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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侏儒狨 ...

  •   到了家,景檀要告辞,塔塔却拽着不让她走。顾若斯进了厨房切西瓜,景檀卷起袖子,亲自给塔塔洗澡,然后用大毛巾包着送到了床上。
      景檀轻柔的声音回荡在房子里,很快,塔塔就在灰姑娘的故事里沉入了梦乡。顾若斯站在客厅里,看着出来的景檀,欲言又止。
      景檀一时也没有开口,可是总不能就这么僵着,便又说了要走,只是声音弱弱的没有一丝力量。顾若斯便有了勇气挽留,
      “再坐一会吧,这么晚了,要不——”轻轻咳了一声,
      “要不今天,就住在这里。你跟塔塔睡,或者,你睡我的房间,我睡沙发。”
      景檀的眼睛闪烁着光彩,她知道,顾若斯能这样留她,已是认可了她的。虽然并不会把女儿给她,至少不再把她当做敌人了。
      “你先洗澡吧,我给你找换的衣服,先穿我的,好么?”
      景檀笑着点头,接过顾若斯递来的衣服,放心的进了浴室。不一会儿,等到顾若斯擦着头发再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景檀已经泡好了两杯茶,坐在沙发上等她了。两条修长的腿露在T恤外面,毫无拘谨的对着她微笑,
      “聊一聊,好么?我不想这么早睡。”
      顾若斯颔首,手里的毛巾随意的扔在一边,跟景檀并排坐在了沙发上。
      话题有很多,原来是有着很多共通的东西。景檀把她的好奇问出来,顾若斯也就耐心的回答。兴起处,几乎要手舞足蹈了。
      顾若斯说起她的母校,景檀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别告诉我,其实是校友吧?”
      “你走的那一年,我刚好入校。”景檀目光烁烁,“只不过,我只读了两年,就离开了。”
      “为什么?那是个值得留恋的地方。”
      “因为塔塔。”
      景檀的目光暗淡,语调里失了情绪。顾若斯了然,低头喝茶。
      “我的叛逆期比别人来得晚,却比谁都强,抽烟酗酒,沉迷堕落,我只是不曾想,会有了塔塔。我吓坏了,却本能的躲了起来,一旦被知晓,塔塔就不可能来到这个世界了。等她出生的时候,到底瞒不了,从她离开我的身体被带走,我就再没见过她。”
      景檀手指抵住眉心,深重的呼吸。
      “我的家人把她交给制造她的男人,把我带走,扣了护照证件,如何反抗都是徒劳。我又以为她至少能暂时无恙。以此为动力,学业完成,事业也打下基础。四年多了,儿童四岁就有了记忆,我再也不能等,匆匆回来,却是晴天霹雳。”
      顾若斯转头看她,胸口那里隐隐的绞痛。
      “我咨询了律师,备好钱款,本来打算,无论如何都要带回女儿。却没承想,他告诉我,接到女儿的当日,出门就丢在了路边。”
      景檀对着顾若斯强笑,颊边却是串串泪珠滚落。顾若斯再不多想,伸开手,接她入怀。薄薄的夏衫很快浸湿,潮热的温度。手抚过青丝、肩胛,却原来是一样单薄。
      “你不知道,找寻你们的那两个月,我夜夜噩梦,时时惊心,总听见孩童的哭叫,钝刀剜心的痛。”
      景檀的叙述停了,顾若斯的手在她背上轻拍,
      “都过去了。你也看见了,塔塔很好,我没有委屈到她。所以,不要伤心了。”
      等到景檀平静下来,她起身,拿了相册过来,
      “给你看小时候的塔塔,补偿你的遗憾。”
      景檀起身去洗脸,回来跟顾若斯坐在了一起。相册一页一页的翻过,景檀的表情慢慢晴朗,看到抹了一脸奶油的塔寿星,终于开颜大笑。
      最后一页,是当年的顾若斯。裙裾飞舞,长发飘扬,身边的男人目光里都是爱恋。
      景檀转头,好奇里点点戏谑。
      “你的——真命?”
      顾若斯摸摸额角,“曾经。”
      “为什么分手?是因为塔塔?”
      “不,当然不是。”
      “那是为什么?”
      “我不能说他多么的不堪,毕竟是自己选的,也曾经爱过。只是,时间和现实会改变一个人,他让我失望了而已。而且,经过这一次,我对于男人这个物种,一点儿兴趣也没有了。”
      景檀了然的点头,看看她,啜了一口手中的茶,轻轻的吐字,
      “Me too.”
      顾若斯仰头笑,灿烂非常。
      对两个人都是少有的彻夜长谈,竟然不觉得困乏,一转头,窗外已然泛白。景檀不做推辞,扑到顾若斯的床上,枕着淡香沉入黑甜乡。
      顾若斯冷水洗了一把脸,站在阳台上等着叫女儿起床。看看初生的朝阳,心里一片明净坦荡。

      自此,景檀于这个家里,俨然是理所当然的存在。顾若斯甚至多打了一套钥匙给她,任她自由出入。女儿交给她也全然放心,自然,有什么不放心呢?那本是她的女儿。
      隔一月,塔塔五岁生日。那一天顾若斯和景檀满足了她所有的愿望,把小姑娘幸福的几乎飞上云端。晚上睡着了脸上都挂着浓浓的笑意。
      吃多了奶油,口里腻腻的发涩,顾若斯端了茶出来,却不妨景檀开口便转了一番天地,
      “我的签证快到期了,公司的事情也不能再搁。”
      顾若斯僵在那里,一动不动。果然,太幸福的生活总是不能长久。踟蹰又踟蹰,不知该说些什么。
      景檀却坦荡而且从容,
      “我不会带塔塔走,她跟着你,我没有任何不放心。我亲眼看见了你是怎么爱她,甚至胜过我,所以,你比我更有资格做她的妈妈。”
      顾若斯听到这个决定,却没有任何的欢欣,她心里涌着一个声音,翻腾着一个念头。她想留下她,两个人一起牵手,那样,谁也不会伤心,也不会再有孤独。
      只是,且别说性别的隔阂,自己已过而立,满身颓唐,一无所有。她的骄傲自负,早已经在岁月中消耗殆尽。如今,她用什么留下她?
      景檀直直的看着她,目光闪烁,似是等些什么。顾若斯喉间如同哽上了一块隔夜的月饼,咸甜如血,吞吐都是难堪。
      终于的终于,顾若斯什么都没有出口,一句干涩的“谢谢”,景檀暗淡了神色,再不发一语。
      次日,顾若斯出门参加同学会。老友多年不见,又加心情沉郁,就多喝了几杯。回家的时候已是深夜。
      推门进来,景檀抱着塔塔,在沙发上睡着了。想是等了很久,实在熬不住困才睡去的。桌上备好的夜宵还温着,是顾若斯喜欢的粥品。
      顾若斯踩着软绵绵的步子,蹲在沙发前面,看着睡梦中的母女俩。有人等她回家,感觉是这么的温暖,眼前这样美丽的画面,又如何舍得硬是给分离。伸手拨开景檀额前的落发,又摸摸女儿的脸颊,那个念头一起,心里即如刀割。
      端着碗走开,粥入口,泪却滚了碗里。

      在顾若斯强硬的坚持下,景檀和塔塔去司法物证鉴定中心做了亲子鉴定。其实,本没有这个必要,塔塔虽然年幼,眉眼间早已有了景檀的轮廓,明眼人一看便知。
      景檀也是不解,不知顾若斯这一举动是何用意。几天后,当医生宣布匹配几率达到99.99%时,顾若斯把塔塔抱到走廊上不知道说了什么,景檀刚出鉴定科的门口,塔塔冲着她脆脆的喊了一声妈妈。
      景檀瞬间泪盈了满眶,蹲下身接住跑过来的女儿,抱着就哭出了声音。顾若斯远远站着,强忍着要上前把这母女俩拥进怀里的冲动,别开头不让人看见她眼里的泪。
      回去之后,顾若斯平静的道出了决定。
      “我能给塔塔的,就只有这些了,她跟着我,以后也不过就是泛泛。而你不同,你能带她去更广阔的天地,看不一样的世界,所以,你还是带她走吧。”
      景檀很是讶异,
      “你——真的舍得?”
      “是为了塔塔好,我无所谓。”
      顾若斯声音颤抖,努力忍着哽咽。不想道出,因为生了爱,才愿意割舍,去成全你们的圆满,你们是我最重要的人,所以我甘愿自苦。
      景檀不再多说,说了,也并无意义。

      接下来的日子,景檀忙于办着各种手续,而顾若斯却带着塔塔,走遍了这个城市的每个角落。她想让孩子记住这个长大的地方,记住跟她一起的时光,等到多年之后,还能依稀想起,那么对于她来说,这些年的光阴就没有白费。五年来的点滴一点一点流淌,她把她从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孩,养到如花般灿烂。个中滋味,别人不会知晓。而剩下的岁月,她也只能靠着这些回忆,慢慢的度过了。

      要走的那天,塔塔觉出了异常,在机场嚎啕大哭。她虽然改叫景檀妈妈,可那对她来说也不过是个称呼,其中的意义她并不明白。在她的心里,真正的妈妈只有一个。顾若斯哄了又哄,最后不得不骗她说只是出门去玩,过段日子还要回来。
      景檀牵了女儿,最后一次看着顾若斯,
      “你没有什么要说么?”
      “我……”
      “也许,我们有两全的办法。”
      顾若斯心中一热,却究竟没敢多想,沉吟再三,只是一句一路平安。景檀摇摇头,带着女儿,转身离去。

      回到家的顾若斯昏睡了三天,她不敢睁开眼睛,害怕面对空荡荡的屋子,那对母女留在这里的印记太多,带走的又是干干净净。五年青春,最后仍旧是孑然一身,这种委屈带来的苦涩让她难以忍受,可是除此,她又能如何。

      生活总要继续,没有了女儿,顾若斯没有留在家里的理由。新的工作,她需要新的开始,籍由这些纷繁,转移相思之苦。然而她与社会脱节太久,五年里重心只在孩子身上,世界发展早已一日千里。由是也便格外的辛苦。顾若斯早出晚归,尽量减少留在家里的时间,把所有心力用在工作上。虽然成效缓慢,可是至少占用了她大部分心神,让她没有空闲去伤春悲秋。
      秋去冬来,算算时间,景檀和塔塔离开,已经将有一百天了。顾若斯,真的是一天一天数过了日子,她隐隐期待,等数满了一年的时候,或许有理由,去看一看她们。
      冬夜来的格外早,顾若斯应酬完了难缠的客户,忍着醉酒的头痛,在楼下费尽口舌打发掉对她过分热情实则居心叵测的男同事,一步一步挪上了三楼。
      开了门,客厅里灯火通明。早上没有关灯么?顾若斯想也想不起来,倚着门框换鞋。
      “妈妈!!”
      清脆而熟悉的声音传来,顾若斯惊异回头,塔塔拿着一个米老鼠的玩偶,飞奔出来扑向她。接在怀里,还以为是幻影,直到真实的温热的触感传来,都不敢相信眼前的女儿真回到了自己身边。
      围着格子围裙的景檀从厨房里出来,顾若斯看着她,再也挪不开眼。
      塔塔亲过了久已不见的妈妈,懂事的回了自己的小屋,关上门跟米老鼠过家家。
      “我还以为有些话你会说,所以我在等。可是我实在害怕等白了头发你也未必有勇气。”
      景檀歪着头,口气里都是无可奈何。
      “你跟塔塔说,出去玩玩再回来。小孩子不能骗她的,我带她玩了太久,再不回来实在说不过去。”
      顾若斯直起腰,伸手,揽过景檀到怀里,紧紧地抱住,泪簌簌的掉。景檀圈住她的脖子,还在絮叨,
      “我不管那些有的没的,我要的是你的一份心。我把公司结束了,女儿也给你带回来,可是刚才楼下那是怎么回事,嗯?是不是要给我个解释?”
      顾若斯脸埋在她肩膀上,流着泪吃吃的笑,鼻音浓重的调侃,
      “好大的醋味哦。”
      随即,背上挨了重重的一拳,“再有下次你试试看!明天就去给我把工作辞掉!”
      “辞掉工作我拿什么养你们啊?”
      顾若斯抬起了头,一脸苦闷。景檀捧住她的脸,拇指抹去泪痕,
      “你负责在家里带女儿,我会在这边找新的投资项目,让我来养家。给我一个家,好么?”
      顾若斯不再多说,吻上了眼前香艳欲滴的唇。幸福回来了么?
      那么,牢牢的抓住吧。

      番外

      “啪啪啪!!”
      突然响起的拍门声,把正在专心忙碌着的顾若斯吓了一跳。猛然从景檀的两腿间抬起头,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等反应过来,迅速爬起,抄起地上的被子扔给景檀,自己抓了睡袍披上,边系带子边跑去开门。
      门外,塔塔穿戴整齐,背着□□熊的背包,抱着米老鼠认真的看着她。
      顾若斯用身体挡住门,表情僵硬的干笑,
      “塔塔,我没有忘记今天要带你出去玩,可是这个时间,游乐场还没有开门呀。”
      “我知道。我听见妈妈奇怪的声音,她是不是不舒服呀?”
      顾若斯抽了抽嘴角,皮笑肉不笑,
      “没有,你妈妈很好,她是太舒服了才发出奇怪的声音的。唔!”
      一个抱枕凌空飞来,准确的打中顾若斯的后背。
      “塔塔,你先去看一会画书,等一会妈妈起床,就带你去游乐场,好不好?乖~~”
      塔塔看没有要让她进去的可能,撅着小嘴回了自己的房间,坐在小床上生闷气。现在,她们搬了大房子,也有了更多的玩具,妈妈也多了一个,可是,陪她的时间却越来越少。为什么两个妈妈总喜欢关起门来自己玩而不带她呢?
      突然,昨天电视里看来的情节跳进脑中,塔塔一下子想通,兴奋的跳下床,噔噔噔又跑到妈妈的卧室门前,“啪啪啪”的大力拍门。
      里面,顾若斯才将接上刚才的火,又立刻被打断,怒气冲冲的来开门。
      “妈妈妈妈!你们是不是要给我造一个弟弟出来,所以才一天到晚躲在屋子里忙啊?”
      塔塔的语调清脆利落,稚气的童音,不掺一丝杂质。顾若斯彻底被打败,不留神,塔塔从她的腿和门之间的空隙钻进去,边叫着妈妈边跳上了她们的床。
      景檀把女儿裹进被子,母女俩一起对着顾若斯坏笑。
      顾若斯无可奈何,揪着自己鸟窝一样的乱发,万般不情愿的去了厨房。
      幸福生活,要从早饭做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侏儒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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