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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046 公主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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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舞尘点了点头,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你跟着看看,怕他商议不成,走了极端。”
没等叶舞尘答话,洛清欢的脸先红了。虽然叶舞尘有隐身荷叶在浮玉山并非秘密,可他们曾经用这个偷听过师兄和陆掌门的谈话。
之后就有了叶舞尘做渡厄仙君的帮凶,设计许流年一事。
果然心里有鬼,草木皆兵。
“快去吧,有变故记得通知我们。”洛清欢忙去推他,以缓解内心澎湃的尴尬。
叶舞尘不解道:“走极端?那可是公主,他难道敢害她不成?那可是连累家族的大祸。”
许流年目光扫过床上躺着的人,叹道:“坊间传闻,他幼时曾被弄丢过,回归家族也不过这两年的事。十多年不在,难说他对家族有多少责任感。”
洛清欢暗暗点头。
他不参加科考不接受举荐不愿入仕为官,现在更是连命都也能不要,只为了让他义兄活下去。不能说他无情,只能说他的情义,大约只在他义兄身上了。
“快去快去,晚了只怕要误事。”
将叶舞尘推出门去,洛清欢反手将门关上,直直走到许流年跟前,惊得他退了一步。
“我又不会吃掉师兄,躲什么,”洛清欢弯唇道,“师兄,你想用什么办法?有没有危险?”
“放心好了,没什么危险。”许流年从善如流。
“我不信。”
“……”
洛清欢见他不愿多说,也不催他,小声嘟囔着:“那好,不管你做什么,我都在这儿看着,师父可是嘱咐我看好你的。”
许流年苦笑,知道洛清欢担心他,可是这种情势,自己这样的……命盘,除了装傻充愣,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我自有分寸,师妹信我就好。”
洛清欢气鼓鼓地,并不打算放过他。
“师兄,你的保证在我这儿已经没用了。还不如告诉我,你有什么办法,好叫我放心守着,不会横加干涉。”
见她如此,许流年忍俊不禁:“昊天的念力已过大半,即使没有我,半年的时间,也足够你与舞尘做准备了。”
没有你?什么意思?随时随地做好赴死准备了?
洛清欢心里一股无名之火腾腾燃烧,话里也充满了火药味。
“师兄,你这就打算把重任甩给我们了?你这么放心?”
“没什么不放心的,一定不会让之前的事再发生就是了。”
“那你呢?”
“……去留自有缘法,到了该去的时候,强留无益。”
洛清欢垂下眼帘,不说话了。
一室寂静,空气好像冻结了,许流年突然觉得,自己该说点儿什么。
“我……”
我什么?争取长长久久地留下?愿意陪在你身边?这种谎言,实在说不出口。
也只剩半年了。
“师兄,难道这个世界上,连一丁点儿让你留恋的东西都没有吗?”洛清欢眼睛里雾气氤氲,低声道,“让你没有丝毫求生欲望,师兄的命,这么轻易就能送出去?”
“那倒不是……”
不及反驳,就听洛清欢笑道:“师兄想救人就去吧,我能体会吴驸马的心情,虽然他们并非……”
突然一顿,二人四目相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
情义有很多种,父慈子孝,兄友弟恭,鹣蝶琴瑟,伯牙与钟。能教生死相许的情是什么情?从古至今,大概就那一种了。
窗外传来匆匆脚步声,想是卿影回来了。
“暂时没问题了,师兄。”卿影走得有些急,轻轻喘息着,“刚才驸马过去,正在安抚公主,我就回来了。”
见许流年点头,她问道:“师兄,你说的救人之法,到底是什么?我可以观摩学习吗?”
许流年抿着唇,没有说话。
不说话,就是不方便观摩。许流年的性子,虽然平日里总喜欢一个人,懒得指点师弟师妹,但若真要请教他什么,他绝不会吝啬。
于是洛清欢更加确定,他用的法子,一定怕他们担心,怕他们横加阻拦,才不让他们旁观。
那她就更不能放任不管了。
正暗暗对峙着,突然耳边响起了细细的传音,急促惊惶。
“师兄师姐你们快来,出事了。”
公主斜躺在吴子舟怀里,胸口一把匕首没入,炸开一朵猩红血花。
吴子舟有些茫然,盯着怀中人的眼神散散的。
卿影忙蹲下来封了她几处穴道,摸了脉象后掏出一粒丹药塞到她嘴里,才道:“伤及脏腑,恐怕不行了,吊着最后一口气,看她还有什么话说。”
洛清欢朝吴子舟的方向扬扬下巴,问道:“是他做的?”
叶舞尘摇摇头,有些懊恼:“是公主自己。我远远听着驸马在道歉,公主只是摇头,并不接受驸马的解释。可能是驸马的坚持激怒了她,公主摸出匕首就自戕了,快得让人反应不及。”
洛清欢悲悯地看着公主,又是一个傻子,公主和驸马性情还真像。可惜心意错付了人。
“又欠了一条命,”吴子舟失神地抬起头,好像在求助,又似乎只是在倾诉,“道长,你说我这一条命,够还吗?怎么还呢?”
许流年知道时间紧迫,沉声道:“将她放到床上去,也许有救,要快。”
吴子舟闻言愣了一愣,须臾便反应过来,连连答应着,将公主抱进了另一间卧房。
室内的人瞬间忙作一团。洛清欢协助卿影将匕首拔出来,包扎好伤口,又将她衣服整理好,才让许流年进了房间。
这次按照许流年的意思,大家都退出了房间,连卿影都没能留下。不过还有一人,无论怎么劝都纹丝不动,执意将自己假想成一尊石像。
“那就留下吧。”许流年无奈叹气,将匕首在烛上炙过,朝着自己手腕轻轻一挥。
洛清欢惊叫一声,尚来不及阻止,就见鲜血汩汩而出,滴落到地上。
许流年将血用茶杯接住,温和地笑笑,安抚道:“无妨。师妹可还记得我之前做的试验?猜的不错的话,我的血应该可以补血固元。”
所谓的法子,原是这样。
“师兄也想这样救驸马的义兄?早说嘛,我还以为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阵仗呢。”洛清欢凉凉道,将纱布整理好,随时准备为他包扎。
茶杯将满,许流年觑了一眼她的脸色,乖乖把手腕递了过去。
洛清欢包扎的速度极快,却带着几分怒气,惹得许流年直“嘶嘶”吸气。
“原来师兄也知道疼,还以为你金刚不坏呢。”
包扎完后,她摸出一颗丹药,不由分说塞进许流年嘴里,将他摁坐在椅上。
接过茶碗,将血给公主喂下,她冷冷地打量着椅子里的人呢,问道:“驸马的义兄,需要多少血?”
“不多,三杯足矣。”许流年道。
“三杯,还好吧,”洛清欢翻了个白眼,“记得留下一条命,到时候还要供我炼丹呢,说过的话,不可反悔。”
许流年点头,“那是自然。”
她点头微笑,“咔嚓”一声微响,手里的茶杯碎成了几瓣。
鲜血滴落,在地上洇开,与先前他的血迹渐渐融合,分不清彼此。
“师兄,你觉得吴驸马的心意,能转到公主身上吗?”
“恐怕不能。能让他不计生死的,定是刻进骨子里的,这份执念,哪里说散就能散的。”
“这样的话,公主醒了也是痛苦,不如我们救人救到底?”
许流年挑眉,不知她要怎么个救到底法。
“我学了一个新术法,能禁锢人最揪心的执念。如果公主醒了,不再执迷驸马,不就是新生吗,你说呢师兄?”
许流年凝眉不语。
“她连命都可以不要,还能更糟吗?”洛清欢诱导道。
“没了执念,由爱生恨,抄家灭族呢?”
“我觉得不会,公主性子宽和,不会连累数百口无辜之人。真要那样,我再释放她的执念就是。”
“……好吧。”许流年终于应了。
术法不算复杂,耗的灵力也不算太多。若非痛苦至极,谁愿意将自己的记忆抹除?故而这种术法,几乎是救苦的恩赐了。
片刻之后,洛清欢擦了擦额上汗珠,一回头,见许流年盯得认真,便知他方才在极认真地默记。这种咒法,不能用于攻击,也不能用于防御,故而之前许流年不留心也不奇怪。
她笑道:“师兄,学会了吗?不会我教你啊。”
许流年干咳了两声,侧过脸去。
“走吧,去看看那个人。”
已经了知道许流年的救人之“术”,故而他将他们全部请出房间时,洛清欢没有多作抵抗,只是在出门之前将刀剪纱布都摆放在桌上。
吴子舟从公主房间里出来后,脸色稍稍安定了些,对许流年也更加信服,对于以命换命这种事,也添了一丝悲壮的坚定神情。
可是当他也被请出房间时,他有点回不过神来。是先救他的义兄,然后再取他性命吗?还以为自己的死与他的苏醒是同步进行的。
这样也好,兴许等他醒了,还能与他说上几句话呢。
几个人正在院中焦急等待,却见公主从她房间走了出来。
她在吴子舟面前立住,仔仔细细盯了他一眼,直盯得他心里发毛,才微微一笑。
“刚才做了个梦,梦见明月照渠,珠玉蒙尘。本公主千金之躯,受了几年委屈,应当向你讨还的。”
见吴驸马垂了眼帘,又笑一声,道:“驸马深情,奈何并非对我。过往执迷,就当年轻任性吧。自此山高水远,一别两宽,父皇那边我会解释,驸马安心即可。”
说完转身便走,行了几步,慢慢停下来,眼圈微红:“你终归欠了我,下辈子记得还。”
提裙举步,再也没有回头。
吴子舟脸色红白交织,抿了抿唇,朝她的背影拜了下去。
“此生欠公主的,来世……定加倍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