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症》今天心情不太妙

4、La vie en rose

　　夏煦转身给林琛递过一个嫌弃的眼神。
　　“这儿可是福利院，在孩子们面前可积点德吧。”
　　林琛挠头笑笑，：“这不是看你们气氛尴尬嘛。”
　　温哲听到声音回头看到林琛后就站直了，见他看过来，便礼貌地对他点点头，看起来像是准备要走。夏煦也跟着温哲的动作从桥上的栏杆起身：“没你捣乱气氛好着呢。温医生，要走了？”林琛笑嘻嘻地走到夏煦面前几步，观察着他们俩的表情。
　　“嗯，在这里也没什么事，我先走了。”温哲又变回那个妥帖有距离的样子，对着他们俩微微躬身。“园长应该有表达过，想让温医生你来做每月活动。”夏煦往他的方向靠近，磁性有力的声音更清晰的传到温哲耳朵里，温哲不自在地后退一小步：“承蒙厚爱，我就是来临时替班。福利院的活动一直是李医生在办，我平时的工作也不好安排。不好意思，那我，先行一步了。”林琛用手肘捅捅夏煦，给他做嘴型：不领你情啊。
　　夏煦推开他的胳膊，冲着离开地有些匆忙的卡通衫身影喊道：“再见！温医生！”温哲没停下步伐，暗自碎碎念：可千万别再见了。
　　林琛用屁股顶夏煦，侧着身看他：“真弯了？”夏煦回过头拍拍他的脸：“有你一个就够了。我就是觉得这个人和我挺合得来，还有点。”夏煦摸摸下巴想了想合适的词汇：“让人想靠近。”林琛听完用更加怀疑的眼神上下扫他，夏煦停止思考形容词，搭着林琛打断他的暧昧眼神：“人间有真情嘛。他看起来，很需要人抓住他。”林琛笑了：“我看人家温医生过得挺好啊，你真要把自己当慈善机构啊，可怜人这么多，你还都帮的了？”
　　两个人并肩向门口走去，夏煦开口道：“你不觉得他外在看起来没什么人味儿吗，可是今天听他说话内心好像又堆积了很多东西。意外遇到这么多次，就像老天暗示我一样，就当交个朋友嘛。”林琛叹口气，拉开车门上了副驾：“我怕是老天在暗示你是gay逃不掉。”说完也没听见夏煦回话，扭头看他正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抓着手机，专注地打字。林琛系上安全带问他：“嘛呢？才八点，去找他们儿玩会儿？”夏煦把手机揣进兜里，发动了汽车：“我有事儿，送你去，你们玩儿吧。”
　　温哲伸手按电梯楼层，手机却震动了一下。是谁呢，这个时间。他有点不安地拿出手机解锁。
　　温医生，出来喝酒吗？
　　——
　　狗？
　　……
　　温哲想到了是谁，决定不去理会。电梯到了，他抬起腿正要迈进去，来电话了。
　　啊，这个人真是…
　　温哲皱着眉把电话挂断，步入电梯，按下楼层。
　　马上被关上的门又缓缓打开。
　　“你…你怎么在这儿？”
　　夏煦气喘吁吁挡在门口：“温医生，我的电话你居然毫不犹豫就挂断了，没认出来？”
　　就是知道是你才挂的啊…
　　“啊，原来是你打的，有事吗？”温哲彬彬有礼地提问，其实心里巴不得赶紧把电梯门关上回家去。
　　夏煦拨拨额前的刘海笑笑说：“哈，我就说。不过温医生，在这儿聊天多少有点不方便。”他的视线转过电梯里的小空间：“这附近有家酒吧我还挺熟，不然劳驾您和我去那儿聊聊？”温哲皱巴巴地敷衍一笑，不情不愿地挪着步子出了电梯跟在夏煦身后。
　　“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家在这儿？还有我的号码？”
　　夏煦给他推开大门撑着让他出去：“园长他这人吧，做事儿太精细，我就说要个联系方式，谁知道他怎么把什么都发来了。我猜你也不是一个短信就叫的来的。”他把大门细致关上，转身给温哲指着自己车的方向：“我们每次见面都会说你怎么在这儿，还挺有趣的吧哈哈哈。”温哲一点儿不知道哪儿有趣，他只觉得好不容易休息的时间又被这只傻狗搞成了疲惫的社交。想想自己在他面前也喝多犯病过，干脆直接点和他说得了。
　　温哲暗自下好决心，拉住了正要开车门的夏煦的袖子。夏煦愣住，目光下移看着自己的袖子，又往上看看温哲。温哲本来想抓住他手腕的，显得强势一些，哪曾想夏煦手一提，他就气势汹汹地揪住了人家宽大的袖口。两个人面面相觑，谁也没开口讲话，气氛尴尬又奇怪。
　　赶紧开口，开口！打破这个氛围！
　　温哲抿抿嘴抬起头来直视着夏煦，看到夏煦呆呆地盯着他，手足无措。
　　温哲自我鼓励：就是这样，直接说，大声说！
　　“我不想去！”
　　坏了…
　　声音没想象中那么雄壮威武不说，因为紧张的尾音，反而给人一种在撒娇的感觉，自己的手还抓着人家的袖子…
　　这场面…
　　夏煦结结巴巴：“你，你不想，不想去啊…那，那你想去哪儿…我带你…”他越说声音越低。温哲也丢人地松开了手，扶了扶额，慢慢镇定下来看向夏煦：“我不喜欢出去玩，不管和谁都是。不好意思，还是谢谢你。”夏煦也恢复了平常的表情：“你是觉得我这样影响你正常生活了吗，但是人哪儿能不交朋友不尝试新事物呢，之前在美国我们不是挺开心的吗？我还说着话呢你就醉醺醺睡着了，真没见过心这么大的人。”夏煦说得很嗨，一个人陷入那时候的回忆，没注意到温哲微微变化的脸色。
　　虽然很荒谬，但今天正好是个检验的机会。
　　“我把你抬上楼的时候你还”
　　“我去”
　　夏煦笑容凝固：“怎么我做好事还要被骂啊？”
　　温哲无奈的伸手开车门：“我说，我和你去。但是我不喝酒。”夏煦也不知道他怎么就突然想通了，也乐呵呵地跟着上车：“行啊，我又不是要灌醉你，就是看你之前喝了酒，情绪好像更抒发出来一点，看起来更轻松。”温哲坐好，听到他的话有点好笑地说：“我轻不轻松你为什么要介意啊。”夏煦边绑安全带边回答：“可能是因为，在乌托邦太快乐了吧，想要在现实生活也创造出一个这样的地方。”他扭头对着温哲轻浮地挑挑眉，温哲往后一缩：“干嘛…”
　　夏煦笑着叹口气：“安全带！你这人疑心真重，和你交朋友也不行，希望你开心也不行。”见温哲不吱声地低头系安全带，表情有点微妙。夏煦又赶紧补充道：“不过，有疑心也是对的，正常。”他一手转着方向盘，开着玩笑：“你别板着脸了，从小到大我最怕在医生脸上看见这种表情。”温哲的神色这才松动一点，转过头去看窗外的景色：“我是心理医生，不会给你打针的。”
　　下车时温哲没忍住吐槽道：“附近？你开了半小时。”夏煦反而弯了弯眼，“你看，这就对了，该斗嘴斗嘴，你那样一直忍着会生病的。”温哲眯着眼盯他，夏煦对上他的视线又低头道歉认怂：“我的错我的错，请进请进，我保证里面气氛很好，绝对不虚此行。”
　　La vie en rose
　　温哲抬头看着木板上微微发亮的酒吧名，轻轻说了声：“还挺浪漫。”夏煦捕捉到了他小声的这一句，嘴角抿起来上扬，冲着酒吧柜台处的人影叫道：“远子？明天没课啊，这会儿了怎么又跑来代班。”林远惊喜的扭过头：“煦哥？我还以为你和我哥他们聚会去了。我这两天休息。”他看着站在夏煦旁边穿着卡通衫，不自在地环视四周的人，分明是在福利院见过的温医生。突然想到前两天顾恩给他讲过夏煦最近和伍德斯托克的失足少男不清不楚，福至心灵。立刻乖乖站好问道：“温医生您好，喝点什么？”夏煦回头看东张西望的温哲，有心调笑他：“还喝奶吗？”温哲先是下意识敷衍的嗯嗯两声，又反应过来。抬头看到夏煦的表情明显是故意在逗他，他越发觉得今天做了错误的决定。见他脸都泛红，十分不自然的样子，夏煦赶忙扣住温哲的肩把他往旁边的位置上推，边走边转头吩咐远子：“他不喝酒，随便上点好喝的。”
　　远子响亮的应了一声，偷偷低头拿手机给自己亲哥发消息。
　　“煦哥和温医生来我们酒吧了！”
　　温哲松松肩膀摆掉夏煦的手，用不太爽的表情瞪着他。夏煦规规矩矩放下手在他对面坐正：“我说温医生，我一直把你当兄弟一样处，你就别斤斤计较了，出来玩嘛，笑一笑。”温哲也摸清了这人性格就这样。在边缘蹦迪，皮得很，你跟他置气他又笑眯眯地凑上来。温哲干脆放松身体，大喇喇地靠在沙发上，打量起酒吧的装修来。意外的是，这家酒吧给人一种清淡的氛围，没有炸耳的音乐和狂欢的人群。放着舒缓的音乐，大家都是静静坐着喝酒聊天，很舒服自在。
　　远子送上饮料，向温哲的方向轻轻推过杯子解释道：“摇摇奶昔。”然后又转头把另一杯推给夏煦熟稔地说：“照旧长岛冰茶，哥。”温哲不再理会夏煦投过来的笑眼，礼貌地接过点头就继续看向一旁。夏煦喝了口酒，舒适地眯着眼忘沙发上一靠，手臂也张开来，搭在沙发背上。温哲趁着间隙打量他的动作，暗想：放松了，看来要向我吐露一些真心话了。
　　“那天的纸条你还留着吗？”
　　“嗯？”温哲没想到他会提起这茬，“好像在衣服里夹着吧。”
　　夏煦有点笑得飘飘然起来：“虽然你没看懂，但我们还是在这里相见了。”
　　如果你把我拉过来也算相见的话…
　　温哲咬着吸管垂着眼在心里想，突然意识到什么抬起头和夏煦对视，问道：“难道你提到了这里吗？”
　　夏煦笑着点头，往前凑了凑：“我写了如果想要再体会一次伍德斯托克就来这里。”
　　温哲说不上来自己当下是个什么心情，把这段时间的所有情绪反刍了很久，对着夏煦吐出一句。
　　“你为什么要这样呢？”
　　还没等他对自己的问题做进一步解释，夏煦已经摆出听懂了的样子眨眼道：“这是我的性格。”
　　温哲双手交叉坐正对他说：“很多时候，温柔体贴是因为不想别人经受自己经受过的痛苦，但这种敏感其实是一种天降惩罚。你的快感来自于满足别人得到的满足，让人觉得你和谁都处得很好很自然，但没有人了解你的真我是什么样子，也不会想要了解。毕竟你看起来有很多朋友又很开朗，怎么会需要别人开解呢。”
　　夏煦听完他的话有点愣住，随后紧盯着温哲的双眼，又笑了起来：“这是职业病吗？分析的真是准得可怕，我是不是要给温医生时薪才行。”温哲也意识到自己有点没收住话头，双手松开互相不自然地揉搓了两下，放在了膝盖上，冷静地说：“不好意思。只是你太关注别人的微小情绪，不惜牺牲自己的利益让对方开心，而自己有负面情绪的时候又太爱开玩笑，装作若无其事。我认为，长此以往不是一个健康的心理状态。”
　　夏煦看上去的状态有点陌生，他常年挂在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微微斜靠在沙发上睁着大眼睛看向温哲，用那把好听的嗓子说道：“那你呢，在伍德斯托克的你和现在的你，不是一个状态吧。甚至现在的你都忘记了那天的很多事，真的是因为当时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