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鸟》公路飞行

4、3

　　“刷！”戚少商猛地拉开那个花布帘子。
　　顾惜朝趴在那里，头枕在一部厚厚的《心胸外科》上，听到动静，他猛地睁开眼睛，看着头顶上方的戚少商，愕然道：“你干什么？”
　　戚少商“嘿嘿”一笑，“我以为你在帘子后面打手枪呢！”
　　“滚！”
　　顾惜朝气得整个人抖了一下，随即那菱形的嘴角勾出了一道恶作剧的弧，他一脸得意地说：“虽然我答应你不带女人回来，可是你平均一礼拜至少一次夜班，我想趁你不在的时候带人回来，你不会介意吧？你说我这样的性生活频率，还用得着打手枪吗？对了，有时候一晚上会带两、三个女孩子来，玩3P啊4P啊，本来想叫隔壁厉南星一起来的，不过看样子他和你一样是个土老冒，接受不来。”
　　戚少商盯着他那双很黑很深的眼睛，从这个角度看下去，他的眼睛不大，像单眼皮，但是他早知道，换个角度或者他半张着眼睛的时候，就可以看到很明显的内双痕迹。
　　戚少商在他床沿坐下来，故意翘起二郎腿，“哦，好啊，反正我和我女朋友吹了，最近正憋得发慌，天天想女人想得事情都做不好了。”
　　顾惜朝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他转个身仰躺着，把手枕在脑后，颇玩味地看着戚少商，“适度手-淫，有益健康，你也不用老憋着。”
　　戚少商不满地哼了一声，“凭什么叫厉南星跟你们一起HAPPY，却叫我打手枪？”
　　“你还真是不开化啊，厉南星是谁？我在眼科实习两个月，他是我带教老师，现在科里有难度的手术，人家不是叫唐铁铭做，而是叫他做，我不巴结他我巴结谁？等我下个月转去泌尿外科，我还要牺牲色相再和林飞扬睡两个月。至于你么？我实习期就一年，而你明年五月才考中级升主治，我好象没必要来讨好你了。所以要找女孩子，你自己想办法吧。”
　　戚少商彻底愣住，下一刻他一把抓住他的肩膀狠狠晃了两下，“靠，你个贱人！你他妈就不能好好工作，凭真本事吃饭？”
　　顾惜朝的身体滑得像一条鱼，一下子就挣脱开他的钳制，他一抬长腿踹在戚少商PIGU上，把他踢下自己的床沿。然后“刷”一声拉上帘子。
　　又是“刷”一声，戚少商重新拉开帘子，狠狠地瞪着他，“我告诉你，你要想在这里混，门都没有。你的实习成绩我是没资格打分，但是我一定会叫厉南星盯紧点！”
　　顾惜朝一挑眉毛，“怎么，你想黑我？我知道戚医生在医院里很吃得开，一身正气，大义凛然，和我们院长大人交情匪浅，连吼过你的唐主任也要卖你三分薄面，夸奖你做手术的时候胆大心细。不过我们各凭本事，你想抓我的把柄也没那么容易。奉劝你一句，像上次那种没钱没品的病人要再来，麻烦你眼睛放亮一点，一切按规则办事，不要逞英雄了，免得到头来惹一身腥。虽然科室里没掏钱，不过厉南星为了帮你把事情摆平，可费了不少脑筋。戚少商，大侠不是那么好做的，这是现代社会，救蛇反被咬一口的事多了去，你自己一个人倒霉也没什么，到时候害得一个科室的人一起遭殃，哼哼……你下个月反正也要轮转到别的科室，你看看全院上下还有没有厉南星这样的稀有动物！啊，听说那家伙是从云南的山沟沟里出来的，果真是国家级稀有动物！”
　　戚少商气得浑身发抖，却找不出轮拳头的理由。因为他那些话明明夹枪带棒，又好象一句句是在夸人，明明是在夸人，又让人听着像吞了苍蝇一样难受。
　　顾惜朝看他那样子，乐得跟什么似的，偏偏还作出一副“你来打我啊，你来打我啊”的表情，然后他不忘记提醒一句，“明年五月的中级考，可不简单啊，虽然连厉南星都佩服你技术一流，不过你别到时候当科，那咱们院长大人也帮不了你喽。”说完他捧起床上那本书，右手夹着笔，在修长灵巧的指间直转得人眼花缭乱，“看书看书！与戚大侠共勉！”
　　戚少商点点头，“你以后要成了我的同事，我保证你会死得很难看！”
　　“谁死得很难看，还说不准呢！”顾惜朝哼一声，“戚少商，注意风度，要不赢了也不好看。”
　　戚少商深呼吸三下，终于决定放弃风度，气哼哼地跑去上班了。
　　到了住院部，因为气得胃疼，早饭都吃不下，居然还来早了。他坐在护士台边上等着交班的人陆陆续续过来，然后看见厉南星揉着眼睛从值班室出来，估计昨天夜班有事情忙，一脸的憔悴，连胡子也没来得及刮，一片青青的短茬。
　　“你有顾惜朝在学校时候的成绩单吗？别的档案之类的也行！”
　　厉南星一脸疑惑地看着他，“干什么？”
　　“那家伙是不是不思进取，就靠歪门邪道混世界？他还说要巴结各科室的带教老师，你可别让他给忽悠过去。”戚少商还是一脸怒容。
　　厉南星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你们今天早上又吵架了？真是难为你了。”
　　“你房里那个实习生好象还没来报到啊，不如让顾惜朝住你那间，我不敢保证再跟他呆一间房，我会不会宰了他。”
　　厉南星大惊失色，“得了得了，你别把那家伙扔给我，我跟他也处不好的。下个月那实习生就来报到了，直接分到泌尿外科，和你们一起。”
　　戚少商心有不甘，“顾惜朝在学校的成绩单你有吗，我想看！”
　　厉南星无奈地看了他一眼，颇有点小心翼翼地说：“你还是别看了，我怕刺激到你。”
　　戚少商冷笑：“是么？果然很差劲？我就知道！到时候给他打实习成绩的时候，你也用不着客气！”
　　厉南星叹了口气，“不，不是很差，正和你想的相反，是很好，超级好！每一科都是九十分以上，你知道他专业英语是几分吗？一百！那可是要考拉丁拼写的。我一开始也以为弄错了，然后翻了他的英语四六级成绩，四级九十六，六级是九十八。听说以前他们叫老外来做过那些题，平均分也就是七十左右。所以，其实，很不幸，事实是我们两个还不如他。”
　　戚少商半天说不出话来，只吞了吞口水。大家都是医学院毕业出来的，他知道那样华丽丽的成绩单是怎么回事。一般他们都管厉害的优等生叫牛人，顾惜朝和牛人们相比，那他就是疯子，——不，是疯牛！
　　想他戚少商虽然考试三流，好歹手术一流，比方以前在连云寨县医院的时候，送过来的阑尾炎病人里一半以上都穿孔感染了，院长都不敢动手，他就敢把手伸下去准确地拉出那段肠子。到了这里以后，新院长跟他聊天时，都佩服他在那样的条件下，做过五花八门几千例大大小小的手术，并发症几率感染率可以和大医院比拼。他是谁？他是牛人戚少商！
　　他本来想不屑，想说顾惜朝不过是会考试的呆子，但是他也知道，这一个多月相处下来，他绝对不是个书呆子，那双灵巧的手转笔时的样子，就充满了，怎么说呢，充满了天才对庸才的蔑视和嘲笑。厉南星偶尔让他上去练手，他可以像任何一个工作几年的老手一样，找对血管，下针，提线，缝合，整个过程准确，迅速，堪称完美！本来还指望着那家伙和自己一样，错了，是比自己还不如，好歹自己每次考试低空飞行，没怎么挂过科，那家伙理论上总该挂上几科才对。没有多少人是全才，但他顾惜朝就是！
　　戚少商好象活了几十年，才终于发现生命中最强劲的对手已经站在他跟前。
　　他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那张总是带着嘲讽的脸——惊才绝艳！
　　不不，是形容某人，不是某人那张脸。
　　气氛正僵着，后面听到某人熟悉的脚步声，皮鞋踩在地板上，却觉得很轻巧，只是微弱的“嗒嗒嗒” 的声音，却是骄傲的带着不可一世的腔调，那种强烈散发出来的气场，让戚少商如芒刺在背。
　　五分钟后是交班短会。
　　戚少商脑子里一直有两个声音在打仗，一个声音说，那家伙真的比你强，你就服了吧；另一个声音说，靠，再强有毛用，首先要会做人，然后才能做好一个医生，那家伙根本先天有缺陷，三观不正确。
　　“戚医生！”厉南星稍稍提高了嗓门，“戚医生！”
　　“啊……啊？”
　　“你先帮我顶一下班，我一会儿过去查房。”
　　“哦，哦，好！”戚少商如梦初醒。
　　顾惜朝满脸堆笑，“厉医生你眼圈都黑了，今天晚上夜班我可以来帮忙一下的。”
　　戚少商一愣，刚想问，你昨天晚上不是夜班吗，今天晚上连着上？看见厉南星眼睛里闪过一丝薄怒，他很识相地闭上了嘴。
　　各人正要作鸟兽散，却看见楼梯口一个护士MM站那里犹豫了半天，要不要过来，戚少商对他没什么印象，可能是别的病区的。只见厉南星准备进电梯间时，那个女孩子就提了一口气迎上来，轻轻喝道：“我知道你还没有女朋友，我到底哪一点配不上你了，你要这样不留余地拒绝我？”
　　声音不响，十米开外的护士台前却是人人竖起了耳朵，有个女孩子凑近顾惜朝说道：“顾医生，还是有漏网之鱼啊！”
　　顾惜朝扯扯嘴角，回她一个笑，“人家那是专情，我撬不过来，咱们厉医生宝刀不老，魅力常存嘛！”
　　厉南星站在那里颇为尴尬，他也没想到这个女孩子胆子这样大，不过这年头什么人没有呢？一张脸憋得通红，等到青髭下面也呈现红色时，他终于挤出一句话，“我真的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对不起。”
　　“是谁？”
　　“他不是我们医院的，你不认识他。”
　　“她叫什么名字？”
　　“陆小凤。”
　　“噗嗤！”后面有个人不客气地笑了出来，顾惜朝忍不住说道，“厉医生啊，听说你云南来的，怎么找的女朋友，名字也这么村姑啊！”
　　戚少商怒了，“哼，就你琼瑶，行了吧？”
　　厉南星倒没有生气，居然还憋不住微微露出一个柔软的笑，他点点头，“恩，的确有点村姑，我会替你转告他的。”
　　说完绕过那个拦路的女孩子，径直进了电梯。
　　电梯门刚一关上，那女孩子“哇”一声哭开了，顾惜朝走上前笑眯眯地看着她，“你是八病区的纪文洁吧，不如考虑一下我，我不比厉医生差的。”
　　那叫纪文洁的护士MM看了他一眼，哼一声，冷冷道：“我不喜欢花心大萝卜！”
　　顾惜朝碰了一鼻子灰，身后戚少商却憋得要内伤了，“总算有一个明白事理的MM了，看来咱们医院的美女还有救！”
　　顾惜朝哼了一声，“小看我！”