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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送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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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生上一次哭成这样,还是在四年前。那一次是因为她本来接了个小单子,替一个老人家找自己丢失的狗,老人家出十文钱。十文钱的生意,谁看着不说一句寒酸?
可佛生没办法,她那个时候特别穷,哪怕得到的十文钱和付出根本不成正比,可还是接下了。
后来她花了一整天才找到那条狗,带那条狗回家的时候,却发现老人意外地死在了家中。
是滑了一跤,头磕在了桌角上,流了特别多的血。
那条狗似乎感知到主人死了,便趴在一旁呜咽。
老人没有子孙,孤身一人,连后事都没人操办。只有那条狗,同他相依为命。
佛生给他挖了个坑,草草埋了,而后坐在坟头哇哇大哭。
她觉得这也是自己的人生结局,独身一人,住在破财的小房子里,没有子嗣,也没有亲朋好友,到死了,也不会有人发现。
那天佛生坐在老人的坟头,哇哇大哭。
就像今天,此刻,她坐在霍停云的房门前,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梅香与夏荷轮流来安慰她,也没能让她止住哭声。
第一次,第一次有人为她挡刀。这个人还一身病骨,这伤落在她身上,兴许只是多躺几日,可若是落在霍停云身上,只怕要……
佛生抬眸,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又哭起来。
霍停云的房门已经关了一个多时辰了,周大夫进去了还没出来。她不禁想到最坏的那个结局,霍停云不会一命呜呼吧?
佛生抽噎起来,责怪自己,“我……我当时怎么能够让他……”她说话也一抽一抽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霍停云当时也是,怎么忽然来了这么大力气,把她都拽回来了。
佛生噘着嘴哭,抬手用手背擦去眼泪,又想,若是霍停云能醒过来,她还是给他送个终吧……
哪怕可能被魏起发现,搭上小命,那都后面再说吧。
毕竟这辈子没人对她这么好过,也许再没有对她这么好的人了。
说罢,又呸了两句,嘴里嘟囔着:“送什么终啊,尽说些不吉利的话。”
梅香与夏荷也心急如焚,并未听见她嘴里念叨的话。二人在门前不住地徘徊打转,“这王爷不会有事吧?”
夏荷强行稳定心神,安抚道:“肯定不会的,王爷福大命大,怎么会出事呢?没事的没事的。”
梅香也要哭了,“你说这好好的,怎么会有人行刺王爷呢?咱们王府向来只做善事,从未与人结过仇,怎么会有人要王爷的命呢?”
夏荷摇头,这些事,她们哪里清楚。
正说这话,忽然听见院外有大动静,三个人一起往院门看过去,只看见气势威严的人跨过院门,脚步匆匆往这儿过来。
声音洪亮:“怎么回事儿?怎么好端端的,出了这档子事?人呢?人怎么样了?刺客呢?刺客抓到了吗?”
语气火急火燎,步子亦是极快,到了门前。
夏荷率先反应过来,拉着佛生一道行礼:“参见皇上。”
皇帝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心急如焚,根本没眼神给她们,只说了声免礼,“这里头情况到底怎么了?”
皇帝已经年近五十,眼尾与额头的皱纹依稀可见这些年的操劳。与站在他身后的魏起形成了鲜明对比。
听闻幽王在京城脚下遇刺,天子与督公一道赶过来。
皇帝训斥道:“京畿重地,天子脚下,这些刺客实在太过猖狂。魏起,京中的守卫向来是你负责,此事你必须得尽十二分力去查,给朕查出幕后主谋来!”
魏起微微躬身:“微臣领旨。幽王身子弱,又不曾无人结仇,怎么会有人如此心狠手辣?微臣也甚是不解。”
魏起确实疑惑,他的确派人刺杀过霍停云,可全都没得手。没想到竟还有人与他有一样的想法?
他们是为了什么?难不成,也是为了千密族?
魏起眸色微眯,余光一瞥,瞥见旁边站着的女子,想来便是幽王妃。
魏起原本对这幽王妃有些好奇,只是今日出了些事,他也顾不上好奇,只瞥了眼,便移开了视线。
佛生站在一侧,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似乎都对这事儿颇为重视。她低着头,不敢引起魏起的注意。忽然感受到魏起的视线扫过来,佛生背脊都绷直了。
好在他只是扫了一眼,便又看向房中。
佛生松了口气。
皇帝又道:“怎么还没出来啊?周大夫到底行不行?若是不行,便让太医来。”
佛生听过些传闻,知道皇帝与霍停云的父亲是至交好友,可好友不行逝世,单单留下了这么一个儿子,他自然着急。
她叹了声,如此说来,多少有些宽慰,好歹也算半个亲人。
皇帝才说罢,房门从里头打开,周大夫神色凝重,看了眼皇帝,说:“已经没大碍了。”
皇帝明显松了口气,所有人都松了口气,除了魏起。
佛生又要哭出来了,幸好霍停云没死。
皇帝立刻便进去查看情况,周大夫也没拦着,佛生便跟着他们一起混进去,远远地看了眼霍停云。他面上更没有血色了,躺在那儿,简直像随时都要化作一阵风。
佛生吸了吸鼻子。
皇帝在床榻边坐下,慈爱地看着床榻上躺着的人,“致意哪,朕真是对不起你,盈袖朕没帮你照顾好,停云朕也没帮你照顾好……朕何来的颜面见你。”
想来,盈袖便是霍停云的母亲吧。佛生听说过老幽王的故事,夫妻恩爱,羡煞旁人,老幽王去了后没多久,老王妃便也忧思成疾,很快撒手人寰。
皇帝闭着眼,神色哀伤不已,长长一声叹息,这才唤周大夫到跟前询问情况。
“你说,没什么大碍了?那他几时能醒过来?”
周大夫躬身行礼,不敢断言:“老朽不敢胡说,兴许今夜,兴许明日。但请皇上放心,王爷没有性命之忧。”
虽这么说,可他身子本就弱,经此一遭,对他的影响那是不言而喻。
皇帝沉吟片刻,“若需要什么药材,你尽管同朕开口。”
周大夫点了点头,“老朽明白。”
待皇帝问完了话,魏起才开口。这一开口,便是向向古施压。
“向古,你是怎么做的王府总管?为何会出现这种事?你连王爷的贴身安全都保护不好?”
魏起与皇帝不同,皇帝有种浑然天成的上位者的气质,魏起一开口,也叫人觉得气场冷了几分,可除去威压,还有些阴森。
向古当即扑通一声跪下认错:“属下失职,请皇上与督公责罚。”
魏起冷哼了声,“若是再有下次,你这脑袋是不用挂在脖子上了。”
皇帝解围:“魏卿,向古多年来尽心尽力照顾停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停云出事,他心里不比谁好受,罢了。更应该追究的,是幕后主使。”
魏起应了声:“皇上说的是,只是查这幕后主使之前,总得先把内里肃清了才是。何况谁知道是不是内里出了岔子呢?”
他扫视一圈,众人连忙都跪下,“督公明察,奴婢们不敢。”
佛生也跟着跪下,道:“督公明察,王府中众人皆与王爷一心。”
她声音软糯而清甜,皇帝这才看向这位新王妃,“你便是杜如烟?”
佛生低着头应是:“回皇上,臣妇正是。”
皇帝对她似乎没什么兴趣,大抵是觉得,她虽活着嫁进来了,可却没带来什么好运,反倒带来了厄运。
“既然嫁给了停云,便该尽心照顾他,你可明白?”
佛生点头:“臣妇明白。”
她心中忐忑,不知魏起会不会发觉什么。好在魏起似乎没说话,只是仍旧叫他们跪着,直到皇帝与魏起走后。
梅香扶着佛生起来,不免抱怨:“这魏督公属实好大的官威,一来便怀疑是咱们有内奸。咱们王府的人,哪个不是向着王爷的。”
佛生搜了搜膝盖,对这些都不怎么在乎,只是看向霍停云。
他还未醒,也不知何时才能醒。
“我来照顾王爷吧。”佛生自告奋勇,毕竟此事因她而起。
梅香与夏荷也没推辞,只是让她有事便喊人。
向古看她一眼,也没说什么。
佛生在一旁坐下,小声地说:“霍停云,虽然我不是你的王妃,但我会给你送终的。”
她才说罢,便感觉掌中的手指动了动。
佛生一怔,瞧着霍停云睁开眼,他全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