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廊台镇》太涩琴

2、第 2 章

　　关思宇三步作两步就追上了黄毛小青年，从背后将他扑倒按在地上。小青年挣扎起来，但是关思宇力气大得惊人，死死地按住。这时候又有两个染发的小青年从道路旁的小树林里蹿出来，对着关思宇拳打脚踢，四个人打成一团。马路对面就是红丽宾馆，将床铺打在前台里睡觉的女老板红姐听到动静爬起来向外一看，发现是关思宇在和三个小青年打架，急忙报了警。

　　过了十分钟两个警察赶到了，那三个小青年一看吓得要溜，被关思宇死死抓住一个，警察揪住一个，还有一个骑上一辆摩托车跑没影了，因为天太黑，谁也没看清车牌。又过了二十分钟，关思宇因为打架斗殴，蹲在乡镇派出所办公室的墙角里，和他一起蹲的是那两个染毛，但是那两位已经被铐在暖气片上，相比之下关思宇自由得像个贵客。

　　两位民警同志对关师傅那是相当熟悉了。

　　“关思宇，怎么又是你，这是这个月第几次了？”陈忠国问道，他是一位老民警，在基层为人民服务了快一辈子，他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本。

　　“说吧，这次是因为什么？来做个笔录，明早所长会很惊喜的。”

　　另外一位姓乔的警察相对年轻，也是老熟人。他看看关思宇又看看两个小青年，有点想笑：“想必是关义警同志又见义勇为，瓦廊台蝙蝠侠。”

　　关思宇简直无地自容，他把情况简单说了一遍，陈警官问了那两个小青年，从他们身上搜出了从肖姨那抢的零钱，加一起才不到二百块。正当他们问话的时候，办公室的门又被推开了，走进来一位身材高挑的青年警察。

　　“有案子？”警察低头一看，大吃一惊，有点不可思议，“关思宇？”

　　关思宇抬头认了两秒，也惊讶了起来：“刘洪峰？”

　　陈警官一边写一边问：“哟，你们认识？关师傅，这是咱们乡镇派出所新来的小刘警察。小刘，这位是瓦廊台镇大宇汽修的关师傅，咱们所的老常客了。”

　　“我们是高中同学。”小刘警察说。

　　“哟，那可得好好叙叙旧了。”

　　关思宇感觉和做梦似的，他记忆里的刘洪峰好像没这么高。

　　“你经常来这里吗？”刘洪峰继续惊讶地看着关思宇，关思宇有点哭笑不得，他的口气好像他经常来派出所是为了做客一样。

　　乔警官笑着说：“他上周才刚来过，抓到一个□□未遂红丽宾馆女老板的住客，把人打了一顿，再之前一个月还捉到过一个来他店里偷东西的，人家干的活比我们警察都多，唯一不好的就是他不报警，上来就是打。”

　　刘洪峰听明白了，一脸严肃：“他高中的时候就是这样鲁莽的。”他转头对关思宇说：“我以前就说过你，打架是错误的，我们遇到了情况应该和平解决，和平解决不了的，就应该打电话告诉警察同志。”

　　关思宇以为他要开启唐僧模式，要对他这个老同学进行社会主义改造教育了，但是刘洪峰没有继续再说，而是默默地站在一边看着老陈和小乔做笔录。

　　最后决定是将两个抢劫的青年行政拘留，关思宇打架不对，但是没有造成人员受伤，客观上还捉住了劫匪，只是进行了批评就放他回去了。其实也没有过多批评，老陈知道关思宇不会长记性的。接受完批评教育，关思宇准备离开派出所，一直没有说话的刘洪峰突然说话了：“我送你回去吧？”

　　关思宇很诧异，他看了看老陈和小乔，又看了看刘洪峰，问道：“你今天不值班吗？”

　　“今天不是我值班，我只是有点事情晚走了一会。”刘洪峰看着关思宇，似乎是下了很大决心但是又有些装作轻松地说，“好几年不见，顺便请你吃个饭啊。”

　　老陈笑起来，摆摆手：“行，你们年轻人吃饭去吧。老同学是要好好聊聊。”

　　东北的农村地广人稀，瓦廊台派出所在两个村子之间，距离镇子还有一段距离。派出所旁边有一家小饭馆还在营业，派出所周围空荡荡的，饭店开在这里显然是要做警察们的生意。关思宇知道派出所没有食堂，原来没有这个小饭馆的时候，大家都是自己从家带饭。

　　“这家饭馆的拔丝地瓜很好吃。”刘洪峰说，他看着关思宇，眼睛角带着笑意，“你不是最喜欢吃甜的吗？哦，不对，你在这比我久，应该比我熟悉。”

　　关思宇很惊讶，他居然记得自己喜欢吃甜的。关思宇没有过多流露惊讶，而是淡然地说：“你初来乍到，应该我请你。”

　　“不不，我工作了，我该请你。”

　　“你工作了，我也有收入啊。”

　　刘洪峰看着关思宇：“你什么收入？”

　　关思宇哭笑不得：“你没听老陈说了吗，我在镇上有一家汽修店。”刘洪峰虽然长得和记忆里不一样了，但是脑子不是太好用还是一样。

　　“哦，那我也要请你，以后你要回请我呀。”刘洪峰笑道。关思宇觉得和他说话很费劲，有点不想理他了。不过关思宇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问，因为高中的时候，刘洪峰是个好孩子好学生，而自己天天不务正业，打架斗殴，还被学校警告处分过。刘洪峰可能觉得自己是废了，以后连饭都吃不上。

　　两人在餐馆坐定，现在这里已经没有什么人，除了他们只有一对小情侣。东北天黑得比较早，除了夏天，一般五六点天就黑了，在瓦廊台八点之后除了餐馆基本没有什么其他店营业。而这家餐馆是做警察生意，现在警察们已经下班，值班的警察也已经吃完晚饭，也是到了餐馆要打烊的时候。

　　点完菜，刘洪峰看了看外面的街道，很怀念地说：“这里没有什么变化啊。你还记得高中的时候，咱们都在县城高中住校，每周末回一次家，你每周都要走着回家回学校，一走就是十几公里，我有自行车，就在这条街上等你。”

　　“是啊是啊，但是你那个时候长得太小，驮不动我，每次都是我骑车子带你。”关思宇说。“我现在怀疑你是找免费司机。”

　　刘洪峰笑出声：“你说话还是那个味。”

　　“我就这样了。”关思宇说。

　　“你奶奶还好吗？”刘洪峰问。

　　关思宇很平静地说：“她在两年前就去世了。”

　　刘洪峰瞪圆了眼睛：“对不起。”

　　“没什么，正常的生老病死，她到岁数了，身体也病了那么多年。”

　　“那你现在家里没人了？”

　　“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关思宇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刘洪峰眨了眨眼睛，似乎在思考什么，然后很慢很慢地问：“那你在技校时候的那个女朋友呢？”

　　这回轮到关思宇瞪圆眼睛，不过他的眼睛比刘洪峰大很多：“什么女朋友？你别吓我。”

　　“那个，在技校和你在一起的那个？”

　　“和我在一起的……”关思宇在脑袋里找了半天，“要说经常一起吃饭的那可有好几个呢，但是那不是我女朋友啊。”

　　“有一次暑假我去你们学校找你，看到你和一个女孩在一起，她还牵你的手呢。”

　　“哦，她呀！别提了。”关思宇叹气，“说起这个我就生气，算了算了，不提了。反正我们俩不到一个月就分了，你来的那时候，正是她追我的时候，后来我终于同意了，她又和别人……唉！唉！”关思宇脸色变得很难看。

　　刘洪峰是比较好奇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看出来关思宇似乎从这个女生那里受到很大的刺激，就没有多问。关思宇看刘洪峰在那里嘿嘿地笑，非常不爽：“喂？我怎么看你这么高兴啊，不是吧？我很惨好吗。”

　　刘洪峰低着头严肃了一会，然后又忍不住破功了。

　　“那，那你后来没再找女朋友吗？”

　　“找什么女朋友……”关思宇看了看刘洪峰，“不对，你怎么这么关心我对象的问题，你是不是有人要介绍给我？”

　　刘洪峰这次真的严肃了：“当然没有。”

　　菜呈了上来，有一盘拔丝地瓜和一盘锅包肉，还有一道糖拌西红柿，都是关思宇喜欢吃的。关思宇有些不好意思了：“我记得你不爱吃甜食，怎么都是给我点的，你这……”

　　“我也喜欢吃，”刘洪峰笑道，“你吃吧，下次你请我的时候，再点我爱吃的。”他想了想又问道，“那么多女生追你，你就没有想过要找一个对象？”

　　“哪有那么多女生追。”

　　“很多啊。你说在技校的时候，有很多女生和你一起吃饭。”

　　“只是吃饭而已，而且我们是各买各的。被人请，还是女生，我就要回请，那时候我没有钱，也尽量不欠人钱。”

　　“我记得高中的时候，请你吃饭的女生也不少。”

　　“可能是看我可怜吧，那个时候我比上技校的时候还没钱，每顿饭只能吃咸菜喝凉水。”

　　“因为你长得好看啊。”

　　关思宇差点把嘴里的肉喷出来。

　　“大哥别开我玩笑。”

　　“是真的。”刘洪峰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高中的时候，因为咱们俩关系比较好，天天在一起，很多女生都问过我你有没有女朋友，我记得那时候高一的学妹还悄悄趴窗口看你，还有人要我帮忙给你递情书，全校都知道三班有个校草呢。”

　　关思宇感觉脑袋里一时间消化不了这么多信息，他记得高中的时候确实经常在桌格里发现手写的情书什么的，但是他都不知道是谁写的，而且觉得这些小女生很无聊，没当回事就丢了。至于刘洪峰说的这些，关思宇一直没感觉到。

　　“那，我怎么不知道啊。”

　　“因为我都没告诉你啊。”刘洪峰又开始笑。

　　“我单身到现在的罪魁祸首找到了。”

　　“我感觉你也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比起找对象，你好像更喜欢和那帮人天天找事情。”

　　刘洪峰说的那帮人是当时学校里一群和关思宇一样不务正业的小混混，中二的年纪，都以为自己是古惑仔，到处搞事情，现在关思宇觉得简直是羞耻的记忆。

　　“因为我没钱啊那时候。”关思宇还是这句话。

　　“确实，没有父母，当时还有一个瘫痪在床的奶奶，能吃饱自己就不错了，一直是学校里的特级贫困生。你不知道，当时你在女生中的名号就是贫民窟王子，又穷又帅还不太合群。”

　　“真是无聊。”关思宇终于忍不住笑了，“现在想想，学生的时候真的好无聊，可是也挺有趣的。”

　　刘洪峰面带微笑看着关思宇：“其实我也觉得你挺帅的。”

　　“哦哦，哈哈。”关思宇又夹了一片肉。这时候坐在他们隔壁的小情侣早就吃完，两人的嘴都开始黏在一起。

　　两人吃完，餐馆也打烊了。刘洪峰坚持要送他，二人一路溜达着回到镇子上，刘洪峰看到了关思宇的店：“哟，好大的门面。开业花了不少钱吧。”

　　“有幸拉到一个投资，不然确实开不起。”

　　“你是住在店面楼上吗？”

　　“是呀。”关思宇突然停住脚步，严肃地对刘洪峰说，“要不就送到这吧。”

　　刘洪峰笑道：“我都送到这了，你不请我去楼上坐坐？”

　　“这……”关思宇开始踌躇。

　　“我知道你房间很乱，我又不是没见过你高中时候的狗窝。”

　　关思宇脸红了，还是带着刘洪峰上了楼。

　　“你刚夸过我帅，估计看完形象就跌到谷底了。”

　　“不会的。”刘洪峰很认真地说，“我帮你收拾一下，你就还是那个小帅哥。”

　　关思宇觉得这话有点奇怪，但是他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高中的时候，刘洪峰就是一个奇怪的人，几年不见，他还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