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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常胜的靠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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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弱单薄的人影立在滴水檐下,素色的中衣外面披着月白长衫,恍若飘忽不定的浮云,风一吹就会即刻消散。
“香儿……”
“My dear!”
两个男人一同奔了过去,福康安站得离门口更近,先一步把香见拉进怀里,还不忘刻意被过身留给斯当东一个后背。
他小心翼翼的低头看她,意外的是怀中的人并没有挣扎,只是看向他的眼神明显并不情愿。唉,或许,她只是没有力气推开他。
“怎么出来了?夜里风凉,你还在发热呢。”福康安伸手探探她的额头,柔声细语。
怀中人咬着下唇,杏子一般的眼睛半睁着,似乎不想答话。福康安苦笑一下,手指抚过她明显被重新包扎过的肩膀,“既然大夫刚刚换过药,我抱你进屋歇着可好?”
“为什么,还要杀人?”怀中人忽然气息急促,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愤然。
福康安愣了一下,对于他而言,这并非需要解答的问题。只是这一愣神的功夫,背后的斯当东已经转了过来,一把拉住了香见的手。
“My dear,你受伤了,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和秦川分成两路,一直在找……”
那个“你”字还没有说出口,他已经被人粗暴的推了出去。
“你给我滚开!”福康安一双眸子怒意翻涌,声音近乎咆哮。
斯当东被他吓住了,尽管从第一次见面,两个人就是对手,这么多年却从没见过福康安如此刻般失控的表情。
他下意识的退后一步,拉出安全距离,深灰色的眼眸刻意抬高了视线,“我并不想激怒你,将军阁下,但是作为香见的朋友,我有探望她的权力。”
福康安极其不耐烦的一摆手,“滚回你的英吉利国讲什么权力,别让我再看见你。”
秦川……
恍惚间听到斯当东口中的这个名字,香见莫名觉得熟悉,直觉告诉她这个人对自己很重要。
可对面却是个西洋男人,还说是自己的朋友。
她努力在记忆中搜寻着,并没有找到任何重合的影子。她迟疑着从福康安的怀中露出半个头,望向斯当东,“你是我的,朋友?那你说的那个秦川,他是谁?”
抱着她的男人混身一震,紧接着更紧的把她摁进怀里。
而那个西洋男人却满脸期待的凑了过来,还试图去摸她的脸,然后毫无悬念的被人一脚踹了出去。
“马上滚出去,不然我立时宰了你!”福康安忍无可忍的丢下一句,转身想抱着香见回房,才发觉怀中人正想要挣脱他的怀抱。
“大人,凡是我的亲戚朋友,你都要杀了才甘心么?那我……”香见的眼神里满是惊恐,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短短一句话却再也说不下去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他望着她,眼中的怒意渐渐化作震惊,怀中那双冰凉的手不住的颤抖,明明使不上一点力气,却执拗的想要推开他。
“香儿,你听我说,你是我的妻,只有我才是你最亲近的人。”他更紧的抱住她,不顾一切的解释。
香见本能的摇头,这个凶恶男人竟然说自己是他的妻,这不可能,记忆中没有一点一滴他的影子。
她想要反驳他,可胸口似乎被什么东西死死压住,喘不上气,更说不出一句话。
原来,她真的失忆了。
斯当东从地上爬起来,擦去嘴角的血沫。他冷眼旁观,福康安的无奈和香见的抗拒尽收眼底。在前院就听人神神秘秘的说起福军门的夫人受伤什么都不记得了,竟然是真的。
斯当东的唇角溢出一丝冷笑,轻声嘲笑,“福大将军,被人拒绝的滋味,你终于也尝到了。”
福康安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话,只牢牢盯着那对熟悉的眸子。他喜欢看她的眼睛,里面一向映着自己的身影,眼波流转处,媚态自横生。
只是此刻,那眸中却满满都是陌生敌意,她就那样冷冰冰的与他对视,双颊渐渐淌出两道泪痕,那表情让他觉得心痛,却又不知所措。
“香儿,你听我说,”福康安努力控制住情绪,“你的确是我的妻,我们八年前就已经成婚了,还有个儿子。你现在记不得,是因为受伤,忘记了以前的事情。”
香见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人,自己明明是刚刚家破人亡,被卖到千里之外的闺中女儿。他竟然说自己八年前就跟这个凶神恶煞结婚生子……
记忆杂乱而不堪回首,但肩头的伤真实而清晰,香见冷漠的眼神中又多了一分不屑,肩头的伤是被卖她的胖女人抓断的,到现在至多过了十天半月。
可他竟然说八年……
说自己不记得了,失忆了,还顺势编出个长长久久的故事来骗人。
“别相信他的鬼话,都是为了骗你。”不知什么时候,斯当东转到香见身后,悠悠一句。
“你又找死!”福康安想要挥拳,可斯当东站这次学乖了,隔着香见与他保持安全距离。他气得正要再骂,余光瞥见香见惊惧的眼神,欲言又止。
“夫人!奴才可以作证,主子说的都是真的!”忽然又有人凑了过来。
“夫人!咱们爷句句都是真的,您可不能听外人挑唆。夫人大慈大悲,求您救奴才一命,奴才就是伺候您的一条狗,您发句话饶了奴才,咱们爷一定都答应!”是常胜瞅准了机会扑过来拉住香见的衣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
“吉祥,还不把他拉出去?”福康安的肺简直要气炸了,这个该死的奴才,什么时候轮到他说话,竟然还想借机博同情保全狗命。
一直干着急使不上劲儿的吉祥立时冲过来揪住常胜,牟足了力气正要往外拖,却听见夫人发话了。
“你放开他!”
对着常胜哀怨祈求的小眼神,香见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眼前这个人一口一个“夫人”的叫着,她虽不认得,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丢了小命。
吉祥双手紧紧揪住常胜的衣领,眼神却迟疑着转向福康安,夫人虽在家里骄纵,可也从未在外人面前下过主子的脸面,眼前这情形……
“放开他!”
香见也望向福康安,心里明白这个男人是最大的官,即便怕的厉害,却坚定着口气补上一句。
“香见说得对!总督大人,福大将军 ,您不能凭着权势,随意杀人。”斯当东依旧站在两步之外煽风点火。
常胜挣扎着,想要继续开口求饶,眼神撞上福康安的脸色,再不敢吐出一个字,只怯怯的盯着香见看。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福康安身上,四下里的空气也显得分外闷热焦灼,福康安却只看着香见,半晌,忽然伸手帮她掠起滑落的碎发,柔声问了一句,“你想让我放了他?”
对面的人话语温存,眼中的戾气此刻也消弭殆尽,香见不自觉地点头,想了想又认真加上一句,“既然这个人是伺候我的,那我说了算才对。”
福康安一愣,随即赞了声“好!”
抬头对着吉祥说:“放了他,让他继续伺候夫人。”
吉祥双手松开,死里逃生的常胜趴在地上一边念着“主子大恩没齿难忘”,一边捣蒜般的磕头,福康安依旧只盯着香见,继续问:“满意了,现在跟我回屋歇着可好?”
这大官忽然变得仁善随和,香见倒不知道该怎样答他,偏头正瞥见跃跃欲试的斯当东,忽然想起了什么,“你刚才说是我的朋友,还有秦川……”
只是没等说完,香见只觉得眼前一黑,晕在了福康安的怀里。
眼看着福康安手掌从香见颈间抬起,斯当东已然怒不可遏,“福康安,你疯了?你竟然要杀了她?”
福康安眼中似悲似怒,他从容地挺直了身躯,抱着香见直奔卧房。常胜颇有眼力的跟过去,给他挑帘开门。
院门口,吉祥拉住了斯当东的衣袖,“洋大人,您就别跟着添乱了,秦川死在了陀陀堡上,夫人也差点搭上一条命,救回来什么事都忘记了。我们主子最心疼夫人,下令不许任何人再提秦川的名字,即便夫人再也想不起以前的事,主子也不想让她知道真相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