缓开口:“我天生面色苍白,又经常入夜渡船,眼色深,怕吓着船客……”
“这有什么,您多虑了!”头发已不在往下滴水,他叠好了布巾,恭恭敬敬又递了回去。
船家伸手接过,袁鸣这才发现那船家的手与自己的手一比,着实白的可怕。不过他也在书里读到过,有人生而肤白,发白,畏光,症名“阴天乐”,想来这船家便是这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